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法归天》拈水笑

20、无眠泉水

　　黄泉二使君还说，想把圣婴唤醒，首先要找到莲华的所在，因为圣婴，就躺在莲华的中心。
　　而莲华在哪里，就要靠他们一点点的去找了。

　　通常，莲华会被夜魔圣婴安置在入梦者最不愿提及的角落，因为唯有如此，才能让入梦者最不易找到。

　　所以黄泉二使君的建议是：肯定要从狸九尊入手，套出他最不想提及的事情，然后才有可能找到莲华。否则，心有多大，梦境就有多大，无边无际的，到哪里去找？

　　这些道理天驷都懂，但是，圣婴他怎么还是不肯打个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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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龙山。
　　青君观察着山中设置的阵法结界，久久不语。
　　六大天魔之一的菩提魔躲在此间，已经小半个月了。

　　他巧妙地将阵法和结界结合起来，让此山上至天空，下至地下，全方位的被保护了起来，任何人都进去不得。

　　心月狐第三次试图冲破那阵法无门，只得回来禀报：“回青君，属下无能，实在看不透这个阵法。”

　　天庙星君在一旁不由低声道：“说到破阵，可是房宿的强项。”
　　心月狐冷冷看他一眼：“这个阵法见所未见，房宿也未见得能破。”
　　青君沉吟片刻，淡淡望向心月狐：“不若你去一趟，让房宿过来一试。”
　　心月狐一口回绝：“我与房宿并不熟，倒是天庙星君，和房宿颇有些交情。”
　　青君点点头：“我知道，只是我算出房宿此刻正在赶赴一个梦境，而那个梦境里，恰好有你。”
　　心月狐白皙的脸庞有些变色：“有我？”
　　一旁的天府星君闻言顿时道：“我陪心月狐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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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妤兮还没闹明白这梦境的规则。

　　黄泉二使君说，这梦境里肯定有她，其实彼时她也是这么想的。
　　想这狸九尊，那么多年也不肯将家居换一换，不是余情未了，又是什么。
　　但来到这里之后，她才发现，她自作多情了。
　　因为这梦境里，压根就没她的影子。

　　她被安置在一个看似不起眼的侍女身体里，职责是给狸九尊端茶倒水，妤兮来了两个时辰，这侍女却除了添了一次水之外动也没动一下，看起来十分无趣。
　　而且以她这么强大的元神，竟然完全动用不了这侍女的身体，只能依附于这侍女，从她的视角来看待这个梦境。
　　她控制不了这个身体，就无法开口问出自己想问的话，更无法去寻找那个莲华，这般被动，几乎是无望能唤醒那个圣婴了。
　　不能自由行动，这是身体上的打击，狸九尊竟然梦里没有她，这又是心灵上的打击，双重打击下，她不由感慨，这番，不仅是白来了，而且还把自己给搭进来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而对于这一切，狸九尊是没有察觉的。

　　他似平日里一样，上午处理族中大小事务，中午小憩了一会儿，品了品茶，然后下午心情突然大好，跟这个侍女说：“阿凉，去请月狐兄过来，我想跟他下盘棋。”

　　原来这侍女叫阿凉。
　　她看不到她生什么模样，只无端的觉得她身量很好，性格应该也不错，大约属于稳重端庄的那种。

　　阿凉一路从狸九尊的居所穿过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再跨过一条无名的小溪，然后才在一处竹楼那里停下，恭敬的叫道：“我家尊主恭请心宿前去下棋。”

　　那竹楼被竹林掩映着，楼下溪水环绕，岸芷汀兰，清风袭来，芬香扑鼻，煞是怡人。
　　阿凉在这宜人的景色中等了半响，竹楼里才传来动静，是心月狐高冷的声音：“知道了。”
　　然后又是半响，二楼的门打开，一个清冷貌美的女子拿着一件绢丝外袍侯在门口。
　　然后再是半响。
　　一双修长的手终于出现才门口，瞬间滑进了袍子，接着是一张面白如玉的脸，凤眼微挑，扫了一眼阿凉，朱唇轻启道：“你先回吧，我随后就到。”

　　妤兮一直觉得磨蹭是女人的专长，今日才觉得怪错自己的同类了。原来男人磨蹭起来，女人通通要让道的。
　　只是她不懂，这人都已经出来了，还要等什么。

　　阿凉却似习以为常，躬身道：“好的。”

