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chapter 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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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纪元33年，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在林地王国中发生了。
赫里斯塔夏，这位出生自凡世的半精灵，终于迎来了她的百岁成年礼。
虽然她拥有另一半人类的血统，但鉴于她是努曼诺尔人的后裔，精灵血脉承袭贝伦与露西恩。这就意味着她不仅仅比普通的半精灵活得更久，而且也多了一种选择：在未来的某一日她可以选择成为人类，得到比普通人多上数百年的时光；也可以选择彻底成为一名精灵，从此与万物长生。这就是造物主对露西恩英勇抗争黑暗大君的奖赏，凡她后裔为半精灵者，皆有权做出抉择。
精灵的成年期大多在五十岁至百年之间，半精灵则年岁不定，或早或晚。在隐居森林之后，西维亚发现她的身体变化比想象中来得更缓慢，渐渐忽略了岁月流逝，自然也不会再刻意记得自己的年龄。如果不是辛诺德某日突然想起，谈及她的成年礼问题，怕是连她自己都已经彻底遗忘了。
西尔凡精灵虽然是个隐匿而排外的族群，但对于自己的同伴而言却相当热情友善，一听说自家的守卫者队长马上就要满一百岁了，大多数精灵先是“哦，都一百岁了啊”，接着“嗯？居然才一百岁？！”，最后以“天哪这可得好好庆祝才行”的心理活动收尾。最后经过一番商讨，一致决定为此举办一个狩猎晚宴，来欢庆他们的赫里斯塔夏的成年礼。
那个夜晚格外热闹激烈，大家纷纷拿出看家本领，在偌大幽深的森林里就地来了一场狩猎竞赛。每一个出来觅食的夜行动物都被从身边呼啸掠过的黑影所惊动，无机质的眼睛里倒映出从枝叶之间瞬息穿行的背影。静寂的夜晚只听得见一阵又一阵疾驰的风声，树叶拂动的窸窣，以及猎物倒地的闷响。这场无声的比赛一直持续到了很久，直到午夜已至，大家才聚集到了空地上，点燃篝火，拿出了自己引以为傲的猎物。
大多数精灵的成果都是一些野兔，野鸡，蛇和穿山甲，容易捕捉而且繁殖极快，不会危及森林的自然生态。箭术更出色的一些则捉来了野猪甚至山狼。就连一向懒于动弹、整天闲来逛去的加里安都下了苦本，不知从哪儿给西维亚带来了一头岩羊，更别提一手一窝幼鹰另一手提着鹅颈的辛诺德——敢去抓它们当成猎物，可谓是“真的勇士”。
人来的差不多了，大家拴好今夜的成果，围坐在火焰旁开始准备着作料，心急的甚至忍不住偷喝起了自己带来的美酒。一个身影由远而近走来，大家定睛一看，原来是伊蒂欧。这个林地王国里有名的大美女正毫不费力地拖着一头昏死过去的云豹，慢悠悠地朝这里走了过来。
“哇~”加里安第一个迎了过去，一见伊蒂欧就开始毫不吝啬他的赞美之词，“不愧是我们的小百合，这玩意能跑能跳能上树，眼神儿不好的人压根就发现不了……伊蒂欧可真厉害！看来今晚的冠军非你莫属了！”
女精灵很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继续默默拖着云豹，然后放在了众瑟瑟发抖的猎物之间。
加里安抽空瞅了一眼，竖起大拇指，“斑纹缘近黑色而中心暗黄，胸腹白色，四肢健壮有力，尾巴粗长，体态协调，牙齿森白锋利……好豹，果然是一头好豹。”
辛诺德抱臂倚靠在树上，望着二人，似笑非笑，“请问，我们是无意之中参加了一场动物选美比赛吗？”
精灵们偷笑出声。加里安握拳低咳，清了清嗓子，刚准备开口造个台阶下，忽然想起来什么，问伊蒂欧，“……小西西呢？她去哪儿了？”
对啊。精灵们一拍脑袋。说好的成年礼，寿星呢？寿星怎么不见了？
伊蒂欧摇了摇头，一贯的言简意赅，“我跟丢了。”
加里安觉得很不可思议，“你？伊蒂欧？跟丢了？”
“啧。”辛诺德意味深长地轻笑，“不愧是我们的队长啊……心服口服吗，加里安？”
密林管家翻了个白眼，不说话了。
