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法归天》拈水笑

56、帝释天

　　青君盯着他：“能天帝当真要如此包庇此魔？”
　　帝释天道：“维护佛域祥和是本尊职责所在，青君如想大开杀戒，本尊无法坐视。”
　　青君冷冷道：“但你却可以坐视魔波旬诱人入魔。”
　　帝释天道：“魔波旬引诱过很多修行者，甚至包括悉达多王子，但成功的其实不占多数。禁不起诱惑的，原本就说明修为不够。”
　　青君冷笑：“这种话，何异于以兵刃杀人，却说人不禁杀。”
　　帝释天道：“天庭和我佛域，对这种事原本认知就不同，一者觉得身是菩提树，必须避开这些尘埃，一者觉得菩提本无树，何处能惹来这些尘埃。”
　　他指了指阿凉：“从你们进入佛域，可曾有原本佛域的修行者阻挠过你们？倒是这些原本天庭的仙，处处与你们为难。你说你是来救他们，结果却连连伤他们的性命，这是否有违你的初衷？还是说，你根本不在意他们的生死，你的目的，只是杀死魔波旬而已？”
　　青君沉默了。
　　到现在，他才明白魔波旬的真正用意。
　　他素来擅长既整了别人，还让人无话可说，想不到今日，竟遇到了比他更擅长此术之人。
　　果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不费一兵一卒，伤人于千里之外。

　　心念至此，青君反而笑了：“本君还真是低估了佛域的脸皮。罢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本君今日，若说定要带兵前去呢？”
　　帝释天道：“青君不妨先问问陨神的意见。”

　　青君自然是已经知道陨神的意见。

　　自从到了此地，陨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神色一直毕恭毕敬，却也一直都目无焦距。

　　陨神的意见，此刻就是没有意见。
　　不仅没有意见，甚至连意识，只怕也没有了。

　　从前只道帝释天是释尊的守护者，是佛域的战神，却不知他一出手，竟连陨神都招架不住。
　　青君还在思忖。

　　天庙早已挣开了身上的火蛇，此刻悄然溜到他身边，低声道：“青君三思，我们的目标是魔波旬，若在此地损耗太多，不值当。”
　　壁宿见状，也急忙飞身到了青君身侧：“青君不可！他化自在天有诸法归天阵，如果没有天兵布阵防御，唯恐青君被魔气所伤！”
　　天庙看向壁宿道：“一个陨神，难道还不及几千天兵吗？”
　　壁宿急切道：“可帝释天不会要了陨神的命，无非是多留他一阵罢了！可是诸法归天阵，唯一的破阵之法就是要人数够多，没有这些天兵，我们就会被困死在那阵中……”
　　天庙还想说话，青君却蹙眉道：“够了！”
　　天庙急忙闭口。

　　青君看向帝释天，一字一字道：“能天帝会如何对待本君的天兵？”
　　帝释天双手合十：“本尊会亲自送他们出佛域，保证他们的平安。”
　　青君又看向陨神：“陨神的神志何时可以清醒？”
　　帝释天呵呵一笑：“不过是区区一个明台咒，须臾就可以恢复。”
　　青君道：“好。能天帝放人，本君立刻交出天兵。”

　　帝释天道：“善哉，善哉。”

　　正欲将三钴杵点在陨神灵台，却突然听到一个声音道：“慢着。”

　　众人齐向声音传来之处看过去，只见一袭白色狐裘的天驷不知何时，站在了菩提之巅。

　　帝释天微微蹙眉，看向他：“不知房宿大人还有何指教？”
　　天驷轻笑道：“一个陨神来换几千天兵，这个买卖本星君觉得不太划算。”
　　帝释天道：“那房宿大人，觉得怎样才划算？”
　　天驷指了指天空。
　　已经接近午时，层层怒放的火云已经烤的底天都灼灼发烫：“放了陨神，加上把这火云拨开，让我们通过，才算公平的买卖。”

　　帝释天也抬头看了看天：“这个要求有点难。”
　　天驷笑：“对能天帝而言，没有什么要求称得上难。”
　　帝释天沉默了。

　　天驷看出他的迟疑，挑了挑眉，嗖的一声掠下菩提树。
　　下一个瞬间，便已经带着陨神离开了帝释天身侧。

　　帝释天眼神动了一动。
　　这个人，不是只带走陨神那么简单。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了三钴杵端头微微一颤，明显是发动了灵力，将陨神的灵台点清明了。
　　冲过来，带人，掠过他三钴杵的端头，然后离开。这一系列动作精准而迅速，差一丁点都不可能做到把人清醒的从他这里带离开来。
　　原来这就是天界的战神。

　　他心念及此，不动声色道：“拨开火云的确很难，但却不是做不到。但这一次，还请青君把顺序调整一下，先交出天兵，本尊再行拨火云。”

