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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希望福利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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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儿,这得排查到什么时候啊。”找了三天没找着一点头绪,张雨宁从最初的惊喜中慢慢冷静了下来,他看了看手里打印出来的几张A4纸,密密麻麻的记的全是地址和名字,很不争气的塌下了肩。地图上小小的一块空白,囊括了几百几千处建筑,上哪儿去找犯人。
许成东半蹲在地上,望着来来往往接送孩子的家长们,重重的吁了一口气:“去孤儿院吧。”
张雨宁的脑海中瞬间出现了好几个暴戾冷酷的罪犯,在他看过的电视剧里,这些反社会犯人几乎都经历了悲惨的童年。可电视剧归电视剧,现实归现实,头儿这决定下的也太不专业了吧。
“看我干什么。”许成东抬起头自嘲的说:“这不是顺着找不到嘛,那就倒着来。”
许成东话说的轻松,心里却不踏实。只是他直觉这种受害人之间几乎无联系,无相似处的连环杀人案,随机犯案的可能性是有,但更像是职业杀手所为。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罪犯,怎么可能会有所牵挂?
“孤儿院,孤儿院。”张雨宁在纸上翻找着:“这儿就一家啊,希望福利院。”
希望福利院。
“二位请喝茶。”秦重收好拐杖,颤悠悠的坐了下来。
张雨宁是个实诚孩子,他见老人移动不便,就把椅子挪近了些:“秦院长,我们过来是想向您问个人... ...”
“也没啥事儿,就打听打听。”许成东瞥了张雨宁一眼,打断了他的话:“您在这儿多久了?”
“办希望那年我才三十五岁,现在都七十了,半截儿都入了黄土。”
“秦院长可别这么说,您这样的大好人,老天爷会眷顾的。”
“谢谢,谢谢。承您吉言。”秦重爽朗的笑了笑,眼睛里却没有什么笑意:“您想打听些什么?”
“是这样,跟您问个事儿,二十年前在院里待过的孩子,您还有印象吗?”
“二十年前?这我恐怕是记不太得了。”
“您再想想,那年不得了啊。”许成东凑近了些,沉声道:“我们这儿可死了好多人。”
秦重眯了眯眼,还是笑着:“许警官,您说的是那个至今未破的连环杀人案?”
“可不是,那犯人跟消失了似的,见不着一点儿踪影。”许成东面色犯难,语气有些恳切:“您要实在记不清了,能给我看一下当年的档案吗?花名册也行。”
撑起了拐杖,秦重准备起身:“您等等,我这就去拿。”
“唉!不劳烦您!小张,你去拿。秦院长,资料都放在办公室了?里面有人吗?”
“嗯,在。有人。”望着张雨宁离开的背影,秦重不由得皱起了眉。
半小时后。
“头儿,拿来了。”张雨宁小心翼翼的捧着本册子,走了进来。
许成东轻轻翻了翻,一边看一边感叹:“二十年前收留的孩子都这么多了...”
“当年很多人去香港,去国外淘金,赚了钱就留在那边了。”
张雨宁错愕到:“孩子都不要了?!”
“是有那么几个狠心的爸妈,家里没老人要养,孩子放在我这儿,一放就是好多年。”
剩下的孤儿们,不是因为没了爸妈进的福利院,而是因为病了,家里治不起,或者不想治,才被抛弃。
这后半句话,不用秦重多说,二人也明白了大半。室内静默一片,只听见纸张摩擦的窸窣声。
“您这儿没什么大孩子啊?”许成东想起目击者对十一九案件可疑人员——“三十左右,个儿挺高的男人”这一描述,减去了二十年。可他想了想,又觉得按这么说,二十年前这人才十岁,年龄对不上,就赶紧改了口:“就十多岁,读高中,读大学那种。”
一定是目击者太远没看清,或者是张雨宁那小子记错了,二十年前就敢杀人的家伙,如今怎么可能才三十岁?
秦重一愣:“许警官,我们这儿的孩子,能够进学校的本来就不多,像十七八岁那么大的,生活可以自理的,基本上都出去了。”
“那正常的孩子... ...”许成东顿了顿:“我没有冒犯的意思,就想问问您,他们出去了还会回来看看吗,还和您联系吗?”