　　妤兮想，也就是狸九尊吧，性子温吞，不急不躁，要是放在她身上，要下棋就赶紧下棋，过了一时半刻，她就完全没有那个心情了。

　　但转念一想，这个狸九尊，梦里没有她，反而是有这个俊美又高冷的心月狐……他该不会，是有龙阳之好吧。
　　想着不由打个寒战，幸好没有嫁给他，否则岂不是家门不幸。

　　然而等到心月狐到来，她才明白，他为何需要那么久。

　　他身后浩浩荡荡的带了一队人马，抬椅子的抬椅子，举阳伞的举阳伞，打扇子的打扇子，那个清冷的美貌女子还抱了一件毛茸茸的大氅，似是她的主子随时会感风寒。

　　妤兮在心里感慨，他为何不把棺材也一起带来，免得万一不幸要死了，这么讲究的人，岂非死都死不安心。

　　狸九尊也是见怪不怪的神情，笑容可掬的前去相迎：“我早说了月狐兄不用带这么多东西，我这里特意准备了的，都是新的，不曾让别人碰过一下。”

　　心月狐淡淡扫了一眼狸九尊准备的桌椅：“我不喜欢花梨木，我喜欢紫檀木。”
　　狸九尊一拍自己的脑袋：“看我这记性，下次一定为你准备紫檀木的桌椅。”
　　妤兮很是佩服这阿凉一脸的见怪不怪，居然内心深处一点反对和鄙视的声音都听不到。
　　狸九尊也是，早知道他的忍耐度这么高，当年说什么也要为难他一下，这样的没有物尽其用，回忆起来，总觉得像是吃了亏一样。

　　心月狐还是用了自己抬来的椅子坐下，让下人们将桌子擦拭了又擦拭，这才道：“把我带来的棋子拿来。”
　　狸九尊又急忙道：“金丝楠木的象棋，这次我是记得了的，而且是新的，我准备的有。”
　　心月狐却还是皱眉：“你可有在优昙花露中浸泡过？”
　　狸九尊：“……”
　　心月狐叹了口气：“这点小事你都记不住，还如何指望能挽回她的心。”
　　狸九尊苦笑一声：“我最近记性是越来越差了。”
　　心月狐道：“她的棋艺极佳，很少有人能是她的对手，你即便是拜我为师，我也不能保证你出师之后能打赢她。”
　　狸九尊低低的：“我只是学下棋而已，和她并无关系。”

　　妤兮开始疑惑了。
　　这个“她”又是谁？

　　心月狐摇摇头：“我还不了解你。你也是执念太深，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或许她早就把你忘了，我听说……”
　　看着狸九尊的脸色，他又把话咽了下去：“罢了，你要学，我便教你，反正最近小上正和我闹，我在你这里，也能图个清静。”
　　他转头望向身边那个清冷的女子：“小尾，给我砌壶茶过来。”
　　狸九尊又急忙道：“茶我准备了的，是山玉兰花露泡的曼珠叶，这次对了吧？”
　　心月狐看着他：“水要七分烫，第一道过了水之后倒掉，第二道放到紫竹盏里温上一温，可有照做？”
　　狸九尊：“……”
　　心月狐摇摇头：“她贵为公主，定是比我还要讲究的，你要把这些小事都记清楚，才能讨她的欢心。”

　　“公主”？
　　妤兮忍不住想，自己也算是个公主，但论起讲究，连狸九尊都评价过她，说她小时候渴了就到河里喝水，饿了就摘人家水果，这么讲究的公主，定然说的不是她。
　　这个狸九尊，竟然还对其他公主有非分之想，那她还真是小看了他。

　　不由再度感慨，自己原本诸多内疚，觉得不仅辜负了他的救援期许，也辜负了他的情感期许，而如今这样看的话，自己原本是无需如此的。

　　不过，这倒是个有用信息，或许心月狐刚刚欲言又止的话，正是狸九尊所最不愿提及的事情呢。
　　妤兮在阿凉的身体里望洋兴叹，要是此刻能开口多好，顺着心月狐的话套他一套，或许自己明日就可以看到凡世的太阳。

　　狸九尊和心月狐一直下棋畅谈到黄昏，这才让阿凉去准备一些点心和酒水。
　　简简单单，只有几盘水果和两盘糕点，倒是出乎了妤兮的预料，她以为以心月狐的讲究，不摆卖一桌子菜供他挑，他就吃不下东西的。
　　心月狐却扫了一眼水果：“我不饿，前天刚吃了东西的。酒倒是不错，是这无眠泉的泉水酿的么？”
　　狸九尊道：“无眠泉水只有干旱的时候才会有，其实我自己也没怎么酿酒，这是我从瑶池带回来的，专门给你留的。”
　　妤兮在心里叹了口气，是了，自己凡世呆久了，都忘了神仙们基本不用吃东西的。
　　还有这泉水，也未免太有个性，这是在玩众人皆湿我独干，众人皆旱我独流么。

　　心月狐却不易察觉的笑了笑：“瑶池？你现在还和瑶池有来往吗？”
　　狸九尊脸色稍微变了变：“之前我去拜见金母娘娘，送了一些紫灵芝，所以临行前娘娘赠我了一些这个酒。”

　　心月狐看着他：“那你可曾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