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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欲逃 ...

  •   枇杷晚翠,梧桐蚤凋。栖鸟飞绝,降河绿雾星明灭。 寒夜。我闭着眼,心里“砰砰”的跳,急促的心跳使我不安,窗外的风猎猎而动。 我装作突然昏厥,枕玉一边在我的床边,试图唤醒我,一边不动声色的支走其他婢女求医,但到底还是留下了四个婢女,怎么也不肯走,枕玉轻轻捏了捏我的手,又她们遮挡住的视线。 我们只有解决了这四人,就可以假托她们的身份离开王府。为了这次能逃出去,我和枕玉准备良久,希望能一次成功。 我眯眼看见有两个婢女在隔间里找急救药丸,还时不时问枕玉,药丸在什么地方。而另两位则在我的跟前,枕玉趁那人不注意,在其中一人后颈上轻轻一拍,然后托住她的身子,缓缓放在地上,动作一气呵成毫不停顿。等另一个婢女反应过来,已被我死死捂住了嘴。 “唔唔……” 那婢女挣扎,手脚不安分的乱动乱踢,可声音虽然小,我却生怕她出半点声音,几乎用了全部的力气把她按着。 枕玉以相同的手法拍去,一时,那婢女竟不晕,我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心跳愈发快了,只死死捂住她的唇。 枕玉满头大汗,又试了一次,这一回,更令那婢女挣扎反抗,硬是没有晕过去。 该死!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我脑中一片空白,焦急的看着枕玉。 刹那,隔间的婢女的不耐烦声音响起∶“枕玉姑娘,清心丸到底在哪儿?四处寻不见。” 枕玉颤抖着声音,尽量平和道∶“似乎放在那排柜子里,牢烦姐姐好生找寻。”说完又一个历手疾劈,那婢女终究被枕玉放倒。我和枕玉把那人放在地上,随后就听到隔间那婢女抱怨的声音。 “啊呀呀,劳什子的清心丸,不知道被放在哪儿去了,我去打水来,秋冬,你继续找找看。” 说完那婢女还没有回头,枕玉如同小猫一般,轻手轻脚的上去,一声轻响,已然将她放倒。 我拍拍胸口,还好还好,就只有一个了。 我蹑手蹑脚的跟上去,枕玉正准备一掌劈下,却不料,那婢女感到不对劲,一转身,看见四处横七竖八的人和突然苏醒的我,一声尖叫,响彻云霄! “啊你们……” 糟了! 枕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她劈晕。又小心放倒在地上,我心中一跳。楼下的侍卫……听见这声音肯定会上楼察看,怎么办?怎么办! 我心中焦急,又好像听到了侍卫在底下交谈的声音,自己先乱了阵脚,枕玉比我清醒些,急中生智的立刻拿起旁边的木盆子,使劲一摔,大着嗓门骂道∶“贱蹄子,你做的什么事儿,选侍的身子是你碰的的?天冷露寒,竟给选侍脱了衣裳,你作死么?快快给选侍穿上!” 枕玉说话间,我已明白过来,从另外两人身上扒下宫娥衣衫,枕玉便喊话,边关门穿衣,我的手哆嗦的厉害,见来竟是枕玉的拖累,枕玉把头发一挽,又来帮我。那群疑心的侍卫上了楼,在门口敲门,边喊话∶“可是选侍怎么了?” 枕玉帮我绑发,我仍然在穿衣裳,她脸色慌忙,手心全是汗,貌似轻松地应一句∶“扰了各位,选侍正穿衣呢,刚刚这贱蹄子唐突了选侍,我随口骂了几句。” 那群人听到这话,又不敢推门,毕竟是圣上的女人,他们万万不敢偷觑的,于是应付几句便都下了楼。 枕玉沉住气,不像我手忙脚乱,我叹,这辈子我换衣服大概也只有现在这么快了,急急地拿了几件带血的衣物和木盆,枕玉擦了擦汗,我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檀儿,别急,你把头埋着,我来说话,好么?”枕玉一张俏脸煞白,声音做出尽量稳当的样子,汗珠子颗颗往下掉。却还叫我不要急,我心头一暖,慌乱去了不少,点点头跟在她身后。 因侍奉春风楼的婢女是三天一换,枕玉打着我得了传染痨病旗号,很容易就蒙混过关,出了春风楼的视线,我才真正感到自己还能呼吸,心跳如擂。 月华收,云淡霜天曙,昨日,凉满北窗,飞花如雪。 现在再回首望那春风楼,只觉人成各,今非昨,往事如云烟般散去。 自由!自由!我的心猛烈的跳动起来! 我渴望而不可及的奢望,现在,就紧紧的抓在我自己手中! 再望前方,心里却有着强烈的不安,不见重城,却怕是隐隐三烟树,海市蜃楼。 枕玉拉着我疯跑,气喘吁吁,往日不消片刻的路程,在此时已然是长路漫漫,那两名婢女身上有牌子,只要出了这凤楼,我就自由了! 跑到府门外,侍卫不多,我和枕玉装作卫选侍得了急病,跑去找侍卫寻大夫,侍卫见我们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果然信了以为春风楼的我出了变故,急急忙忙找人去了,我和枕玉这才装作同侍卫寻人跑出了王府。 当我跨出王府,迎面吹来一阵寒风,我缩了缩衣衫,紧紧的跟着枕玉,我们一直跑啊跑啊,不停的跑,耳朵里灌满了冷风,我以为我会逃出去,却发现不知何时,背后传来了马蹄声。