“大部分会时不时回来看看,有些就联系不到了。”
“忘恩负义...”看见秦重露出了无奈的笑容,张雨宁忍不住嘀咕了一声。
许成东没理会张雨宁的愤慨,他凝视着名册,指了指其中一人:“那这个呢?”
“谁?”
“秦六。”
“早就没联系了。”
“喔?是吗...”
在一堆神色各异,或瘪嘴,或大笑的孩子里,眼窝深陷,身形瘦削的少年显得格外突兀。
在秦重三十五岁生日的那天,江边悄悄竖起了一家名叫希望的福利院,福利院里的孩子全跟着院长姓秦。二十五年前,院里来了一对兄妹,哥哥七岁,妹妹四岁,秦重给他俩起名叫小军和小卿。有一天,秦小军带着秦卿在江边捡石头玩,捡了一天,石头没捡着,倒是捡回来了一个人。
那孩子十多岁的样子,痴痴傻傻的,不安地坐在秦重面前,身上还滴着水。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秦重做福利院院长做了五年,他明白刚来的孩子都怕生,可这孩子半天没有一点反应,难道是个聋哑儿?
秦重还在耐心的问着,面前的少年突然一转身,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门外,眨都不眨。
“小军,进来。”
躲在门板后面的小男孩磨磨蹭蹭的进了屋,双手背在身后。
“手里拿着什么呢?”
“没...没什么...”
“我有没有跟你们说过,吃独食会怎样?”
秦小军脸皱成了一团:“烂雀雀...”
“知道你还敢吃独食?!”秦重忍住笑,佯怒道:“快拿出来给哥哥吃一口。”
秦小军犹犹豫豫的伸出手,原来他藏了半天舍不得吃的,是只鸡腿。
瘦脱了相的少年眼睛都绿了,他一把抢过鸡腿,含在嘴里,再吐出来的时候就剩根骨头了。
秦小军眼睛都看直了,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说好的只吃一口,你怎么全吃了!你赔我鸡腿!”
“你哭什么,是只吃了一口啊。”
“啊?”秦小军傻了眼,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严重打击:“院长你也欺负我!你们都是骗子!”
“好了好了,这个就给哥哥吃了,等下让李婶再给你热一个。”
“才不是哥哥!”秦小军气鼓鼓的瞪着眼,拔高了声音:“早知道就不捞你上来了,傻子泡江里,泡成江傻子!”
腮帮子鼓鼓的少年被吓到了一样,他缩起了肩,喃喃自语着:“不是...不是...不是傻...傻子...”
“你是!你是!你就是!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不是傻子是什么!”
“名...名字... ...”
“对啊!我叫秦小军,我妹叫秦卿,骗子院长叫秦重,你呢,就叫秦傻子!”
秦重挖了挖耳朵,全当没听到。
“我...流...名字...流...”
“六?”秦重回过神来,轻声问道:“那你姓什么?”
“来了我们家还能姓什么,当然姓秦啦。”
“流...流...”
“行吧,那你就和小军他们一样,姓秦好不好?”秦重弯下腰,摸了摸少年还湿着的脑袋,和蔼的笑了:“秦六,从今开始,这儿就是你的家了。”
秦六在希望福利院住了几年,秦小军和秦卿这俩倒霉孩子就欺负了他几年。这五年里,他除了身体长好了些,性格开朗了些,几乎没什么变化,一张脸始终都是少年的模样。心里的秘密若藏不好,会从眼里漏出来,时间越久,秦六的双眼越是清明,他心里明白,自己还能在家里待的日子是越来越少了。希望福利院是他的家,秦小军和秦卿是他的家人,秦重则是他的父亲,不仅给了他姓,给了他家,还给他定了生辰。
今天是秦六的二十岁生日,刚刚和孩子们分完蛋糕,院子里就一阵喧闹。是有人来领养孩子了。
“小卿,走吧,不关我们的事。”十四岁的秦小军拉着秦卿,虎着一张脸:“你都十一岁了,没人会要的,他们都喜欢小孩儿。”
秦卿听了没吱声,清秀的小脸上写满了失望。
“我要是他们,就领走你俩,买一送一多划算。”秦六叼着根狗尾巴草,捏了捏秦卿的脸。
“是买一送二!”秦卿向前一扑,抱紧了秦六的腰:“哥,你也要跟我们一起走。”
“诶诶诶!秦卿你个小白眼狼,我才是你哥!”
