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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二哥 ...

  •   想着塌桥之事,思玥心急如焚,一路不停掀开窗帘向外张望,恨不得马车快一些,再快一些。

      幸得大雨过后街上车马行人寥寥,马车不多时便顺利行至西市来。

      来时一路虽是冷清,西市的大街小巷却是行人不断,热闹得不行。

      恰逢再过几日又是三月初三,上京一年一度的上巳节,彼时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吆喝之声不绝于耳,和着春日初晴的晨光,汇成了上京最繁荣昌盛的人间烟火。

      上巳节在上京又为女儿节,节庆当日百姓皆会成群结伴到水边祭祀沐浴、饮宴行乐,以求驱灾避邪,子嗣绵长。

      有情男女还会互赠香草香囊以表露心意。

      思玥记得上一世自己也绣了一只天青色的香草香囊欲送给苏洵。

      谁想在上巳节的前一日,她陪同娘亲到城外的元音诗上香祈福,在回来的路上出了些意外,回府后那只香囊便不见了踪迹。

      当时四处寻香囊不得,只觉天塌了一般,如今思玥却觉那香囊没能送到苏洵手中真是万幸。

      初春的微风还带着些凉意,不断拂过思玥的鬓丝,云层里瑰丽的阳光映入眼帘,思玥只觉双眸被灼得厉害,便要将窗帘放下。

      只这一瞬,不远处巍然的阁楼上赫然走出来一道人影,那人影长身玉立,阳光安静地栖息在他的衣袍角,发丝间,珺璟如晔。

      思玥素手半掀着车帘,只觉从未见过这如画般好看的人,忽而微风轻起,那人亦定眸向她看了来。

      “姑娘在看什么呢?”见思玥一动不动,云苓也好奇地趴到窗边来。

      猝然被云苓骇了一惊的思玥心如雷鼓,忙作无事一般摇头。心下却是疑惑,竟有那么一瞬,她觉到阁楼上那人的眉眼像是似曾相识。

      再欲看真切些,那身影却已消失不见踪影,唯有大街小巷人声鼎沸,往来行人络绎不绝,阁楼之上的人仿若从未出现过。

      思玥疑惑蹙着眉,又见云苓对那阁楼上的人浑然不觉,只道是自己看晃了眼。

      “姑娘,好热闹啊!”

      云苓此时才发现今日的西市如此热闹非凡,怪不得自家姑娘自上了马车便一直向马车外张望呢,兴奋得忙拉来月见一起瞧。

      思玥见她二人瞧得正有兴致,目光不由转向高楼正面不远处的风雨桥。

      大雨过后,风雨桥下的洪流正湍急如惊涛巨浪自东向西延伸,嘶吼着溢上两侧的河道,仿若下一刻便要将过往的行人和车辆都吞入腹里,直叫人胆颤心寒。

      思玥瞧得心惊肉跳,忙放下窗帘端坐回了马车里。

      云苓和月见难得出府,自是一路着眼于琳琅满目的街市,未曾觉察到风雨桥下的不同。

      西市与城东只隔了几条巷子,并不远,思玥不过靠着马车内的小几小憩了片刻,车辆便驶到了城东。

      “姑娘,我们到城东了。”

      一片的月见轻推了推她,思玥盘算着时辰睁开眼,果然瞧见了眼前的城楼巍峨雄踞,绵亘的城墙蜿蜒如盘踞的巨龙。

      城楼上高高翘起来的飞檐映在半空上,衬得一方碧空万里无云,湛蓝如洗。

      相比西市人间烟火云聚,城东作为上京最繁盛的街市,更是热闹繁华到了极致。每逢佳庆庙会,街道两侧的店肆摊贩甚至能自西向东蜿蜒到了城门外去。

      今日忠义候墨长青班师回朝,规模相比往日,亦有增不减。

      眼看辰时将至,沿街两侧翘首以盼的上京百姓已将城门处堵了水泄不通,饶是思玥上一世在上京最热闹的灯会,也未瞧见过这般热闹的场景。

      不多时,朝中迎接大军凯旋的百官和宣旨的宫侍也驱车抵达了城东,围堵的长街被迫空出了一条通道让行。

      思玥的车辆隐在人群中,再行不多几步便寸步难行了,车夫只能将马车缓缓停靠在街道一旁。

      月见先掀开车帘下马车放置轿登,才自车帘外探手来搀思玥的手,“姑娘小心!”