我知道这个计谋瞒不了多久,却不知道他们这么快就追赶了过来。 我平日里身子孱弱,这会子已然上气不接下气,跑得感到四肢百骸都不是我自己的,又呼吸不畅,连连摔了几次,平白拖累枕玉。我不忍,渐渐停下来,“枕玉……我……咳咳,我跑不动了……” 枕玉想背我,我推开她∶“后面……是骑马的人,你带上我,必定跑不了,快!你先走,找卫子昔救我!要是等到入宫,便更难逃了!”我边喘气边说话,但觉眼前一黑,身子摇摇晃晃的酸软无力。 “檀儿!”枕玉怒喝一声,但她终究知道轻重,应了我。我颤抖着拿出我所写给卫子昔的信,枕玉揣入怀中,拿了包袱,将我藏在一处柴跺中。 我催了她许久,枕玉眼里含着泪离去,我只求追兵不要太快,不要追上她,再看时,已看不见枕玉的身影。 枕玉自小学武,与旁人不同,是箐妃娘家许给我的丫头,她和别玉一文一武,相得益彰。在我最无助可怜时,从来没有离弃过我,不管我是公主或是王妃,侍人还是选侍。从来没有,背弃过我。 寒风萧瑟,冷,好冷。 我的意识模糊起来,刚刚出的汗,全部变成了冷汗,冰凉的贴在我的皮肤上,我感到体内的热气慢慢消散,四肢无力。头昏脑胀。双眼发黑,月光朦胧的照着我,我脑子一片混乱,往柴跺深处钻了钻。 累,身心俱疲。我睁着眼,疲累的叹息一声。 要,下雪了罢? 七岁时,我爱看雪景。只觉得白雪纯净,梅须逊雪三分白,无人尽日飞花雪、大地白茫茫一片真干净,又或者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却是我错了,那雪下的血腥与无情,就如同这寒冬一般,冷得彻骨,冰得寒心。我白活了这么些年,白爱了一个人,才知道那人如同冰雪,用身体暖不出温度,却会冻伤自己。 卫家天下如今改朝换代,姓沈了啊。 我缓缓闭上双眼,希望追兵不会太早发现我。 由天命,由天定。 我命由天不由我。 不知过了多久,手脚僵硬,意识模糊。 “醒醒,醒醒!嗳!怎么睡在柴跺里呢!” 那声音,飘忽的像梦里似的,听不清,听不清…… 仿佛穿越风尘到了我的耳边。 我……在哪儿? 眼前的是一个微微弯曲的温暖脊背,我努力睁开眼。 雾气重重。 天不绝我,得救了。我弯起唇角,得救了啊。 晚来天欲雪,暮色渡荆洲。 再醒时,眼前见得就不是那白如雪的白凌纱帐子了,一个温馨又破旧的地方展现在我眼前,我真的从我待了十年的地方,逃出了? 一方小小的桌子上放着缝补的衣物,破旧却仍然温暖的被褥,一点都不潮湿,窗户严丝合缝飘不进一丝风雪,隐约可见在外的白光,外面的风声猎猎,在这个小屋子却很难听到。 忽的,我面前的门有推开的声音,我睁大眼,看着一个布衣妇女缓缓像我走过来,背后的风雪扑面而来,呼啸声大了,引了一地的雪,我看见门外的世界,已然一片雪白。 那妇人背着光,看不清脸颊,手里持了一碗草药,见我起来,急忙把我按在床下∶“姑娘哎!怎的起了?快进去,这么些天,可算是醒了。” “嗳……”我喉咙一紧,疼,说不出一句话。 “姑娘这是怎么了?”她疑惑的看着我,替我顺了顺背,“嗳……嗳……”我扶着喉咙,不能再发出一个音节。 疼,喉咙似有一把尖刀,尖锐的刺着我,我清醒的感到我的喉咙的刺痛,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我再也说不出来话儿了! 怎么会!怎么会? 我竭力想问她,这里是哪里,到嘴边,却还是变成了单调的“嗳嗳”声,我一直都知道我的嗓子破败,却没有想到我——会哑。 哑。 当我心里再次冒出这个字眼时,是无尽的害怕。 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再也喊不出一个字? 我以为我自由了,我以为我自由了啊!泪珠滚滚而下,所有眼泪消湮于无声。 那个布衣妇人看我落泪,急忙抱住我,急切的说∶“孩子啊,别哭,原来你却哑了,别哭……可怜的孩子。” 我泪眼朦胧地抬起眼,想起这就是将我从王府外背起来的那人,我抱住她,无助地看着她,眼泪无声的流下来。 救救我…… 救救我…… 她似乎看懂了我的话,眼睛红红的,声音慈祥和蔼∶“孩子……不怕,不怕啊。” 我依靠在她温暖的怀里,一个字都说不出,那妇人抚摸着我的发,“孩子,你原本会讲话……是寒了嗓子罢?” 我用力点点头,“怎么办?”我竭力说出这句话,声音到了嘴边,却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那妇人知道我的意思,心疼的拢了拢手。“孩子……别怕,会好的,咱们明日带你去华神医那里,你会好起来的,别怕啊。” 华神医……
      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热气涌入脑中,周围的声音都变为风雪的猎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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