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夜的风歌》尽暮

1、雪

　　我看见大雪纷扬
　　不知那是否又是毁灭的开始

　　遥远的森林，柔和的风
　　天空的尽头，银蓝的翼

　　那黑色的城池上空，笼罩着无尽的雾
　　当索幽花飞扬，幻鸿飞过湛蓝的天顶
　　我看见你的梦境
　　清新而甜美

　　雪

　　雪开始飞落，白色的六花在空中绽放。
　　灰色的大地上，布满晶莹的血液。

　　我伸出手，身边风筑起的结界渐渐消失，黑色的斗篷落在这片冰封的大地上。
　　“殿下，”枫走到我身边，暗红色的长袍在风中翻动，“殿下，天之神殿的结界已经解开了。”
　　“恩，”我仰头看了看天，回答道，“全军前行，这将是最后的一战。”

　　无数黑色的身影随着我的声音移动起来，黑暗一点点吞噬着一切。
　　雪漫无目的地落下，落满肩头。

　　雪水缓缓融化，渗进我黑色的斗篷。枫站在我身边，安静地注视着天之族晶莹的神殿一点点被黑雾吞蚀，眼中散着冷冷的寒意。
　　火光映天，暗暗的红，如同枫的长袍，印着毁灭的记忆。

　　黑雾笼盖了一切，天之神殿在火焰中化作虚无的轻烟，只剩下晶白的雪，成为黑暗中唯一的点缀。

　　我仰起头，雪落进我的眼眸，和淡粉的瞳融化在一起，风轻过，带走我眼中的泪水。
　　“殿下。”枫为我撑起结界，纷飞的雪在浅红色的结界上落了厚厚的一层。
　　我抬起手，轻轻化掉枫的结界，低喃道：“这究竟是谁的过错呢？是天之族，或是，我？”
　　“……谁都没有过错，殿下。有些事，原本就注定了，没有办法反抗。”枫望着我，轻轻地笑，“所以呢殿下，如果不能忘记仇恨，就不要让怜惜折磨您的心。”

　　雪纷纷扬扬地落，哭声透过黑雾隐隐地荡漾出来，伴着落雪一起，像是在演唱一首生命的亡歌。
　　白色的雪，从黑色的天顶无尽地飞落下来。
　　我不知道这雪究竟为谁而下，是毁灭在我手上的天之族，抑或是那些曾生活在遥远森林里的亡灵们，或者，仅仅是为了掩盖鲜血与泪水的仇恨，那些毁灭的记忆。

　　“战役结束了，殿下。”枫转过头来对我说，“光属下的第一族也不过如此罢了，光想要对抗暗实在太可笑了啊。”
　　“可是，枫，如果真是如此，”我问，“那么，为什么光与暗的争斗从来都没有停止过？”
　　“这，这个……”枫仰起头看我，微微有些不知所措。
　　“枫，”我看着她，浅浅地笑了，“其实，我们并不知道为什么而战争，或许是为了生存，或许是因为仇恨，或许仅仅是因为，我们的生命注定要如此，为战争而站争。”
　　枫望着我，稚气的脸上有些许的迷惘，先前的冷漠和沉静都一下子不见。我看着她雾气迷朦的眼眸，莫名地心疼。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语言是无法明说的。因为枫你还只是个小孩子么，再长大些就会明白的吧。”我伸出手，晶白的雪落在我浅灰色的手套上，迅速地融化掉。
　　“王曾经说，这雪，象征着战争、毁灭，还有生命无尽的轮回。”枫轻声说，“那么，除了这些，这个世界还剩下些什么呢……”她也伸出手，雪却很快在她手上积起厚厚的一层，“我是生活在黑暗和寒冷中的生命，除了这些，我什么都感受不到……但是，我知道还有些什么的，因为殿下说过，那些我没有感受到的，那些明亮而温暖的东西……如果我也能感受到就好了……殿下……其实……”枫突然停下话语，向我们得胜归来的部队望去。
　　“殿下，这个是……”枫皱起眉，带着一点吃惊。
　　我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看着黑色的长袍们簇拥着一个白色的身影走来。

　　黑色的长队向两边退开，我静静地看着那个白色的身影站在我们这些夜幕精灵的中间，他身后不成熟的羽翼在风中颤动着。
　　是的，那是天之族的小孩。可他晶白的长袍却泛着淡淡的蓝色，而他身边的结界……
　　“那并不是天之族的法术，”枫微微紧张，“那个结界是什么？”
　　“那是风的结界，是风族的法术。”我轻轻地笑了，向男孩走去。

　　积雪在我脚下发出细小而破碎的声响，烙下一个个破裂的回忆。
　　我抬起手，笑着化掉男孩身边的结界。
　　风略过的时候，我看见他眼底深深的恐惧和脸颊上未干的泪痕，以及他额间那片淡蓝色的索幽花瓣。我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看来，那个契约终于是要生效了。
　　“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哦。”我伸出手抚掉男孩身上的落雪，“你叫什么名字？”
　　“……羽，我叫羽。”男孩抬起头来看我，青色的瞳仁突然就映满了天空、清风，还有那遥远的大森林。

　　羽么……不会错了，就是这个孩子。

　　“留下他，带回暗晶宫。”
　　“殿下？”枫不解地看我。
　　“放心好了，王不会生气的。”我转过身，浅浅地笑。

　　“殿下……”
　　枫轻叹着，目送我裹紧斗篷消失在风雪中。

　　黑色的天地间，有声音与落雪和清风和在一起，轻轻呼唤着我的名字：
　　“萤，是你找到我们的幸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