守卫者都是森林中最强大的精灵战士，但每一个都有特殊的本领。辛诺德几乎没有什么短板，但相比而言更擅长近身搏斗。伊蒂欧则剑术卓越，在追踪一技上无出其右。艾斯特斯则是近千年来所罕见的身手、战略、心智、决断上皆完美无缺的守卫者，保护着森林王国的安宁不受外来侵犯。而作为一个前十六年来都在人类世界长大的半精灵，即便得到了艾斯特斯的认可，她能够以百岁之龄，超越这些守护森林千年、经验丰富的同伴，摆脱伊蒂欧的追踪……这本身就是不可思议之奇迹。
她是一个真正的，天生的战士。无愧于“守卫者首领”之衔。
“快看！”有人惊呼出声，“她来了！”
众精灵齐齐回首望去。
黑夜的森林中，一个身影孑然而行。她看上去纤细而轻盈，行走之时连脚边的野草几乎都不曾惊动。加里安很心机地仔细看了看她身后的箭囊，发现居然一支箭都没少。他又探头瞅了瞅她身后，双手空空，没有带来任何一个猎物——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西维亚失手了吗？
“嘿，小西西，”明显是来搞事的密林管家眉飞色舞，用满含笑意的声音高声喊道，“你的猎物呢？——莫非赶路太久，已经进到你肚子里了吗？”
大家发出善意的轻笑。
“嗨，加里安。”宴会的主角朝他挥了挥手，顺便丢了一个不明物体而来。加里安下意识地往后一跳，被满脸无语的伊蒂欧接住，她低头看了看，沉默片刻，然后展开了掌心。
洁白光滑的手掌上，躺着一串牙齿串成的骨链，森白尖利，每一颗几乎都有□□寸那么长，齿尖挂有倒钩和血槽。虽然已经被清洗干净，不复血腥味儿，但一眼望过去，却依旧令人心惊胆战，毛骨悚然。在场的不会有人怀疑它能造成多么可怕的杀伤力。
辛诺德此刻终于直起了身，他挑了挑眉，望向西维亚。
“座狼。”他说，肯定的语气，“……三头？”
西维亚先是点点头，然后摇了摇头，回答，“四头。”
加里安捂住胸口，一副要背过气去的衰弱模样，“快——快扶住我，伊蒂欧——我要无法呼吸了——”
清冷的女精灵沉默了几秒，然后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
“你去了南边的森林？”伊蒂欧问，“只用了，半个晚上？”
西维亚点头，“我之前就看到有些鬼鬼祟祟的生物在那里出没不定，干脆就借此机会去一探究竟，没想到就在那里遇到了这几头座狼。它们通常不会单独出行，附近一定还有奥克，不能恋战太久，我只能先把它们……的一部分带回来了。”
说着，她很遗憾地叹了口气。没办法，座狼体积和她相比仍然算庞然大物，她没有这样的力气能够把五头座狼的尸体全都拖回来，只能先拔下那一嘴利齿，找了条附近的小溪随便洗了洗，串好带回，权当证明。
众精灵们一听，全都沉默了。
“我看这不是选美，而是赛跑吧？”加里安一脸体弱气虚的无力模样，“果然是艾斯特斯的亲传弟子，这低调的炫技手段简直如出一辙……”
西维亚摸了摸鼻子，“这都被你瞧出来了，看来下次我要做得更隐秘些才好……”
密林管家，“……”捂住胸口——这回是真的！
“你赢了。”伊蒂欧理所当然地宣布这个事实，顿了顿，再给加里安来上一记重击，“一如既往。”
“恭喜恭喜。”辛诺德笑眯眯地带头鼓掌，“好了，我们可以开始今晚的重头戏——烤肉了吧？”
西维亚顿时眼睛一亮。
……
……
这一闹，几乎到天明才堪堪结束。
西尔凡精灵是出了名的好酒，就连伊蒂欧也不例外。几乎所有精灵都无法抗拒果香佳酿的诱惑，一个个喝得东倒西歪不省人事。加上辛诺德的好手艺，肉烤得金黄流油，浓香四溢，每个精灵都争着抢着，甚至当场比起了技艺，胜者优先获得试吃权。晚宴的欢歌笑语传出了很远很远，至凌晨才渐渐偃旗息鼓，大家都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露出满足的微笑，相互依偎着而睡去。
反倒是今晚的主角，西维亚，她是其中最清醒的一个。
她独自坐在中间，偶尔啜一口自己酿造的“晨露”，直到所有精灵呼吸渐渐平稳下去，焰火熄尽只留袅袅余烟，她拍了拍手站起来，看了眼面色酡红、像八爪鱼一样将辛诺德紧紧抱住的加里安，笑了笑，踩着一地厚厚的落叶，如往常一样，独自一人，在森林中无拘无束地漫游。
