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月不寒》鹭临川

1、一叶无话

　　寒寒离开了。
　　之前我也有想过，或许寒寒会疯掉，会自杀，也可能会在辗转几个医院后好转，也可能会在我的陪伴下......变成正常人。
　　然而......
　　果然我并没有积多少阴德，也不能分给他多少好运。
　　我果然不是什么圣人，我的私心和时间一样增长，我不是医生，却幻想着治愈，我不是情圣，又总想着感伤。这几年的经历，遇到的人，积淀的情感，在寒寒走后，渐渐走远，渐渐磨灭。
　　不想把所有的一切都归咎于几年前的那个电话，可是，一切的源头不就是那天吗？
　　那是我在H大学大二下学期刚开学的那天下午，已经去了英国念书的女朋友打了跨过电话给我，在室友羡慕嫉妒恨的眼光下，我抱着手机边向小月倾诉思念边朝室友用眼神嘚瑟，哦对了，小月是我女朋友的名字，她姓林，名清月，很美的名字吧，作为九零后的四有青年，我的骨子里还是倾向于美丽大方的淑女，小月就是我心目中完美的恋人，她的名字很美，人更美，性格好，温和善良，家世好，H市人。我是M市人，M市和H市距离不远，我是家里的独苗，本着父母在不远游的观念，和母亲的眼泪催促下，爸爸毅然决然的抽过我的志愿书填下了H大学的第一志愿。至此，我已在H是生活了一年半了，大一认识了现在的女朋友，谈到了现在。
　　小月去英国前夕，我们出去浪了一晚上，说实话，叫小月这么温文尔雅的女孩子和我这样一个各方面一般的男生一起过分别夜，实在有点过意不去。所以我痛下血本，揣着银行卡，拉着小月去了一家高级一点的餐厅度过了烛光晚餐（可惜没有烛光），然后去看了3D电影，电影结束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了。我至今还记得那个夜晚，我们去宾馆要了一间标准间，我们坐在各自的小床上，面对面抱着被子，我听着她表达对出国的激动，以及对未来的规划，她的规划里有我，我很开心，又有点失落，第二天她就要走了，我们两个会进行着一段异地恋，不出意外我们会在双方毕业工作稳定后结婚，过着甜蜜幸福的日子，若出了意外……
　　我忘不了她。
　　我第一次来到女朋友家的理由不是那种以结婚为目的的见父母，女朋友的弟弟前几年得了忧郁症，一直不见好转。前一天跨国联系的时候，小月让我代替她陪陪她的弟弟。我一想唉呀妈呀，这是要提前见父母的节奏啊。小月提前告诉我说她的母亲现在在日本具体做什么没告诉我，因为父亲这几日出差，家里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保姆。我之前的想法全破灭了，没有父母，只有弟弟，我是去干活的，没有工资，心里有点不舒服。不过在得到小月的么么哒后，还是屁颠儿屁颠儿的臣服在女朋友的石榴裙下。
　　小月的家很普通，在看到一片正常的小区时，感慨我家的小月生活在这种中层阶级的家庭中真是太好了，跟我真是门当户对。找到楼层后确定没走错后，我按响了门铃，开门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应该是小月口中的保姆了，跟我母亲年纪差不多，不高的个子，背有点驼，鬓角微白，脸上刻着几道皱纹显示着已过半百的年纪。母亲上了年岁就常说这树啊有年轮，人啊有皱纹。可不么？那开门的老太太见到我后微愣须臾，恍然说，张先生吧，小姐早上打电话才吩咐过，瞧我这记性，请进请进！老太太很热情，端茶倒水的，伺候我跟伺候林家人似的，叫我脸上一阵臊得慌，心想您可别这麽对我我还没进门儿呢。后又觉得不对，要进也得小月进我们老张家门儿呀。老太太没觉出我的心思只认为我害羞，一个劲儿的说我别不好意思。我点着头，心说老太太您眼睛不像是老花眼呀，怎么就看出我不好意思了呢？我只好问她寒寒在家不？寒寒是小月的弟弟，当时的我还不知道他的大名是什么，只知道小名儿是寒寒。老太太说在房间里，还领着我去了。那是我第一次进入寒寒的房间，他的房间很干净，也很整齐，就是有点儿……空空的感觉，小月说他十四岁了，按理说应该是上初二了吧，可是房间里一本书都没有，我知道有一些家庭是有独立的书房的，比如我家，但尽管我家有书房一些我上学的书本还是会放在自己卧室里的，不会像寒寒的房间一样一本都没有，唯一的一张小书桌上正开着一台电脑，电脑左边位置放着一盘水果和一盒没喝的伊利牛奶。小床上的蓝色棉被下隆起着，老太太向我嘘了一声，又关上了门。
　　“林小少爷这次发病来得突然，打的老身措手不及呀，也是我糊涂了给大小姐打电话，好在大小姐有你这样的朋友。”
　　我听了一愣，小月不是以男朋友身份介绍我的？
　　老太太还在唠叨着中午做什么做什么。
　　我的心思已经跑飞了，小月不想公布我们的关系应该是觉得不到时候吧。后来我很庆幸我是以小月朋友的身份进入到林家的呢。
　　寒寒在保姆，哦，还是叫她红姨吧，在红姨做好饭后醒了，他推开房间后，我下意识的向他看去，本想主动打个招呼，然而再见到他的样子之后，见惯了美人的我还是被惊艳了一把。寒寒刚睡醒的模样有点呆萌，头发服帖的趴在头上，小鼻子小嘴儿还没长开，身着睡衣显得他蒙蒙的，当真是戳中了我内心全部的萌点，当场就想抱抱他，不愧是我女朋友的弟弟。碍于红姨在，我还是忍了下来，向他打招呼，“你好，寒寒，我是你姐姐的……朋友，你可以叫我张哥……呃……”
　　寒寒没搭理我，独自坐到凳子上，吃东西。