      思玥起身捋好裙摆,一颗心莫名提了起来。

      伸手掀了车帘,距城门不远正有两队钾卫沿街道两侧一字排开,为即将回城的大军拨开了一条进城的道。

      金粉的朝阳透过云层射下来,映在钾卫银色的铠甲上,晃得思玥的目光一下被捉了过去。

      爹爹与两位兄长皆是驻外之将,素来不与京官交际,思玥自然不太能识得京中的将士与朝中官员。

      不过眼前这两队钾卫,思玥却是至死难忘。

      因为上一世苏洵所到之处,这样钾卫皆会一路随行。

      若不出所料,此刻苏洵已到了城东。

      思玥只觉晦气,迅速缩回指尖退回了马车里。

      “唔——”跟在思玥后面的欲下马车的云苓猝不及防被思玥撞得双眼一黑,额头都磕到了车壁上。

      “唔…姑…姑娘……”云苓晕乎乎捂着额头,不明所以。

      思玥俏脸苍白,饶如何强作镇定,一颗心亦控制不住开始抖厉害,忙将云苓搀坐好,又强装着镇定吩咐月见道:“月见,让车夫将车马驶到隐蔽的角落里去。”

      “啊?”这下不仅云苓疑惑得瞪大眼眸,月见亦是云里雾里,“姑娘这是……”

      思玥抿着唇,将尚在车外的月见重新拽回车内来,“今儿爹爹回京,晋王府定是也有人来,昨儿娘亲不是还让我们不要与晋王府攀扯上关系嘛!”

      “这……”

      昨日王氏在浅月居训话,浅月居的人皆有目共睹,月见不疑有他,看着热闹的街道只觉惋惜,“那今儿姑娘岂不白跑一趟了。”

      思玥紧张拽着袖摆,亦觉今日要让大哥和北狄俘虏避开塌桥和苏洵,想是难如登天。

      上一世她虽与父亲置气,未曾亲自来城东相迎,但也记得大哥墨臻说过,苏洵是待他掉入湍流后才带人赶到了西市,这一世他怎会先到了城东?

      莫是大哥记了混?

      思玥正疑惑不解,周遭百姓的开始欢呼雀跃,喧闹声突然响彻天穹,紧随着,铿锵有力的整齐脚步声已自城门外传来了。

      云苓忙趴到窗边,思玥亦伸长了脖子往外瞧。

      城门外,忠义候墨长青身着一袭嵌梅花榆叶甲,腰系镀金兽面束带,头戴熟铜狮子盔,正高坐在战马上,领着气势轩昂的大军浩浩荡荡向城门处走进。

      紧随在他身后,墨臻、墨烨及副孙铭一袭银甲英姿勃发,远望去亦如琼枝一树。

      “姑娘,是侯爷,真的是侯爷。”云苓高兴得语无伦次,身子都探出了一半去。

      月见掀开车帘一角默默看一眼,亦是激动得眼眶微红,“姑娘真不打算过去吗?”

      思玥并未作声,额上却紧张得浸出了细汗。

      既担心此时过去不幸被苏洵遇上,又担心大哥会再次掉入苏洵的圈套。

      不容她迟疑,凯旋的大军已沿街百姓的欢呼声中在城门外停下来,忠义候墨长青翻身下马,热闹的城东顿时肃穆无声。

      奉旨犒赏大军的朝官忙手持圣旨向城外走去,一旁的宫侍亦步亦趋,也随朝官到了城门外。

      思玥屏气凝神盯着那处,也不知那宫侍和朝官与爹爹正交谈些什么,大哥墨臻只恭谨立在一旁。

      自己既不能过去,思玥灵光一闪,或觉可让行事稳妥的月见暗中去请大哥墨臻,来回不过百步,寥寥不过数语,定耽搁不了大哥准时将俘虏送至刑部。

      正想着,一旁的云苓突然激动地拽了拽她的衣摆。

      “姑…姑娘,来了来了,二……二……二爷同那孙副将,过来了,过来了!”

      云苓不知思玥所想,激动得手足无措。

      思玥忙凑到车窗边,果然看到二哥墨烨同孙铭正骑马向这边走来。

      骏马上二人的衣袍随风舞动,思玥的心都跟着沉到了谷底。

      二哥和孙副将既已过来,大哥便要将那北狄俘虏送去刑部,若再让月见去请大哥,更是难上加难了。

      眼下状况顿时让思玥一时没了分寸,忙起身掀开车帘往车下跳。

      大哥既不能过来,便只能她过去。

      若真不幸再次被苏洵遇上,也总好过让一无所知的大哥再次落入苏洵的圈套。

      思玥一时情急,俨然忘了此刻自己不过是两年前十一二岁的身子,怎经得住从不用轿登,且还继续缓行着的马车上直接往下跳。

      在双脚刚触及地面的那一刹那,思玥只觉脚底处顿时如刀割般刺疼入骨,身子一偏,整个便重重磕到在了生冷的地面上。

      幸得她忙用双肘撑在胸前,才避免了受伤的额头再次磕到地上去,可尽管如此,纤弱的身子亦是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堪堪停在街道旁。

      腰磕到石阶上,手肘和膝盖处被地面磕得火辣辣如同刀剜,柔嫩的掌心也擦破了皮,正泊泊往外冒着血。

      思玥捂着腰,只觉浑身骨头都错了位,疼得都呼不出来气。

      可想着大哥便要离开,思玥也顾不得身上疼痛,奋力撑着地面要爬起来。

      月见早便吓得三魂掉了七魄,急得连连向车夫叫唤道:“停车,停车,快停车。”

      趴在车窗边正瞧得入迷的云苓听了月见的惊呼,这才发现了不对劲儿,等不及车夫将马车停稳,云苓忙掀开车帘纵身跃下,连滚带爬向自家姑娘奔了去。

      “姑娘可有哪儿伤着了?”

