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4、第七十二章 陌 ...
-
菊丸无限恐怖地看着正在唱歌儿的露宓,心想自己怎么就非要硬逼着她唱歌呢?本来以为以她成熟的声音应该是天籁之音才对,可是没有想到,此天籁非彼天籁,恰恰是足以惩罚人类的神坻之音啊。
他又怨念地看了一眼龙马,难怪他非要在半路上买个耳塞,原来是早就知道了会是这样的情况。
刚才露宓死也不唱的时候,就不应跟不二一起算计她的。
菊丸这个时候的后悔,汇聚起来应该有太平洋那么大了。
她知道现在的自己再也唱不出当初的歌声了,也不会允许自己再那样唱歌了,可是还是忍不住,在开口的时候就想继续下去,像是这样就可以发泄了,就可以忘记了。
她做的饭菜是用来惩罚的,她的歌声也是,只不过以前是用唱歌来迷惑、来魅惑,现在完全没有真气的唱歌方式,只是扯着嗓子在嘶吼罢了。
不二笑靥依旧,比起戴上了耳塞的龙马看起来还要气定神闲。刚才连手冢都实在忍受不住,出去呆了一会儿,他竟然还能面无难色地继续坐在这里。菊丸想到这里,只能感慨他不是人,然后就想偷偷溜出去,可是龙马在这边堵住了去路,摆明了你自己做的孽总要自己感受一下的态度,而不二又在那边堵住了去路,分明是一副喜欢看别人受苦的模样。菊丸万般无奈,心里想起了大石时时刻刻的忍让,面前这一个比一个腹黑的人跟大石一对比,更显得恐怖了起来。菊丸像是一个被虐待的小动物一样蜷缩在那里,又不敢明目张胆地掩住耳朵,只能睁着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露宓的背影,心里想说她什么时候才能够结束啊。
“你怎么了?”大石其实看出来了,手冢之所以会走出来不是因为受不了歌声,而是受不了其他的一些什么。
“什么时候,人才会那样唱歌?”手冢没头没脑地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让大石有点呆住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也就没有回答,放在平时就算不知道,他也会出个声的。
还好,其实手冢也并没有打算等他答案。
他还是分辨得出一个人唱歌的态度的,她的态度很明显,跟她的网球一样,只是发泄的作用,没有用心,也没有用力,只不过网球她还愿意放任自己的天赋,可是唱歌,她却宁愿毁了自己的声音。
他有点迷茫,自己是不是一直以来都误解了他们姐弟之间的关系,更误解了她?
不管怎么样,这次的事件让菊丸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曾经有一个可以回头的机会他没有珍惜,直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不会再拉着越前露宓唱歌,如果非要给这个“一定”设立一个期限,他希望是,一万年。
之后的时间了,除了发现不二经常凝视着一个方向发呆以外,菊丸倒也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了,甚至于龙马也变得没有那么不正常了,好像是露宓来到他们中间之前的样子。虽然,露宓依旧会坐在观众席的位置上,或者偶尔出现一下下,但是也不会引起什么轩然大波了。
可是,这一天,却不一样了,另外一个人的到来却成了有一次波澜的前奏。
“小公主,算我求你,,如果你还关心迹部,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去看看他吧。现在的他已经跟你以往见到的,真的已经是全然不同了。哪怕,只是帮他解了这个结也就够了。”
“……”露宓并没有说话,可她身后的两位一个是眼神冷冽,一个是笑若撒旦,气氛极度怪诞,若是往常,他大概早已逃走了,只是现在忍足知道他不能退,因为有一个人已经快要不能撑过去了。
“小公主,你能想象一个人不说话、不吃饭,就像一个玩偶一样任人支配的样子吗——这样的迹部会被永远除名的,小公主……”
脑海里闪现的记忆像是潮汐一波波袭来,她感觉像是要窒息了一样。
“说到底,你还只是在为他着想罢了。”龙马在一旁嗤笑。
“难道,小公主离开迹部不是为了她自己吗?”忍足难得阴沉着脸,而眼神却是比任何时候都坚定,“任性地选择离开,说是不想承担什么,说是两个人不一样,其实也不过是为了自己在考虑罢了——事实上在这个世界上,又有谁不是在为了自己考虑呢。”
龙马终于决定正眼看一下忍足,觉得他的话,也许确实是正确的。
露宓依旧没有表情,而眼神却略微多了些彷徨,闪烁着。
“原来你还是个犬儒主义的支持者。”不二笑咪咪着,像是玩笑,却打断了忍足。
忍足眨眨眼,思索片刻,又笑了。
“……我跟你去看他。”一直沉默的露宓终于开口,神色也恢复了清冷。
“姐!”