　　青君顿了一下，沉沉道：“一言为定。”

　　凭他们自己渡过火云不是不能，但损失不知会有多大。
　　而帝释天，身为佛域战神，拥有天时地利，定有渡过之法。
　　天驷的出现，不仅让陨神之困变得没那么不可动摇，更让他们多了一重跟帝释天谈判的筹码。
　　他的心里莫名踏实了一些，一扬手，悉数放出了几千天兵。

　　帝释天祭出一个阏伽瓶，那天兵一个个还未落地就立刻被收进了阏伽瓶中。
　　待收入完毕，帝释天在空中一抹，不着痕迹的收起了阏伽瓶。

　　青君不由微微蹙眉：“能天帝……”
　　帝释天知道他想问什么，道：“青君放心，我的分身已经在送他们的路上了。”

　　只是这么轻轻一抹，竟然在根本没有人察觉的情况下，将分身和几天天兵一起送走了。
　　果然，避免和他正面冲突是对的。

　　帝释天举起了三钴杵，杵端头散发出耀眼的金光，金光直冲到云霄，竟真的将火云一点一点拨到周围，然后缓缓展开一条通道。
　　帝释天开口：“我只能帮你们拨开一炷香的时间。”
　　天庙变了变颜色：“通过一重天最少也要半个时辰……”
　　帝释天道：“恕我无能为力。”
　　壁宿也怒了：“那你刚才不说清楚……”
　　帝释天淡淡道：“我说了，很难。”
　　天庙还想再言，青君蹙眉道：“莫再与他浪费时间，抓紧从通道离开！”
　　天庙咬牙道：“是！”
　　众星君急忙连成一排，嗖嗖几声，冲向金光。

　　天驷却没动。
　　壁宿见他不动，急忙过去拉他：“快走！我帮大家结一个水结界，应该也还能挡一阵子的！”
　　天驷抬了抬手：“你们先走，我在这里看着他，免得大家都挤到那通道里的时候，他突然收了手，把我们封死在火云里。”
　　壁宿一惊：“这……”
　　天驷的话声音不小，全部都可以落到帝释天的耳朵里。但后者却充耳不闻，竟似只专心的施法。
　　天驷挑了挑眉：“你瞧，虽然不至于，但却不是没这个可能。”
　　壁宿想到刚才帝释天那个反应，定了定神：“那你小心，我先去为大家把结界布好。”

　　金光所开辟的通道正越来越深。
　　青君一行顶着结界一路追光而行。
　　眼看火云已经过半，天驷却依然没动。
　　帝释天斜睨他：“房宿大人是对本尊太没信心，还是对自己太有信心？”
　　天驷悠然道：“我若说其实有些话跟这位阿凉姑娘讲，你信么？”

　　从刚才开始一直沉默的阿凉冷不丁被人提及，有些错愕的看向他。
　　帝释天淡淡道：“你与这位姑娘素不相识，有什么话要对她讲？”
　　天驷道：“你看看，你们佛域就是这么喜欢自以为是，你凭什么讲我与她素不相识？”
　　帝释天一字一字道：“你们从未谋面。”
　　天驷也一字一字道：“那是你以为。”

　　阿凉有些惊慌的看着天驷：“你是指……在夜魔梦里……”
　　天驷转向她，换了一丝柔和：“不错。我就是想要告诉你，他已经醒了，并且在到处找你。”
　　阿凉怔住了。
　　她只知道狸九尊或许心里有她，却不知他醒来之后，竟然还会找她。
　　天驷看着她：“魔波旬有一面镜子，会让你看到一些不属于现在的镜像，你莫要被他骗了。”
　　阿凉的嘴唇有些颤抖：“他真的……在找我？”
　　天驷点点头：“他不仅在找你，还希望可以娶你。”
　　阿凉不由踉跄了一步，花容失色道：“真的？”
　　天驷道：“是不是真的，你离开此处去找他便知。你已经找过他那么多次，不在乎多这一次，不是么？”
　　阿凉的眼泪簌簌落下：“可是我……可是我……”
　　夜魔梦中，她以一滴血毁掉了自己的精魂，被关进了无边的黑暗。
　　黑暗中，一道幽光乍现，那个玄衣男子再度出现在她面前，俊朗的面容一如从前的儒雅：“那，就来我他化自在天吧。”
　　她当时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死不可怕，至少还有轮回。但灰飞烟灭，那就什么都剩不下了。
　　她身上有魔波旬的咒印，如果胆敢脱离魔域去找狸九尊，那么等待她的，就只有灰飞烟灭的结局。

　　天驷打断她：“你放心，魔波旬一死，没人可以再要挟你。”

　　话音刚落，他眼角突然瞥见帝释天的身影正逐渐淡去。
　　三钴杵的光越来越弱，金光通道也开始渐渐变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