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法归天》拈水笑

34、马面鬼的旧主

　　恶鬼撕魂殿的大门开启需至少耗费百年功力，但风独却不遗余力的，将它彻底打开。
　　那是一处悬空的石门，平日里看起来只是孤单的两扇门，但一旦开启，石门之前顿时化出层层台阶，石门之后也立刻释放出一座宏伟的宫殿，殿内恶鬼呼啸，阴风阵阵，惨叫频频传出，听得人不寒而栗。
　　妤兮踟蹰的站到了大殿门口，瞟了一眼一旁战战兢兢的黄泉二使君：“我要能活着出来，就提升你做我的助笔。”
　　黄泉二使君一听立刻热泪盈眶：“公主你现在才有这个想法啊！”

　　妤兮踏上了石阶。
　　殿中没有灯火，只在殿门口两尊獬豸的石像那里点了两点冥火，幽蓝中透着一股阴森。
　　獬豸是公正的象征，能辨曲直善恶，妤兮在经过他们时，只觉得它们头顶的冥火似乎闪了那么一下。
　　风独在下面看得分明，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前殿两百恶鬼，后殿三百恶鬼，无一不是穷凶极恶，看见来人，只分善恶，不问出身。
　　而那冥火的一闪，就已然说明，妤兮的心中，仍有恶念。

　　妤兮踏进了前殿大门。
　　殿门在她身后缓缓地合上，大殿之中顿时黑幽幽一片。
　　然而下一秒，诸多幽亮的眼睛状的东西就陆续展露出来，一声低沉的响起：“有生人。”
　　另一个极细的声音接道：“是的女的。”
　　又一个刺耳的尖亮声狂笑道：“还入过魔，哈哈哈哈，看起来就很美味啊！”
　　另外几个幽幽的声音随声附和：“我口水都流下来了！”
　　“快撕了她！”
　　“还等什么！”
　　低沉的声音道：“我要吃她的命魂，你们谁都不要跟我抢。”
　　尖亮的声音道：“我先来！”
　　随后又是一团噪杂：“精魂留给我！”
　　“是我的！”
　　“是我的！”
　　“各凭本事吧！”
　　……
　　妤兮只听得几道劲风呼啸而来，急忙听声勉强躲闪，耳边擦过几声嘶吼，那个低沉的声音又道：“还敢反抗，看我不把你撕成碎片！”

　　妤兮在暗夜中视觉处于劣势，急忙化出一团火来照亮视野，却火光刚一乍现，就看到一个马面鬼已然近在咫尺的举着一个锁魂钩朝自己劈头袭来。
　　她急忙后掠，却冷不丁身后一道利爪嗖的一声擦着她的肩膀而过，原来是白骨鬼从她背后发了招。左肩上顿时一道刺痛传来，妤兮急忙熄掉火焰，一个遁身法掩藏住自己的行踪。
　　马面鬼冷笑一声：“雕虫小技也敢在我面前现，看钩!”
　　钩子毫不犹豫朝妤兮的方向袭来，妤兮听那劲风来的真切，一个侧身躲过，却不料嘣的一声撞在了一堵墙一样的巨英鬼身上，那巨英鬼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哈哈笑道：“看你还往哪里逃！”
　　笑容却还未收拢就凝滞住了。
　　只见妤兮空中一个翻转，竟硬生生将他一条胳膊扭脱了下来，往旁边一丢，冷冷道：“我与诸位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还望能给小女子一条活路，日后在地府再度相见，或许我身为大帝之女，多少能给诸位一个方便。”

　　马面鬼冷笑：“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东岳大帝有女儿？你不会就是那块石头吧？大帝他老人家辛辛苦苦把你雕出来，你却入了魔，委实给我们地府丢脸！”
　　巨英鬼忍痛咬牙道：“往日无怨，近日却有仇！你刚刚扯断我的胳膊，这笔账怎么算！”
　　妤兮抬眼望向巨英鬼：“你若放我过去，这条胳膊，我自然会帮你接回去。”
　　尖头尖脑的吝啬鬼道：“马老大，好歹她名义上是个公主……”
　　马面鬼打断他：“住口！我们的职责就是撕恶魂！只要是恶魂我们就撕！管他是天王老子还是地王爷！”
　　巨英鬼道：“不错，我们已然是地府里的最低阶，还能再贬到哪里去！我都几百年没有饱餐一顿了！”
　　白骨鬼道：“马老大，我们听你的！”
　　大殿深处的其他鬼似乎是得了动静，亦开始纷纷前来，将妤兮团团围住。

　　妤兮不由心沉了下去。
　　这整个恶鬼撕魂殿，据说有五百恶鬼，目前出现的这几个还只是前殿两百恶鬼的一角，如果后殿的那三百恶鬼也一起赶过来袭击她，她今日，只怕是十条命都不够被撕。

　　却正思忖，只听一个悠然的声音缓缓在门口响起：“天王老子地王爷你都不屑，好大的口气。”
　　她不由惊喜的望过去，只见天驷一身红袍玉带，点着一株地火草，正闲庭信步的朝她走来。