不二没有开口,依旧是笑容满面,却又是那么的不同。
忍足微微翘起唇角,总算是略略放下了心里的大石,可是他也知道,一切只能尽人事了,依露宓的性格,这场感情应该也是不能回头了吧,能不能撑过去,真的只能靠迹部自己了。
“我陪你。”龙马再度开口。
不二拉住了他的手臂,龙马回头,怒目而视。不二笑着摇了摇头用压得极低的声音——只足以让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这只能由她自己处理,我们插不上手的。”
龙马看了他一眼,又深深注视着露宓,片刻后点了点头。
就这样看着他们离开,不二的笑容没有改变,却又有了些许若有所思的味道。
……
“你听过一首词吗?‘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轻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露宓点点头。
“我很喜欢这首词,也觉得汉语始终很美丽的语言,几个字、几句话就勾勒出凄美哀怨的动情。有机会,我真想去中国看看,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会孕育这么美丽的华章。”
露宓深究似的看着不二仍旧笑眯眯的样子,难以想象刚刚的凄婉声音是自这对薄唇而出。
“《钗头凤》?没吗?最后不过是二人分道扬镳,在不能回头罢了。”
“……”不二错愕地看着露宓,微笑却还在脸上。
……
他脑海中又显现了那时候的情景。他知道,只要她决定了,就不可能回头了。所以他相信,也必须放她去解了心结,他不喜欢有那么一个人占据她的分毫内心,让她哪怕只是偶尔露出落寞的神情。
她确实没有想到,再见到迹部会是这个样子。她甚至是根本没有办法相信,那个站在窗边的男子会是迹部景吾。
“何苦……”她也不知道后面想说的是什么,一瞬间的混乱让她怔愣。
慢慢地走到他的身边,甚至没有注意到忍足的离开。她说上来此时此刻心里那种感觉是什么。
其实,他也没有很颓废,只是冷漠地站在那里,其实依旧干净、依旧华丽,但是却也让露宓承认了忍足的一个形容——玩偶。
干净的,漂亮的,华丽的,空洞的……玩偶。
只是坐在他的身边,露宓也没有开口说什么了,也许只是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是只是因为现在说什么都是错的。
“为什么?”大约是在半个小时以后,迹部才终于开了口,但是声音却是涩哑的,仿佛再说几句就能吐出血来。
她踌躇了一下,终于蠕动嘴唇。
“景吾,你的责任太重,而我这一世却在不想承担任何责任了。我只想自由地任己飞翔,不想再涉足家族事端……真的不想了。”
从没见过她如此温柔而又决绝的模样,似水、似月光,虽是清雅,却也冰寒。
迹部还是站着,独独地站着,没有其他的动作,只是他的眼睛里,已经是另一种情绪了——不肯放手的执拗,却同样是,无可奈何。
“也就是说,如果我不是迹部景吾,只是一个普通的人,你就不会离开,是吧?”迹部周身竟只剩下哀伤的气场,一种哀求般的受伤感在他眼底闪烁。
露宓皱起了眉,却直视那双原本邪魅但此刻却暗淡的眸子,她坚定地开口,直视着让迹部无从躲避。
“如果你不是迹部,一开始我也不会被你吸引你。你让我震撼的,就是与生俱来的自信和霸气。而且,这样的你,才是真正的你。”
“……我吸引得了你,却留不住你……”迹部讽刺地笑了笑。
“这世上不是什么都能尽如人意的。身为迹部家族的继承人,你应该早就知道这一点了,不是吗?”
“如果我说,只要有你,我可以放弃一切呢?”
