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里的守望者》浮马

31、chapter 11

　　最后的同盟之战以索伦□□消亡，至尊魔戒消失为终结，世界第三纪元由此开始。

　　战争过后仍有希望留存，埃尔达的白树在人类之王的宫殿前常年盛开繁华，埃西铎在离开刚铎前将自己救出的白树幼苗种在了米纳斯阿诺尔城中，以纪念他战死的弟弟阿纳瑞安。

　　索伦的爪牙虽然被打垮驱散，却未被彻底消灭，隐匿于阴影之下，等待下一次黑暗归来。战后尽管有许多叛变过的人类弃暗投明，为埃兰迪尔的子孙效力，但还有更多人类憎恨西方人类建立的王国。邪恶的黑塔被夷为平地，但地基尤在，也从未被遗忘。无数精灵，努曼诺尔人和同盟的人类都在达戈拉德平原之战与巴拉督尔围城战中壮烈牺牲，埃兰迪尔与至高王吉尔加拉德也已逝亡。世间从此再也集结不起那样声势恢弘的大军，也再未建起那样精灵与人类结成的联盟。自埃兰迪尔时代之后，两支亲族终于渐行渐远，不再亲密如初。

　　而彼时的半精灵西维亚，早已跟随着林地王国的子民们，沿来时的路朝他们遥远而宁静的家园走去。

　　森林精灵的军队来时浩浩荡荡声势惊人，回时却损失了超过三分之二的兵力，零零散散安静归去。国王英勇战死，最精锐的战士守卫者死伤过半，就连起首领艾斯特斯都因重伤不治而埋骨他乡。这支声名不传于世却悍勇无畏到连索伦都为之侧目的森林精灵们，如今只剩下不足寥寥数百幸存，由他们的殿下瑟兰迪尔所带领，重新归隐幽暗的密林。

　　他们走过千里之遥，半月的漫长旅程，终于在踏过一片山坡后望见了一片熟悉的森林。可是没有一个人为此欢呼雀跃，每个人脸上都弥漫着无法挥去的悲伤，即便出来迎接他们的伴侣，家人和子女都无法磨去这深可见骨的伤痕。西维亚跟随在瑟兰迪尔身后，看着他翻身下马，面对出来恭迎自己回家的子民们，他们双膝躬曲，目露忧伤。瑟兰迪尔在那里沉默伫立了很久，终于轻轻颔首，声音低沉而充满威严——

　　“战争结束了。”他说，垂眼注视着身前风尘仆仆满目疲惫的子民，再抬头望向森林入口陆续走出来留守于这里的精灵们，他闭了闭眼，顿住片刻，才重新开口，“……我很遗憾，我没能把他们都从那片地狱里带回来。”

　　有的精灵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在归来的军队中，立刻就红了眼眶，死死捂住嘴不敢发出呜咽哭声。更多的则是一声沉沉叹息，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不语。这样令人窒息的静寂里，瑟兰迪尔负手而立，脊背挺得笔直，仿佛有什么极其沉重的东西压在了肩上，令他全身绷紧，犹如极力在忍耐——

　　“我的父亲，你们的国王……他闭上眼前告诉我的最后一句话，是‘在活着的时光里，珍惜身边关心你的人，不要在漫长的岁月里留下任何遗憾’……但我知道，这场战争让我们都失去了至亲至爱之人，并且在接下来的千百年中我们都需时刻忍受分离的痛苦与折磨，没人能够彻底将它遗忘——”

　　众人皆抬头，默默注视着这个年轻的金发精灵，他们的新国王。

　　“——但好在，一切都是值得的。”瑟兰迪尔声音低沉而清晰，传到每一个精灵的耳朵里，仿佛带着某种苦涩的叹息，“我得这么告诉自己——这一切的牺牲，都是值得的，我们的决定，都是正确的。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更好地继续活下去，背负着那些已逝之人的祝福和期许，远离凡世，回归森林。”

　　西维亚静静凝视着瑟兰迪尔的背影。这一刻的殿下在她眼中从来没有这样高大，威严，光芒耀眼过，能够透过他的傲慢，毒舌，天生的高贵和优雅的刻薄表象，一窥他柔软丰富，悲悯子民的内心。

　　他为那些英勇战死的精灵们而感到悲伤，心痛，那曾是多么鲜活的生命，前一刻还在自己眼前露出笑容，下一刻呼吸已然冰冷。但作为林地王国的新一任领主，他不仅要忍受至亲之人逝去的苦痛，强忍悲愁坚毅地扛起重建家园的重任，他不能露出任何脆弱无助的情绪，不能疲惫，不能哭，他需得拼尽全力去忍耐，安慰这些受尽创伤的战士，安顿这些失去亲友的子民——

　　他会成为一个好国王的——从这一刻起，西维亚对这个信念就再不曾动摇过。面前站着的人，不再是那个高傲而时常发脾气的小心眼王子殿下，而是大绿林的国王，守卫者的国王，她的王——