　　他平日里都是一身白衣，难得见他穿得这么明艳，这阴森恐怖的恶鬼殿里，到处幽暗，连火都是蓝色的，这一团红艳，还真让人觉得眼前一亮。

　　只是，就算加上他的战力，只怕也依然对付不了这五百恶鬼，妤兮不由就想冲口道你还是去请我父君来，却不料刚说了个你字，就听得噗通一声。
　　刚刚还一脸不可一世的马面鬼，一看到天驷竟似见了圣主一般的，恭敬道：“拜见尊主大人！”

　　妤兮怔住了。
　　想来天驷这个尊主，竟是上至天庭，下至地府，只要是跟马有关的都能管？

　　那些鬼见到这马老大叩拜，也急忙让出一条道来给天驷通过，天驷走过来将地火草交到妤兮手中，瞟了一眼马面鬼：“你在地府呆了几千年了，眼中只怕早就没我这个尊主吧了？”

　　马面鬼急忙扑倒在地：“臣下不敢！尊主永远都是尊主！无论臣下身在何处，只要尊主一声号令，臣下定当万死不辞！”

　　天驷化出一张椅子，弹衣正坐，冷眼看他：“你觉得你在诸多属下面前跪拜我，就能显示你的赤诚之心了么？”
　　马面鬼惶恐道：“臣下不知尊主何意……”
　　天驷指了指妤兮：“天上地下，谁不知道泰来公主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你难为她，岂非就是难为我？”
　　马面鬼急切道：“臣下确然不知！”
　　天驷冷冷的：“那你现在知道了。”
　　马面鬼迟疑了一下：“臣下……臣下知道了。”
　　天驷盯着他：“那？”
　　马面鬼挪动身体让开路：“公主请！”

　　巨英鬼还有所迟疑：“老大……”
　　马面鬼冷他一眼：“让开！”
　　其他恶鬼见老大如此，纷纷让出一条道来。
　　吝啬鬼不忘加上一句：“今日多有得罪，还望公主大人有大量，切莫与吾等计较。”
　　妤兮淡淡嗯了一声，从两排恶鬼中间缓缓走了出去。

　　天驷的面子居然比东岳还大，这是她怎样都想不到的。
　　想这马面鬼，不念新主，反念旧主么。

　　天驷紧随其后，和她只保留了一步的距离。
　　穿过聚集着虎视眈眈的诸鬼的大殿，是一条幽暗的长廊，廊下时不时仍有魅影出没，有一只冷不丁从雕花处嗖的一声冲向妤兮，一口獠牙森然可怖，妤兮正要躲闪，却见天驷一株地火草射了过来，魅影顿时烟消云散。
　　地火草原本只是地府的一种燃料，在天驷的手中，却似有了些兵器的味道。妤兮不由赞叹的朝他望去，却见他难得的没有露出什么得意之色，而只是握住了她的手，沉声道：“走我后面。”
　　妤兮心头一暖，适才的紧张顿时消散。

　　后殿依旧阴暗,铜质大门四下敞开，门上硕大两个骷髅，在妤兮经过的时候蓦然开口：“魔物！魔物！”
　　妤兮脸色一变，正想开口，天驷已经将地火草嗖的一声射进那两只骷髅的眼睛。
　　骷髅顿时闭嘴。
　　殿中此刻却传来一声低哑而诡异的笑声：“是公主驾到了么。”
　　妤兮警惕的环视殿内，幽暗之中却是什么都看不清楚。
　　那声音又道：“前殿两百诸鬼，都肯给公主让路，看来公主很大的面子。”
　　天驷挑眉：“怎么，你不打算让路？”
　　那声音咔咔笑了两声：“岂敢，房宿天驷星君大驾，区区在下又怎敢放肆。”
　　天驷嘭的一声燃起一大株地火草，将整个后殿照亮:“拐弯抹角我最不喜欢，有什么话，直说。”
　　火光中，一个浑身黝黑的干尸鬼斜靠在一个羊皮方塌上，两只绿莹莹的眼睛上下打量了几眼天驷，低哑的笑了一声：“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我已经几百年没有出过这恶鬼殿，想出去见一见天日。”
　　妤兮皱眉：“可我没权利带你出去。”
　　干尸鬼缓缓摇摇头：“不，你有。”
　　天驷也皱眉：“怎讲？”
　　干尸鬼缓缓道：“每年的中元节，地府都会有个名单，名单上列举着可以到人间探望亲人的那些鬼。而我，已经六百年没有上过那个名单了。”
　　干尸鬼沉沉望向妤兮：“判官，是可以推举名单的人。”

　　妤兮沉默。
　　就算她真的有权利推举，但地府必然有相关的规定和条件，而这个干尸鬼，又定然是不符合那些条件的。

　　干尸鬼见状，不动声色的咳嗽了一声。
　　从四面八方的殿墙上蓦然窜出几百条鬼影，顿时将妤兮和天驷团团围住。
　　前殿只有两百恶鬼，而后殿，却是足足有三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