如此安静，连虫鸣都微不可听。她行走于幽深森林，树冠直入云霄，仿佛活生生的山脉，裹在绿色的微光中。风，轻如歌声的微风拂过发尾，指尖，不远处一条小溪潺潺流淌，水滴迸溅在石头上，那种一种为人所听不见的和谐乐章。她穿行于万物奥秘之间，似乎有那么一刹那，她终于能够感受到艾斯特斯所说过的奇妙，乌欧牟之灵奔流于大地所有脉络中，生命透过秘密的水脉流传，大地也免于死亡。
不知不觉，她就走到了森林深处，当她再次抬眼时，却发现溪流对岸站着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而在他身旁，大角鹿安静地低头啜饮，微光在他们脚边无声闪烁，静好如画。
西维亚忽然就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的熟悉。仿佛在很久之前的一天，也是这样一个繁星密布的夜空，伴随着遥远缥缈的歌声回荡。一次同样兴致而来的夜间散步，依旧隔着一条安静流淌的小溪。她抬起眼，与对面同样漫步缓归的精灵与鹿不期而遇。有那么一瞬间似乎风都为之凝滞，目光对望，隔空相遇，同时静止。
熹微初现，晨光漫天。他在彼岸负手而立，遥遥凝望而来，风姿天赐，如银树之光如雨洒落。
西维亚眨也不眨地凝视着溪流对岸，奇妙的，她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久远之前在小镇图书馆中所读过的一首诗歌。
“唯有你的光辉
能如漫过山岭的薄雾
像夜晚的清风从宁静的琴弦间吹送出来的音乐
像溪流上空的明月
把美和真
带给人生之梦不安的境域”
“真漂亮啊。”西维亚喃喃低语，说出了和那个夜晚一模一样的话。有那么一恍然她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过去，森幽静谧的密林，潺潺流淌的小溪，目色温柔的大角鹿，发色染上星光颜色的精灵，自成一处可遇不可求的美妙风景。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已经长大了，而他却分毫未变，依旧孤独，高傲，优雅，尽显王者威严。
也许是夜色未褪，也许是晨光温柔，也许是因为成年礼，寿星大于一切的缘故……在西维亚还没从那样奇妙的情境中完全回过神来，一句话就先脱口而出——
“你、你是特意到这儿来等着我的吗，陛下？”
话音刚落，她立刻抿起嘴，眼里可见的涌起懊恼。
瑟兰迪尔一听，眉梢顿时高高挑起。他察觉到对岸的半精灵正悄摸摸地观察着自己的脸色，不由得轻嗤一声，慢悠悠地开口。
“过来。”
西维亚脸色顿时就垮了。她垂头丧气，磨磨蹭蹭半天不动，最终还是在瑟兰迪尔充满威胁力的注视下，不情不愿地走到他面前，低头，小声喊了一句，“……陛下？”
她觉得她即将面对狂风骤雨般的打击洗礼，刚催眠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垂着头一动不动。却不妨瑟兰迪尔忽然伸出了手，摊开掌心，上面赫然躺着一颗精致小巧，流光溢彩的十字形耳钉。
西维亚惊呆了，她睁大眼，赫然抬起头，看着瑟兰迪尔，不敢置信，“这——这是——”
“秘银。”瑟兰迪尔慢条斯理地开口，一脸高贵冷艳范儿，将高富帅的气质挥洒到了极致，“你的成年礼物。”
西维亚一愣。
秘银？她知道这是多么珍贵的东西，数量极少，出产自矮人或努曼诺尔的矿坑，呈银白色，延展性极佳，坚胜钢铁、却又轻如鹅毛，光泽不会随着时光而衰退。用它打造而成的装备穿上行动自如，且刀枪不入，堪称古老光荣时代的传家宝。
西维亚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国王居然会知道她的成年礼是今天，还会特意到这儿来等她，赠与她这样珍贵罕见的礼物！
她用迷惑的目光注视着瑟兰迪尔，对方却仿佛没发现她的异样，将秘银耳钉随手丢来，看西维亚手忙脚乱地接住，小心翼翼地放在掌心里捧好，他的注意力却转移到了她向来都蓬松微卷的头发上，用充满嫌弃的目光打量片刻，抿起嘴，无法忍受般朝她做了个“走近点儿”的手势。
西维亚顿时防备地看向他，以为他反悔了，想把耳钉要回去。
瑟兰迪尔岂能不知她的那些小心思，不屑地冷哼一声，加重了语气，“我数三声，一——”
