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法归天》拈水笑

26、梦境初相遇

　　天府道：“那你记得自己自己如何从须弥琉璃境回来的吗？”

　　狸九尊道：“当然记得，你们到底想说什么？”

　　天府和心月狐面面相觑。
　　似乎是低估了这个夜摩之梦。
　　这个梦境完整到狸九尊的记忆竟然是连续的。
　　现实中，他在须弥琉璃境昏倒，到被人运送回隆山，然后就一直昏迷不醒。但在梦境中，他在须弥琉璃境昏了一下，之后就醒了，然后自行回到了隆山。

　　在这个梦境里，他有各种知觉，摔倒了会痛，吃东西会饱，甚至这里的每个人物，都带着各自的记忆和性格。

　　换句话说，这个梦，已经洗去了一切让入梦者可能怀疑自己在做梦的痕迹。

　　天府和心月狐不由都开始头疼了。

　　天府甚至放弃了从狸九尊这里套话，跟心月狐道：“相似的元神会有吸引性，你说房宿他，不会是附体到一匹马上了吧？”

　　心月狐皱眉：“不无可能。”

　　两人遂跑到马厩。
　　隆山的马厩宽敞而整洁，十几匹马因有仙气润泽，各个都膘肥体壮。

　　心月狐先是试探的叫了声：“房宿？”

　　无马应答。

　　然后一匹马一匹马的挨个查找，挨个询问：“房宿？是你吗？”
　　马儿们不胜其烦，纷纷嘶叫以示驱逐。

　　心月狐难得的如此不受欢迎，正想放弃，天府突然惊呼一声：“是这匹！”

　　心月狐立刻赶过来。

　　那是匹白马。
　　毛色干净，项部覆盖浓密鬃毛，下颌部饱满，两肋伸展，飞节强壮，富于肌肉，眼大而灵动，耳中长而极为灵活，额间一处闪电标志，诸多特征，不是天驷又会是谁？
　　他当下肃然对那马道：“房宿，青君请你跟我们回去一趟。”
　　远处隐隐传来深谷鸟鸣，空气中散发山玉兰的香。
　　天驷忍着这股香气的晕眩，将这句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心情从未如此郁结过。
　　倒不是因为山玉兰，也不是因为身困马中。

　　他到这夜摩之梦中，为时比心月狐他们早不了多少。
　　实际上，他前脚刚进来，天府后脚就跟了进来。

　　彼时天府在竹楼门口喊心月狐的时候，他刚进入心月狐的身体里，还完全没适应这个环境，所以跟天府道了一句，明日再说。

　　这不是客套话，而是他人困马乏，觉得反正天色已黑，先睡一觉，真的打算万事明天再说。
　　结果到了第二天早上，他就惊奇的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手脚不听指挥，嘴巴也不能发声，就连视野都只能借助于心月狐。
　　莫非他能控制那个身体的时间是有限的，错过了就再也不能用了？
　　他悲楚的想，他怎么能用那个宝贵的时间来睡觉啊！

　　而此刻，他就呆在心月狐的身体里，干瞪眼的听着心月狐一本正经的对着面前的那匹马说话。

　　马儿扑棱扑棱耳朵，没有开口。
　　天府也附和：“我知道你不想见青君，但事关我们能否顺利回天庭，你还是顾全大局为好。”

　　马儿鼻子里哼哧了一声。
　　心月狐见状立刻道：“莫要如此，你也不想自己被禁锢在这马体之内吧，这匹马虽然毛色尚可，但跟你本尊比起来，实在是差得太远。”

　　天驷皱眉，暗道你们终于说了句上道的话。
　　天府再次附和：“不错，你看这个头就不及你高大，腿也不够长，身体线条就更差了，最重要的是还没有翅膀。”

　　那马似乎听得不高兴，噗嗤拉了一坨大便下来。

　　心月狐和天府再次面面相觑。
　　心月狐忍着恶心道：“为了假装他不是，他居然当众做出如此下作的事。”
　　天府也喃喃道：“这么丢人的事他都肯做，他是有多不想见青君。”
　　心月狐道：“但如此，岂非更能证明就是他，否则怎么会这么巧？”
　　天府道：“不错，你看那粑粑，拉的如此圆润，必然是有道行的人才能拉出来的形状。”

　　天驷只恨自己此刻不能跳出来，把他俩踩个稀巴拉。

　　心月狐又道：“不过，或许他一时接受不了，不如我们明日再来试试。”
　　天府道：“或许被我们拆穿之后他更不愿意现身了呢？”
　　心月狐道：“房宿，其实我们可以假装没有看到这一幕的。”
　　天府道：“不错，其实我们什么都没看到。”

　　天驷咬牙切齿的：你们本来就没看到好伐！

　　天府道：“这样吧，你考虑考虑，毕竟事关重大，或许还是个你跟青君和好的最佳时机。你也不想他一直针对泰来公主不是？”
　　心月狐道：“跟青君和好，你少个劲敌，多个靠山，何乐而不为？”

