《同化与罪》柚语夕

6、五、恶魔

　　存在既合理。
　　我想，我的存在，是为了证明什么吧。
　　……
　　木梆子敲动的声音，单调而平缓，像是随意敲打的节拍，在空旷的房间响起，沉闷的压在神经上。
　　摧毁了防备与思绪，理智被一张大手捏碎，攻击的动作变成了顺从，有个声音在脑海响起，不断催眠自己。
　　跟着他，跟着他，跟着他……
　　我的眼中只剩下白色的鬼魅，衣角扯动了空气，引领着我走向地狱。
　　身体很沉重，手上脚上都锁着的铁链，时不时碰撞，在地上缓慢的前行，拖出嘶嘶声。
　　他的背影不断晃动着，梆子声从他手中传来，带着不可思议的魔力。
　　就像童话里吹笛子的男人，当他吹起笛子时，孩子们随笛声起舞，跳着，跳着，一个一个跟着他排队离开。
　　从此，再没有人看到他们。
　　而我如同那些孩子，不由自主的跟随在对方身后，肢体被看不见的线牵动。
　　第一次，踏出了房间。
　　说不出的熟悉，耳边渐渐响起许多声音，像是海的潮汐一样，连绵不绝。
　　从一张张铁门后，传来的哭声，笑声，尖叫声，人们的交谈声，金属的切割声，神经质的自言自语，指甲划过墙壁的摩擦声。
　　脑海又闪过许多破碎的画面，红色的，蓝色的，黑色的眼睛，透露出一片死寂，落满了黯淡的灰。
　　红色的果实滚落，在幽深的地道奔跑，轨迹像蛇一样扭曲，蜿蜒出血的痕迹，无穷无尽。
　　玻璃试管里，摇动的深红色液体，冰冷刀锋反射的光，纠结成一团的人影，错乱的面容。
　　还有那个张开双手的少年，逆着光，微笑，仿佛要拥抱世界……
　　我跟着他穿过笔直而细长的走廊，白色的灯光爬在身上，吐出潮湿而森冷的空气。
　　两旁无数张铁门都紧闭着，好像锁着秘密。
　　而秘密，是不能让人知道的。
　　我们走到了尽头，尽头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孤零零的门屹立，仿佛沉默守护的禁卫军。
　　他停下脚步，转身向我走来，梆子声越来越近，我似乎听见他低沉的声音说：
　　“乖孩子……”
　　锁链松开，砰的一声，一齐掉落在地面，扬起一片灰尘。
　　在灰尘中，我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他的样子，却只看见了白色的面具，好像长在他的脸上。
　　嘴角弯起微笑的弧度，对着我展现完美的笑容。
　　还有那双蓝色幽深的眼睛，仿佛有漩涡在旋转，将人拉入深不可测的海底，再无一丝光。
　　“进去吧，我的孩子……”
　　伴随着他口中，溢出丝丝神秘的声音。
　　门，开了。
　　里面是世界上最深的黑色，角落中，一双双眼睛睁着，闪着幽幽的光。
　　我听见了稳定的心跳声，还有悠长的呼吸声，逐渐复苏，仿佛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不知是我的，还是他们的。
　　恶魔，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