西维亚立刻乖乖走了过来。
“低头。”不是很友好的语气。
纵然她心里百般迷惑，但为了礼物，她忍了。微微垂下了头，内心忐忑不已。
然而国王的下一个举动却令西维亚彻底愣住。
他居然亲手为她编起了发！
西维亚只觉得腾的一下，从耳尖红到了脖后颈。她觉得浑身仿佛有无数蚂蚁在啃噬皮肤，刺痒难忍，坐立不安。她的指尖都在轻轻颤抖，瞪大了眼，告诉自己要忍耐忍耐再忍耐，一边在心里疯狂地呐喊，一边却又忍不住想要抬抬头，看他的表情。然而还没等她有所行动，就遭到了瑟兰迪尔极有先见之明的轻斥，“别动。”
西维亚顿时就安静了下去。她望着地面，感受着头发上细致的触动。那双修长有力的手握过弓与剑，斩杀过最凶恶的野兽，执起过最沉重的权杖，甚至无数次互相交握，触碰过他自己的额心，耳畔，脸颊……而如今，在她一百岁成年礼的这一天，他用这双手，为她编起了长发。
一缕一缕，一簇一簇，将原本蓬松到固执的长发挽到耳后，编成了一小辫，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侧脸。她能感受到他在头顶温热的呼吸，他的气息将自己全然包裹，明明是如此傲慢嚣张的精灵，然而握住她发丝的手指却不可思议的轻柔细致，一寸又一寸，梳理着原本不听话的卷发，那种隐秘无声的温柔，令世间最坚硬的心灵都为之融化。
西维亚愣愣地看着地面，她认为自己有些不正常，心跳莫名开始加速，脸热得不像话，血液直冲头顶。即便是上战场的前夕，亦或是面对艾斯特斯，她都未曾有过如此紧张到令人难以呼吸的感觉。她觉得事情似乎开始朝着某种无法预料的方向转变，她不知道是好是坏，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影响，此时此刻她唯一能够确定的只有一件事——
她不排斥瑟兰迪尔的靠近。
甚至……有些可耻的享受。
她大概是生病了。西维亚在心里默默想，也许是某种她从未得过的急性病，来势汹汹，不可捉摸，伴随多种并发症状，是否会有后遗症，是轻是重目前还无法预料。但毫无疑问，在此之前，她从未在任何人面前发病过。
要不就是烤肉吃坏了肚子，或者酒劲终于上来了，不然根本无法解释她现在的异常缘由何在——她得去找加里安——对，或者找辛诺德，相信他们一定会知道是怎么解决它的——
西维亚脑海中不停冒出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直到瑟兰迪尔退后一步，仔细审视她的头顶片刻，满意地点了点头，缓声开口，“我忍了这堆杂草如此之久……现在，它们终于肯乖乖待在一起了。”
西维亚下意识地伸手一摸。
不得了了——她在心里首先冒出了这句话——林地王国远近闻名的单身老精，居然无师自通学了一手编辫子！看他这熟练程度，这自信，简直无法猜想他那头柔顺飘逸的金发暗地里遭受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苦难——
西维亚喜滋滋地摸着自己的小辫子，乱蓬蓬的头发被编成一缕，挽到脑后束起多余的长发，露出了整张脸上最为出色的眉眼，整个人看起来顿时焕然一新，清新，干净，爽利得多。
像个精灵了。瑟兰迪尔在心里暗自点头，不动声色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
“既然你已经成年”，瑟兰迪尔端着那副高贵冷艳范儿，慢条斯理地开口，“就少学着加里安他们到处疯疯癫癫，把整个森林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记住，你再不是那个初入森林无所适从的幼崽，你是守卫者，是国王最亲近信任的下属，除了我，谁都无法命令你。即便死，也需在我身侧。”
西维亚一震，她深深吸口气，握紧掌心那颗耳钉，嘴角不自觉溢出一丝微笑，高声回道，“是！陛下！”
作者有话说第38章 chapter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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