“哥哥哥哥!”站在秦小军和秦六的中间,秦卿一手拉住一个,荡起了秋千:“有什么不一样嘛!”
“肥婆你放手!要断了!”
... ...
... ...
“你叫什么名字?”
“秦小军。”
“你呢?”
“秦...秦卿...”
“好,很好。”戴着墨镜的中年男人点了点头:“跟我走吧。”
秦重又检查了一遍龙三乔的资料,面前这人证件齐全,条件符合,办公室也说派人审核过了,没问题,可他就是有些不放心。龙三乔从戴的墨镜,到开来的黑色小轿车,再到他身后跟着的人都让秦重很不舒服,他犹豫着,不确定该不该将兄妹俩交给龙三乔。
“院长,怎么了,我不能跟这个叔叔走吗?”秦卿哽咽着,泣不成声:“他也不要我吗?”
秦重一下子觉得自己是个罪人,他摸了摸秦卿的头,替她擦干了眼泪:“怎么会不要你呢,以后别叫叔叔了,他是你爸爸。”
“爸爸!”
龙三乔满意的笑了笑:“还是女孩乖巧,男孩都不爱说话。”
“小军。”秦重推了推面色僵硬的秦小军:“叫人呀。”
“爸爸。”
“嗯,走吧。”
“等等!”秦小军站着没动,眼里流露出些恳求的意味:“我想求您件事...”
龙三乔皱起了眉:“怎么?”
“能把我哥也带走吗?”
“你还有个哥?”
秦小军指着不远处的秦六,咬了咬牙:“带上他,不然不跟你走。”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龙三乔一愣,笑了:“孩子,你是在和我谈条件?”
秦小军缩了缩脖子,沉默了。难得有人收养他们,自己可真是不识好歹。
“也不是不行,多大了?”
“二十。”不知何时秦六已经走到了龙三乔面前。
“你有二十?”龙三乔这才正眼瞧秦六,少年青涩的脸上满是淡漠的神色。
“嗯。”
龙三乔打量着秦六,眼神突变,蓦地一捏虎口,手刀夹杂着冽风,劈向了秦六。
被档下了。
“你练过?”龙三乔收回手,对秦六凭空生出了些兴趣。
“不记得了。”
龙三乔不怒反笑:“这都能忘?小子,还记得你叫啥名儿吗?”
“我叫... ...”
“秦六!”秦小军急得不行,生怕秦六惹恼了龙三乔:“他叫秦六!”
“玉流。”
秦重一愣,心里没来由的“咯噔”了下。
“我叫玉流。”少年紧盯着龙三乔,不经意地瞥了瞥他的后腰。
龙三乔条件反射的捂住右后腰,目光凌厉:“你会干什么?”
“我能替你杀人。”
... ...
... ...
“喂喂喂!”
“什么?”玉流回过神来,眼神迷茫。
龙八正往米箱里捂着生柿子,他大大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叫你半天不应,聋啦?”
“没聋。”
“生柿子不能吃啊,涩口,放软了告诉我。”
“软了我自己吃不就行了,告诉你干什么... ...”
“我先替你尝尝啊!有毒怎么办!”
玉流抬起腿,踢了龙八一脚:“你这屁股还挺翘。”
“卧槽!说柿子说得好好的,你搞我屁股干嘛!”
“谁搞你了... ...”玉流话还没说完,手机突然响了。看到号码,他脸色一变,转身就往屋外走。
“诶!你站住!往哪儿跑!”
门一打开,嗖嗖的冷风吹得人脸疼。玉流回头看了龙八一眼,沉声道:“别跟来。”
面色凉如水,言语自成冰。
看着玉流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龙八缩了缩脖子,往地上啐了一口:“呸!谁还稀罕跟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