      云苓神色焦急,顾不得自己扑落得一身狼狈,忙将自家姑娘搀起身,正要检查她的伤势,身后突然一阵冷风席卷而至,冷不丁便被人从身后拧住衣襟,提到了半空中。

      “谁啊?谁?”

      云苓脚不沾地,又担心自家姑娘,愤怒得在半空里张牙舞爪得如同被雄鹰叼到半空里的小鸡仔。

      此处本是城墙脚隐蔽之处,如此动静却也引得过往的行人纷纷驻足向这边看。

      思玥又痛又急又羞,又怕引来晋王府的人注意,忙抬起衣袖挡住了脸。

      “二……二爷……”

      月见跌跌撞撞从车上下来,久久才回过神,忙自马车里取出油伞撑开挡住行人的视线,将自家姑娘搀到了马车背面的隐蔽角落里去。

      思玥此时才看清了眼前居高临下高坐在战马上的人,俊逸的少年白袍银铠,眉目清凛,威风凛凛得宛若从画卷里走出来的少年将军。

      “二…二哥……”

      思玥下意识张了张嘴,只觉胸腔内又酸又痛,正四处蔓延开,眼眶里抑制不住的泪水也在这一瞬间模糊了双眸。

      墨烨眉头微挑,饶有兴致从手里犹如小鸡仔一般摇晃的小婢女身上移开目光,才发现自己跟前不知何时站了个俏丽动人的小姑娘。

      小姑娘双眸含水,眉目宛然,一身浅粉色褙子虽是被摔得狼狈不堪,却依旧衬得容色晶莹如玉,如新月生晕,花树堆雪,一下子将他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这是……”墨烨凝眸看向小姑娘身后带着忠义候府印记的马车,认出了那双与自己隐约相似的眉眼。

      不禁俯下腰,弯眸自顾自说道:“是阿娘在上京为我和大哥生下的小阿妹吧!”

      墨烨眼中流光溢彩涌动,笑瞧着那双剪水眸子。

      思玥想着这般的二哥上一世竟是被人万箭穿心,落得了倒在火海里付之一炬的下场,眼眶里的泪水又忍不住滚落得如同断了线的珠子。

      “思玥见过二哥。”思玥欠身,忙垂眸强忍下心中酸楚。

      “这是作何?”见那小姑娘眼眶红得像只兔子,墨烨俊眉微蹙,到底也将手里摇摇晃晃了许久的小婢女放了下去。

      思玥只觉被那状若人畜无害的眼眸瞧得无处遁行,担忧他瞧出自己的端倪,忙擦了面颊上的泪痕道:“没、没事,是思玥见到二哥,太过欣喜。”

      “哎呦!”

      近乎是被仍在地上的云苓疼得哀嚎一声,咬牙切齿揉着自己的腰站了起来,这该死的二爷,她真是后悔刚才自己这么激动了。

      副将孙铭从不远处跟过来,见墨烨又在此处戏弄于人,当即面无表情提醒道:“二爷,我们该回府了。”

      墨烨置若罔闻扯了扯手上的缰绳,却是不信,嘴角噙了笑意,再度向小兔子姑娘看去,“怎能无事,定是被谁欺负了!带二哥去,二哥为你做主。”

      俊眉微扬的少年傲雪凌霜,不愧为边塞战场上令北狄闻风丧胆的长胜将军。

      思玥自是对他护犊子的能力深信不疑。

      只是眼下事态紧急,她并不想节外生枝,哭笑不得谢了他的好意,踮起脚尖向城门处看去。

      不过是耽搁了些许时刻,此时城门口处迎接的百姓和朝臣便已陆续散去,沿街两侧的银装钾卫也不见了踪影。

      犒赏大军的朝官和宫侍正躬身将爹爹引入城中,想来是要入宫。

      思玥再也不能放过这最后的机会,忙别了自家二哥,扯了一旁的月见和云苓便往城门口走。

      顺着小兔子姑娘的目光,墨烨却觉心口处莫名堵了一口气,当即策马挡住她的去路道:“小阿妹这是做什么?莫非大哥和父亲就比二哥还好看不成?”

      话落,不等小姑娘回话,墨烨不服气地长臂一展,护食似的抓着小兔子姑娘的腰带,将她带到了自己的赤兔马上来。

      她不愿,他只能用法子逼着她情愿。

      “啊——”

      猝不及防被凌空提起来的思玥惊恐得身子都僵了住。

      而此刻,城门处的墨臻已辞了宫侍和朝官翻身上马,带着那北狄俘虏的囚车向西市的方向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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