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风华》今非醉

3、竹林剑舞

　　“洛夫子！”
　　洛双华停下脚步，见那丫鬟在远处站着，便不紧不慢地走过去。
　　“快点！”丫鬟不耐烦地催他。她在雷家呆了十几年了，见到的都是些走路生风的练家子，突然见到个跑几步喘两下的读书人还真不习惯。
　　“有事么？”
　　“大少爷让你去账房领了月钱就走！”
　　洛双华一愣，无奈地点头，“我知道了。”
　　没想到坦荡荡的雷家竟这么重视正统出生，真是讽刺。一群八尺大汉嚷嚷着门当户对，那画面想象着就好笑。
　　但现在不是好不好笑的问题了，而是他丢了这份工作。就因为事情不顺着他的意，这雷大少爷未免也太小家子气了些。
　　唉，他才到雷家不足十日，怎么可以就这么走了……
　　细眉微蹙，一声清朗甜蜜的“双华哥哥”让他回过神来，顺便打了个冷颤。
　　小小的身子扑到他身上蹭来蹭去，他有些体会到梅映水被唤“水哥哥”为何会暴跳如雷了。
　　“小少爷，你该叫夫子的。”
　　“不要啦，你也别这么生疏，叫我起知弟弟就好了！”
　　他叹气，“小少爷，我不能再教你了。”
　　“为什么？”
　　“因为我要离开了。”
　　“是爹爹对吧？你甭怕，我去和爷爷说！”说着，强拉着洛双华去找雷老爷子。
　　“爷爷！爷爷！”
　　雷起知连蹦带跳地闯进了雷老爷子的练功场，洛双华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走得好不辛苦。
　　雷老爷子虽已年过半百，但习武的身体仍旧健朗，比一般壮年人还强壮。眉宇间流露着一股霸气，即使已经不当武林盟主了，还能看出当年的英姿。
　　雷老爷子抱起孙子，“小知来找爷爷干什么？”
　　雷起知小嘴一嘟，嚷嚷道：“爹爹要把小知的夫子赶走啦，可是小知好喜欢夫子呢！爷爷，您让夫子呆在雷家好不？”
　　雷老爷子看向洛双华，凌厉的视线无形中给人一种压力，他连忙垂下头，低声道：“雷老爷。”
　　“你叫什么名字？”雷老爷子眯着眼，锐利的眼在洛双华清秀的脸上定住不动。
　　“洛双华。”
　　“洛？这个姓可不好。”
　　洛双华轻轻一抿，“在下不明白雷老爷的意思。”
　　“没什么，你让我想起了故人。”
　　他抬起头，疑惑道：“不知您指的是何人？”
　　雷老爷子不语，又盯了洛双华不安的脸半晌，突然出手擒住他的手腕。洛双华吓了一跳，想把手抽回，却硬是不能撼动分毫。
　　没等他说话，雷老爷子就放开他，点点头：“你就留下来教小知吧。”
　　于是雷起知欢天喜地地又拉着洛双华出去了，没注意到身后爷爷审视的目光。他谄媚地揉着洛双华被雷老爷子抓握地发红的手腕，嘀咕：“爷爷下手也太不小心了，夫子不会武功，要是伤着了怎么办？”
　　“不碍事。”
　　“对了，上次你给我猜的那个谜底是什么？”
　　“后会有期。”
　　“啥？”
　　“小少爷自个儿仔细想想。”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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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双华顺利留了下来，好不容易搞定东扯西扯的雷起知，已是日落黄昏之时。
　　雷家的构造装潢均是大刀阔斧，充满男儿气概，即使是幽静的竹林也不例外。一根根笔直的老竹苍劲有力，每一根都有成年男子手臂粗细，扳一根下来就是现成的凶器一件。
　　竹林深处，隐隐传来阵阵破空声，竹叶飞舞。
　　洛双华小心地走入林子，就见那漫天旋舞的墨绿竹叶中，金红的夕阳洒在红衣人乌黑的发上。衣袂翻飞，掀起阵阵红浪，剑光晃动，层层环绕，仿若火凤翩翩于九天之上。
　　那人收剑，转身向他走来，他恍若未觉。
　　“洛双华，你是看呆了吗？”
　　他微笑，由衷地赞叹：“很美。”
　　梅映水嘴角抽搐了一下，跨下脸：“没有比这更打击我的了。老兄，我是在练剑，不是跳舞。”
　　他又说错话了吗？
　　洛双华不知所措，转移话题：“我以为，雷家的绝学是斧头？”
　　“是没错，你觉得我举得起来么？”梅映水板着脸说，见洛双华快要哭出来的脸不由笑道：“雷家武功并非谁都适合，剑法是我自创的的，可惜我内力不足，起步得也晚，连其中威力的五成都发挥不出来，顶多只是好看而已。”
　　“剑法是你自创的？”
　　“闲暇时研究了下而已。”
　　“你很厉害。”洛双华眼力流露出钦佩，他执起梅映水半抬的手，轻柔抚按，不经意地擦过手上的薄茧，带起一阵酥麻的颤栗。“你的手很好看，若是使起暗器定是十分精准。”
　　骨节分明，手指细长，关节灵活，若是宫少商那家伙看到一定惊艳。
　　若是别人，敢这样摸梅映水的手，肯定被一拳打飞。洛双华这家伙也算走了狗屎运，不带心机地慢慢吃梅美人的豆腐，他想发作还显得太小心眼。
　　不过他倒是很惊讶洛双华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我爹可不会允许他大名鼎鼎的雷家使用不入流的暗器。”他耸耸肩，不经意地道：“不过我倒没想到你对暗器还有点了解。”
　　洛双华一惊，连忙摇头：“不是我，是我的一个朋友对暗器颇有研究，见面就说个不停，久而久之我也就记住了些。”
　　“原来如此。”他反过来研究他的手，“咦？你的手上也有茧呢！”
　　洛双华抽回手，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这茧可没你们来得风光，不过是常年握笔留下的罢了。”
　　“那你还真是用功。对了，大哥没找你麻烦吧？”
　　“没什么大事，小少爷留了我下来。”
　　“那个小鬼？八成是带着你去找他爷爷求情，小小年纪就精得跟什么似的。”
　　“小少爷很聪明。”
　　“聪明？整个一只小狐狸，也不知跟谁学的。”梅映水朝天翻白眼。
　　洛双华抿着唇笑：不就是你么。
　　梅映水瞪眼，随即大步向林外走去。
　　“你看到我爹了？”
　　“看到了。”洛双华加快脚步想追上他。
　　“感觉怎样？”
　　“很威严。”开始小跑了。
　　“就这样？”
　　“他说……我让他想起故人。”呼吸微微急促。
　　“当真？”
　　“对……啊！！”
　　身后传来一声惊叫，伴随着重物落在草叶上的声音。连忙回身一看，有人整张脸埋进草叶堆里，挣扎着坐起来。看他茫然地睁着眼坐在地上，和他人一般柔滑的青丝沾满草叶，梅映水仰天大笑。
　　洛双华抹了一下被枯枝碎叶磨地生疼的脸颊，脸微红。随着最后一抹夕阳隐去，黑暗中水光流转的眸子亮得慑人。
　　梅映水稍稍走了神，甩了甩头走上前去把他拉起。
　　“没见过平地上也会摔跤的人。”
　　“入夜了，我的眼睛不好。”他拍了拍衣服上的草屑，准备往前走。
　　“那你可真得小心点了。”梅映水轻笑，手却有意无意地搭在他肩上，似是在替他引路。
　　洛双华一怔，心中流过一股暖流，感激地笑了笑。
　　梅映水在旁边啐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