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法归天》拈水笑

43、天驷入狱

　　天驷皱眉：“你今日到底是怎么了？是接连目睹了危月燕和玄武，兔死狐悲么？”

　　妤兮道：“我只是突然在想，神仙那么惧怕堕入魔道，魔道的可怕，到底在哪里？”

　　天驷凝望着她，有些欲言又止。
　　仙也不是没有勾心斗角，仙也不是纯如白莲。
　　很多事，魔在做，仙也在做，很多时候甚至无法分清到底谁更清白一些。
　　既然如此，仙又为何那么惧怕自己堕入魔道？
　　仅仅是因为天界是大道正统，有个可以畅行天地的身份么？
　　天驷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因为天界有不允许害人的律法，魔道没有。”

　　哪里都有恶人，区别只在于是否有规则来约束他们，是否有环境来引导他们。
　　大家都崇尚自在，但有规则的自在是以不伤害别人为边界，无规则的自在，就是无边无际，肆意妄为。
　　魔道，便是将你内心的欲念无限放大，不加管束，放浪形骸，比如为了提升法力就去食人内丹，比如为了满足□□就去残害良女，再比如……为了宣泄愤怒就灭了别人的全族。

　　入魔的初期，做这些事情还会痛苦和难受，而真正堕入魔道之后，做这些事情只会觉得快意恩仇，甚至无比兴奋。
　　魔道，说到底就是侵蚀你的良知，让你坏的理直气壮，甚至坏的乐享其中。

　　妤兮低低的：“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彻底堕入魔道，你一定不要管我，因为我担心，那是魔祖在利用我对付你，你一定不要中了……”
　　天驷将她揽到怀里：“如果你真的入魔，要么，我救你出来，要么，我陪你一起，只有这两种可能。”
　　妤兮嘴巴张了张，却没说出什么话来。
　　天驷继续道：“更何况你未免太长魔波旬的志气，他可是在从我手里抢人，有那么容易么？”

　　妤兮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是真的相信天驷会如此做的，只是她彼时已经下定决心，再不做魔祖利用的棋子，如果真的到了无法回头的一步，那么，她一定选择结束自己的一切。

　　她只是没想到，世事总不如她所料，非但远的她控制不了，就近的，她也没能控制。
　　刚一回地府，她的仙脈就被天驷给封住了。
　　她猝不及防，立刻不能发声，只能不解的望向天驷。
　　天驷表情有些难以捉摸:“等一会儿不管上面的问什么，你都不要乱动。”
　　她蓦然间明白了。
　　她私自放了危月燕，原本如果危月燕顺利恢复仙籍，这件事可能还没什么人会追问，但现在，危月燕堕入魔道，这个罪责，就必须有人来担。
　　天驷这是打算……替她担下来。

　　她心念之下立刻想要冲开这个封印，却不料天驷一把扼住她的手腕，传音给她道：“你也知道自己时刻都被魔祖盯着，出不得半分岔子，只怕每一步都是被他算计过的，你若真的承担了这个，或许就又中了他的计。”
　　妤兮还是想反抗，天驷立刻又用了一道法力，她只感觉一股热浪猛然冲到头顶，立刻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周遭仍旧是一片幽暗，壁灯里有蓝色的光火在跳动，除此之外，没有一丝动静。石床冰冷而坚硬，她揉了揉有些发麻的手臂，唤了一声：“有人吗？”
　　一个鬼侍从外面小跑了进来：“判官大人有何吩咐？”
　　妤兮急切的：“巡查使大人呢？”
　　鬼侍有些支支吾吾：“这个……”
　　妤兮不耐的：“黄泉二使君呢？”
　　鬼侍这次很利索的指了指外面：“他在律典阁。”

　　黄泉二使君很着急。
　　妤兮找到他时，他正满头大汗的翻阅着一本又一本的律令。
　　地上到处扔的都是律典，横七竖八，他也全然顾不上，只全身心的又去翻看下一本。
　　妤兮走到他身后：“你在找什么？”
　　黄泉二使君猛一回头，看到是她之后立刻要哭出来一般：“公主你快点去求大帝，这一次风独是要把巡察使大人往死里整的，公主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妤兮脸色顿时惨白：“他凭什么？凭哪一条律令？”
　　黄泉二使君哭丧着脸：“风独大人说，巡察使大人和危月燕并无交情，私放危月燕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加上他亲手毁了息魔翎，还因为他的原因连续让多人堕入魔道，种种迹象可以断定大人和魔祖是勾结的，这个罪名太大了，不仅是是要受刑，只怕是要被夺了元丹，革去仙籍了！”

　　妤兮一下子凉到心底：“我这就去求父君！”
　　踉跄一步之后又想起什么：“你在找律令吗？罚恶令第七百二十一条有说，若是并无私放之意，而只是允那鬼出去探亲一日，并在他身上设有封印，届时可以召回的，可以从轻处罚。危月燕身上是有封印的，干尸鬼也有。”
　　黄泉二使君一个机灵：“我正是在找这个！还是公主你记得清楚!”