“你做不到的,你不可能放弃一切,从小养成的对责任的担当,已经注定了你与众不同的人生。更何况,平常人的生活,你根本无适应吧。”
“你凭什么断定不行,我说我可以。”
“你可以吗?”露宓笑了一下,环视迹部的房间。色调高贵而富丽,是种雍容般的华贵,虽然这样的用词并不适用于任何一个男生的房间,“你能在不到一百平米的房间里生活吗?你能坚持平常人家的日本菜而放弃世界美食?景吾,承认吧,你做不到的。”
“没试过,你怎么知道我做不到?!”这个时候,迹部的情绪有些激动,紧攥双手努力地遏制,可颤抖的身体却泄露了他真实的情绪。
露宓一时间哑然,踌躇了一下子,便再次张开了那两片嫣红的唇瓣。
“我不想尝试。没有勇气,所以不想受伤。”
“你怎么会认定,我会让你受伤?”可能是因为露宓语气中突然的柔弱,迹部压下了狂暴的怒涛,用尽力温柔的语气,却是不可忤逆的坚定——而露宓却并无所知。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相信他不会伤害她,却又始终不能相信他不会伤害她。前者是他的主观,而后者是现实。
“你让我震撼的霸气,并没有向我所期冀的方向发展。最后你的霸道却不是不能承受的范围。”她还是决定,彻底地做个了断,“对不起,景吾。”
再一次,露宓再一次用那三个字,打得他全然无力反击。
“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三个字。”迹部冷笑,唇角勾起,却是无奈。
“……”
迹部的唇角最终还是没有低过地心引力的影响,慢慢塌陷,静默在空气中流动,寒冷如同凝结。
“你今天来,不会就想再伤我一次吧?”迹部再一次把冷笑挂到了脸上,妩媚的泪痣挂在眼角,配上那邪魅的笑容,夹杂在一起的妖佞,竟是触目惊心的悲伤,刺得露宓心口微微作痛。面上却依旧是冰冷的,几乎没有温度。
“景吾,这不像你。”露宓说。
迹部又笑道:“你了解我吗,你试图了解过我吗?露宓,你曾经尝试过吗?你曾经……喜欢过我吗?”
迹部的声音从批判般的讽刺,到几近哀求的语调,尽显悲凉。
她说不出口,她的记忆里只有过一次,她承认过,承认过她“喜欢”,只是,那是不同的。她只是怔怔地看着迹部,蠕动嘴唇,却什么音节都发不出来。
“管家,越前小姐要回去了,还不快来送客?!”他的声音决然,仿佛刚才的激动都是露宓自己幻想出来的一样。
露宓怔在那里,好好地回想了一下家族的精神病史。这边世界的没有什么,那边的也还好,有一个精神分裂的,两个暴食的,但还有没妄想症的应该……
等到管家再一次出声叫她,她才回过身来,木然地看了一眼迹部,仿佛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期待,又随之被浇灭的绝望。
她讨厌这样的味道。轻蹙眉,她转身离开了这个奢华冰冷的别墅宅院,暗暗希望,再也不要被卷进这样的纷争了。
凝视着她的背影,迹部想知道,为什么她能做到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走得那么干脆,连一个转身也没有。
刚刚的“迹部”彻底打碎了他最后的幻想,再也没有人会想她那样叫他“景吾”,也没有人叫他能让他那么安心了吧。
刚才,他会送客,只是因为他不敢啊,他害怕她要说的真的是他最不想听到的。为什么,她不能懂?为什么,她能如此潇洒?
倚着墙壁,他的身体慢慢滑下,直到坐到了地面上,全身的重量都只能依附在周围的物品上——墙壁、地面——他周身的力气都被泄了一样没了支撑。
这就是忍足走进门的时候,看到的景象、
“迹部……”露宓离开以后没多久,忍足便来到了这里,他突然发现面对着的眼前的这个人,他张不开口,叫不出口。
眼前的这个人仿佛早已不是忍足自小所认识的迹部景吾,他像是完全的另外一个人,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于深山森林之中悲鸣呜咽,或许是听不到声音的,但心脏却早已因这悲鸣震得粉碎。
忍足怀疑,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还是是自己做错了。
只是他也以为,这样就是结束了,即使是痛,一次也就够了……
天之骄子们,总会犯一样的错误,这一次忍足的错误跟手冢一样,忽视了某种他们也许根本看不起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