　　红姨又钻进厨房忙了。
　　我也就毫不客气的上了餐桌，给寒寒夹了点青菜，“小子很有个性嘛，哥哥在你这麽大的时候比你还屌呢，一帮小兄弟跟着，身体强壮，打架最强，寒寒你得锻炼啊，看你生病了家人突然不在身边，还得我来照顾你……”
　　“没生病。”
　　哈？寒寒说话了吗？
　　我继续白话着，小屁孩儿坐在对面不说话，任凭我自言自语招人烦。
　　@接下来的两个月，没课的时候我就会去林家，虽然寒寒还是一如既往的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一句话也不说，但好歹我也算半个林家人了不是（那个时候的我还真是挺自以为是的）。红姨还是一样热络，她人挺好的，面慈目善，做饭又好吃。然而，我们的三人生活并不很顺利，为什么呢？红姨被辞退了呀……红姨走之前，为我们做了最后一顿饭，我看见了她在厨房偷偷地抹眼泪儿，我实在忍不住了，转身去了寒寒屋里打了个电话，不用说是打给小月的，我问她为什么要辞退红姨。电话里的小月说话明显和以前不一样了。
　　“辞退不要这样说好不好，我是觉得红姨这么大年纪了，不应该在为我们家操劳了，她也有自己的儿女不是吗？她也有自己的孙子和媳妇不是吗？难道我不应该体谅一下红姨，让她呆在自己的儿女身边享受子女的照顾吗？难道你觉得我这样做就是一个恶毒女生所做的吗？你是抱着怎样的心态来质问我的呢？”
　　在这之前，我从没想到过小月还会有这样咄咄逼人的一面，她的每一句话都像鞭子一样狠狠地甩在我的身上。而我打电话的初衷是希望红姨能留下来，继续照顾寒寒。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断电话的。我深深地发现我的语言能力并不是很好，我没法反驳小月，她站在了红姨的角度，而我却没有资格站在任何人的角度。连红姨都不知道我是小月的男朋友，我和林家什么关系都没有，我只是受小月之托来照顾寒寒的人而已，一个没有薪酬的劳工。
　　寒寒坐在床上，手中捧着素描簿。我站在窗口，挂了电话。他望着我，我冲他笑了笑。
　　那顿饭我吃的并不开心，
　　我觉得之前的电话里我和小月吵架了，这是在挂了电话之后才发觉的，我和小月吵架了，这是我从未想过的情景，为了一个我才认识两个月的红姨。我突然想到，我和小月能走多远，第一次，我为我们的感情担忧。
　　@寒寒生病了，高烧。
　　红姨离开林家后，我也回了学校，下午有讲座，心理学，当时特别想听，本来心情并不是很好的我，听完讲座后更不好了。讲座有一部分是再讲恋爱问题，期间我总是能想到小月，她是我的初恋。我从没有爱过人，小时候喜欢过一个年轻漂亮的老师，对，是一段没有开始，没有结果，多数人都经历过的，懵懂时期的悲伤又值得回忆的暗恋。初见小月是在团学联谊上，她所在的部门出了话剧，她是主演。我对她的第一印象是很漂亮，气质好。后来就开始追她，追到了。过程很简单，也一直以为会不分手，一直走的。可是……
　　讲座期间，我回想了和小月在一起的日子，那么平淡，那么无聊，我哭了，那时，我感觉我们的恋情像是一张巨大的网困住了我，很痛苦，很迷茫，她不在身边，我怕那些那些回忆会被我忘记，然后逐渐忘记小月的样子，逐渐忘记……啊！原来我是在谈恋爱啊……
　　讲座结束后，我在操场上奔跑。夕阳下有很多学生在慢跑锻炼，而我为了发泄，在那些慢跑的人们中穿过。回寝的时候，我提了箱啤酒，室友们很激动，我们就开了场啤酒趴，一直折腾到很晚，一个个累瘫，然后轮流去洗澡，轮到我的时候，我靠在浴室的墙上，又是泪流满面。
　　第二天醒的时候，我习惯性的想去林家，也就是那么一瞬，就突然想到，前一天红姨走了，那么……寒寒呢？
　　昨天我又没回林家，家里只有寒寒一个人，谁给他做饭？我惊了一下，立马跳下床收拾好自己，揣了交通卡和几十块钱，分奔向林家。
　　我不知道当时看到昏睡在床上的寒寒是什么表情，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我颤抖的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的。
　　“寒寒？”
　　我掀开他的被子，用棉大衣裹着他的身体将他抱了起来，真的，那孩子好轻。我毫不费力的将他抱下了楼，出了小区，拦了一辆出租车，赶去了医院。
　　还好挂了急诊，大夫很快就来了，经过一番检查，才知道，寒寒前一天晚上就开始发烧了，烧了一个晚上，没有人照顾他，我很痛恨为什么明知道红姨不在，却让寒寒一个人在家，寒寒一定很痛苦，他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从小被压抑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朋友，一直在角落里承受着孤独，却没人教他该怎样踏入社会。
　　医生检查完后，神色凝重的对我说，住院吧！
　　挂了药水之后，我去交了医药费。坐在病房外走廊的椅子上，突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寒寒突然就进入了我的生活，我却没办法推开他。好想摆脱这种生活。
　　“谁是林寒瑛的家属。”
　　我是。我抬手示意。

作者有话说

　　本文为练手所写，短篇，不喜勿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