　　妤兮无心听他奉承，一个闪身已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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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贶殿，东岳听着妤兮陈述，面色暗淡。
　　听完之后，他叹了口气：“这件事既然出了，就必然要有人承担责任。”
　　妤兮急切的：“我知道，可是事情并没有风独说的那么严重，人是我放的，我和危月燕在世为人的时候有些私交，我们和魔祖不可能有勾结，是魔祖设计利用我，这一点……连青君都已经看明白了！”
　　东岳点头：“你说的这些父尊都知道，但事实的确是危月燕被放，且因此入魔，怨不得人家风独趁机落井下石。无论是掐算还是镜像，我们能看到的都是事情的表象，而看不到人的内心，现在的问题是，这些事情的表象联合在一起而形成的证据链条，的确很像是天驷与魔勾结。”
　　妤兮道：“可人是我放的……不是天驷！”
　　东岳凝眉看她：“为父已经说的如此明白，你还想把自己也白白丢进去么？”
　　妤兮切切道：“若真罚了天驷，就是让魔祖得逞了，父尊不能做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东岳沉沉道：“这件事我会让秦广王亲自处理，你放心。”

　　秦广王接到这件案子的时候，风独已经把他搜集到的证据整理的很详细的，呈了过来。
　　还特意交代了一句：“还望秦广王能秉公执法。”

　　秦广王冷哼了一声：“轮不到你交代。”
　　哼的时候倒是很帅，但哼完头疼也一点都没减轻。
　　这个烫手的山芋，谁都不想接，更何况他还是东岳座下第一大红人。
　　处理不好，他红人是别想做了，只怕阎罗的官位都难保。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想偏私却也不太可能。

　　天驷倒也没有让他为难的意思，一口承认了自己私放危月燕和干尸鬼，理由是：多年之前有些交情。至于多久之前，时间太长了，自己都记不清。
　　但关于勾结魔祖，天驷是冷笑一声：“我勾结他？我送人给他？”
　　他傲然地：“我就算送，也是送他一剑。”

　　秦广王缓缓道：“天庭星君是受你之邀到的善见天，之后再没有出来？”
　　天驷道：“不错，这是我要跟魔波旬算的第一笔帐。”
　　秦广王道：“心月狐和天府是因为到夜摩梦中找你，也再也没出来？”
　　天驷道：“话是不错，但这又不是我让他们去的，你应该去问问派他们去的人。”
　　秦广王道：“现在的问题是，你为何要到夜摩梦里去？”
　　天驷道：“因为妤兮进去了。”
　　秦广王道：“是因为公主进去了，还是因为你听说青君在四处找你，故意引他们进去的？”
　　天驷冷笑：“青君要找我，可以传音给我，我又没有设置结界，他不会找不到我。但他非但没有这么做，反而是派了两个得力助手跑到夜摩梦里去找我，要说把他们两个送进化乐泉的，那也应该是青君才对。”
　　秦广王道：“危月燕和崔世子有三世宿怨，你可知道？”
　　天驷道：“我知道。”
　　秦广王道：“她在凡间无亲无故，你可清楚？”
　　天驷顿了一下：“我清楚。”
　　秦广王道：“中元节是为那些在凡间还有亲人的鬼设置的，不是为那些在凡间只有仇人的鬼设置的，你可清楚？”
　　天驷嗤笑一声：“你的意思，是我明知道她会去杀崔世子，但还是放她去？”
　　秦广王道：“我只是在问你一些情况。”
　　天驷道：“你是在诱导我自己承认勾结魔波旬。”
　　秦广王道：“这里是公堂，你必须回答主审官的问题。”
　　天驷道：“我放了她我承认，该受什么惩罚我全然接受，但勾结魔波旬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我一个字都懒得解释。”
　　秦广王道：“你是大帝钦点的巡察使，你出了问题，大帝必须弄清楚，我问的事情，并不是我个人想问，也并非我个人质疑你，而是我要给整个地府一个交代。还望巡察使大人，能够配合。”
　　天驷顿了一顿，口气略微缓和了一些：“我也并不想让你为难，是谁把事情搞这么大我一清二楚，也正因为此，我更希望你能明察秋毫，不要中了别人的奸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