　　天驷怒目：我少不少劲敌不知道，你们俩可是都会多个劲敌的！

　　马儿把头扭到了一边。
　　心月狐道：“你看他，真是一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样子。”
　　天府道：“又使性子，真是只倔驴。”

　　天驷差点跳起来。

　　心月狐也皱眉看着天府：“你是不是忘了……他很小心眼的”
　　天府干咳一声：“其实你不觉得……我这么骂他他都没反应……或许他真的不在里面？”
　　心月狐陷入了沉思。
　　天府给自己打气：“他他他肯定是不在里面了，不信我踢他一脚给你看。”

　　说完，他真的一脚踢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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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狸九尊听到动静的时候，马厩已经大乱了。
　　他匆忙赶到事发现场，只见所有的马都脱缰而出，到处奔走，还有一匹一直追着天府怒奔，似是不把他踩死誓不罢休。
　　他愕然地望向心月狐，却见一向冷傲的后者竟然也在慌里慌张的施法降马。
　　他不由扶额：“你们今天到底是要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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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妤兮再次想到狸九尊那里探探话。
　　白天她有句话被压制着没法问出口，那就是狸九尊你既然不知道太阳，那白昼的光芒从哪里发出来的你总该知道吧，光芒的源头，那定然就是莲华所在，这一点不会有错的。
　　然而狸九尊今天却很早就睡下了。

　　妤兮在门口徘徊了很久，考虑自己是否要拍门将他叫醒。
　　却冷不丁一道劲风响起，她立刻被人捂住嘴巴掠到假山石后，一个声音在她头顶道：“阿凉是吧？”

　　她猛然回头，看到的却是心月狐。

　　他的脸在脉络光芒下显得尤为白皙，凤眼微眯，朱唇微挑，一身火红的狐皮大氅，前襟处丝丝垂下，似数十条精致的小尾，高耸的发髻束一嘭雪白的狐毛，在风里微微浮动着，手里是一把雪白无暇的狐尾拂尘，只在前襟敞开出露出那么一丛，似漫天的红霞中泄出的一道云光。

　　她不由吸了一口气，口气有些不自然道：“你……你这是做什么”

　　心月狐松开她，似乎在整理着语言：“只是有点小问题想问一下你，刚才在那里不方便。”
　　妤兮整理了一下被他弄皱的衣服：“什么问题？”
　　心月狐道：“你在这里这么久，有没有看到一个喜欢穿淡青色单丝碧罗笼裙，手里拿一个金色八角亭的漂亮仙子？”

　　妤兮眼神一动：“你是说……泰来公主？”

　　心月狐喜出望外：“对，就是她，你见过她吗？”

　　妤兮小心翼翼的：“你找她……做什么？”
　　除了找天驷，果然他们还另有加害她的任务么？

　　心月狐道：“你先回答我，她是不是被狸九尊给藏起来了？”

　　妤兮摇摇头：“没有。狸九尊藏她做什么？”

　　心月狐鼻子里哼一声：“做什么，自然是现实里得不到，就想在梦里补偿自己了。”

　　妤兮观察着他的神色：“这个，真没有。”
　　而且就算藏了，心宿你又气急败坏什么。

　　心月狐轻笑一声，妩媚的眼睛盯着她：“阿凉姑娘，你若是肯告诉我，我定有重谢，但你若是瞒我，我也只好请你到树上去歇息一宿了。”

　　妤兮思量着他这番威胁：“我已然说了实话，你却不信。你这么高贵的星君，这般欺负我一个小丫鬟，是否有些不妥？”

　　这个心月狐，说不出哪点怪怪的，总觉得和白天有些不太一样。

　　心月狐剑眉一挑：“确实不妥。”
　　然后低下头，很好看的笑笑：“那不若我自己读取一下你的记忆，来看看你是不是在讲假话好了。”
　　妤兮一惊，他若此刻来读取她的记忆，那她无疑会暴露，他是敌是友都还不清楚，万万不能让他读到。
　　她下意识就用了法力来抵挡，另外右腿微弓，随时准备遁身而逃。

　　心月狐察觉出来自己的法力被抵挡，皱眉：“原来狸九尊座下一个小小的丫鬟，法力就有这么高深了？”
　　他打量着她：“你真是个小丫鬟？”
　　妤兮硬着头皮：“我勤奋努力，一心修仙，白天夜晚从不停息，小有所成不行么。”
　　心月狐点头：“行是行，但你这个道行，没有万年是不可能成就的，而修行万年却不去谋个仙位，而是在这里做个小丫鬟……”
　　妤兮道：“我不贪慕虚名，但求自己安心，这里仙风淳朴，风景宜人，我喜欢呆在这里，不行么？”
　　心月狐围着她转了一周：“对答如流，从容有度，不卑不亢，气韵非凡，我看你，最起码也是个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