　　她注视着这个宛如一夜之间褪去所有青涩和活力的金发精灵修长威严的背影，缓缓低下了头，第一个出声回应他的话。

　　她说的是，“吾王。”

　　一瞬间，所有精灵都齐齐躬身俯首，恭谨真诚地呼唤瑟兰迪尔。

　　“吾王。”

　　他闭了闭眼，下颔收紧，眼神悲喜交加，深邃得看不见底。他点了点头，所有森林子民陆陆续续起身，他这才转过身来，扫视着身后一直忠诚追随着他的领地最精锐最悍勇的精灵战士们，沉默了片刻，目光缓缓落在最前方垂眼不语的半精灵身上。

　　“西维亚。”他忽然低声念出她的名字，用极其端正的会话式辛达精灵语，一字一句，烙入她的骨子里——

　　“在离开森林远赴战场之前，艾斯特斯曾经请求过我：如果这场战役他身亡而你活了下去，那么……他的意愿，是选择你成为新一任的守卫者首领。”

　　西维亚一愣，霍然抬起头来，震惊得说不出话。

　　他说什么？……艾斯特斯……请求国王让自己成为新的守卫者队长？

　　——你会成为密林最优秀的守卫者，不是因为手中的弓与剑。而是你的心。

　　她忽然就想起艾斯特斯说过的那句话，眼眶骤然就红透了，咬紧了牙齿逼迫自己将冲上来的眼泪咽了回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瑟兰迪尔负手低头凝视着这个年轻的精灵，森林中唯一的半精灵，身负来自尘世的血统，却拥有不输于任何同伴的决心与忠诚，与他们一同血战到底，誓死捍卫中洲最后一片净土，抵抗黑暗阴影入侵，为此几乎付出了一切——

　　“这是艾斯特斯的决定。”面对西维亚复杂难言的目光，瑟兰迪尔神色平静极了，淡淡开口，“也是我的决定。”

　　西维亚胸中一窒，浑身血液都开始朝上奔涌。她几度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指尖止不住的颤抖。而瑟兰迪尔似乎是察觉到了她此刻复杂交织的情绪，还不待她彻底回过神来，再次沉声开口，“还是说，你对艾斯特斯和我都有所质疑？你认为自己不配成为你身后这些同伴的首领，和他们一起继续守卫森林？”

　　他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像一柄利剑扎入胸口。西维亚闭了闭眼，深深吸了口气，刚想要开口说话，身后却传来辛诺德毫不犹豫的回答——

　　这个向来温和爱笑的精灵听见国王严厉的呵斥，倏然单膝落地，手抚上胸前，致以精灵之间最真挚最严肃的礼节，他的声音平和而清晰，在一瞬间传入了所有精灵耳中——

　　他喊的是，“队长。”

　　他称呼西维亚为，守卫者队长。

　　半精灵微微一愣，倏然转过头来，那一刻所有守卫者齐齐举手朝她俯首致礼，面色严肃恭谨，没有一个人出声反驳，没有一个人质疑她的地位和权利，跟随着辛诺德的声音，呼喊她为，“队长”。

　　这是对国王，对曾经的首领艾斯特斯毫不犹疑的最真切的信任，也是对西维亚，对她这些年来努力训练不负承诺的肯定，对她七年多以来奋不顾身浴血拼杀最有利的证明——这些向来高傲而隐世的森林精灵们，最精锐的守卫者战士们，无声承认了西维亚，作为下一任森林最强大的守护者，他们的首领。

　　千百年来，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类能获如此殊荣，得到整个森林子民的肯定，这是比“首领”更无上的光荣，而他们却赋予了她，一个也许只能拥有百年寿命的半精灵。

　　她看向这些幸存于战场的同伴们，从他们的眼中看见了鼓励，肯定，希望和笑意。这对她而言，就是最大的奖励。

　　西维亚闭了闭眼，平息了所有不安与颤抖，她霍然握住长剑，面朝瑟兰迪尔，低头，俯首，单膝跪地，目光沉静，宛如晨光经受乌云的洗礼穿破黑暗，变得全然的透彻，纯净，明亮。

　　她的声音不再有丝毫质疑犹豫，轻和而沉稳地应声，“吾王。”

　　瑟兰迪尔终于露出了回家后的第一个微笑，华美耀眼难以直视。

　　“从现在开始，你将接替艾斯特斯，成为林地王国守卫者的新首领，履行守护森林的责任，并拥有斩杀邪恶与阻扰入侵的权利——”

　　瑟兰迪尔微微低头，注视着完全蜕变的半精灵，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侧了侧头，平和威严地说道，“而你，森林子民，也将被赋予一个只属于精灵的名字——”

　　他微微颔首，目光里浮现出很轻微的笑意，似乎在为自己的决定感到满意，轻声开口。

　　“Holistacia.”他说。

　　赫里斯塔夏。

　　“星光之露。”

　　最沉重的剧情已经过去了。接下来都会是甜甜甜，真d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