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锦月》墨染星璇

24、泛舟碧云

　　一行人出了门，才发现那侍女竟是引着她们向湖的方向走去，一时都有些怔愣，只有那孟嘉茵不动声色地随着侍女向前走，夕月不快不慢地与孟嘉茵保持着同样的步伐。那侍女引着她们转过小楼去，才发现遍地葳蕤的蔷薇丛中，竟有一个小小的码头，码头上系着三只小船，每只船上有一个船娘，正在那里恭敬地立着。
　　“我们，我们一定得坐船去吗？”魏小姐咽了一口口水，语气有点紧张。
　　那引路的侍女回头看了她一眼，夕月发现这正是那个带她进门并向她介绍此处的侍女，那侍女眉眼弯弯笑道：“自然不必一定坐船，只是王爷说，这明月之下，碧波之上，青荷之中摆渡而过，是一件十分有意趣的事情，想让诸位小姐也享受一下其中之乐趣，所以准备了这些小舟。如果小姐不适应，婢子就吩咐她们带您从陆路过去。”
　　魏小姐忙道：“我不惯坐船，晃呀晃的怪不舒服的，冯姐姐陪我走过去吧？”
　　那姓冯的小姐见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也不好十分反驳，只得应了，魏小姐又去邀沈小姐和崔小姐，二人却情面不过，也只得应了，她正要再度开口，孟嘉茵却回首问夕月：“你呢？”
　　夕月微微笑道：“既然王爷如此盛情，却之唯恐不恭。”
　　魏小姐脸色一变就要开口，孟嘉茵却点了点头：“那我也坐船吧。”
　　魏小姐这回把话咽进了喉咙里，她的出身比另外四人都高，可是却比不上孟嘉茵，所以她不敢驳她的话。
　　孟嘉茵不待她们四人反应，已经在侍女搀扶下上了小船，夕月微微一笑也随后上了船，那船娘将篙在水里一点，小船便悠然离岸而去，魏小姐这里还在又气又悔，孟嘉茵与夕月已经离岸一丈有余了。
　　这小船十分精致，船身虽小，也没有船篷，可是船头上立着一支孔雀杆，杆上挂着一盏琉璃灯，明亮而温存的灯光映在水面，不时倾洒在船边滑过的荷花或者荷叶上，显得这小船如从仙境里舶来一般，更何况船上一前一后坐着两位如花容颜的妙龄女子，香纱轻罗裹就的两个美人在这水光粼粼与月光皎皎的映衬中拂花而过，早已魅然欲仙，待得小舟渐近岸边时，岸上翘首远眺的人们早已熏然欲醉，只觉得这两个女子必然是谪仙般的人品，才不负了这一番如画美景。
　　待得二人离船登岸时，席间众人早已停了话语，个个目不转睛看着二人，虽然廊下用稀疏的湘竹帘将女宾席与男宾席隔开，看不真切，但是众男子还是隐约能看到二人的美貌，不禁色授魂与，早已痴倒了一片，哪里还有人再去注意步行而来的魏家小姐等人。
　　左飞双目直直看向那个巧笑嫣然从船上下来的穿石榴裙的少女，心中的惊涛骇浪再无旁人能理解，这一副如玉的容颜他今日确然应当是第一次见，却好像是在梦里辗转了千百回一般的熟悉，伴随着无可名状的愁绪，这莫名悲伤的情感有一瞬似乎要喷薄而出，让他的心刺痛得像要无法承载。
　　“桐君，怎么了？”左飞听到熟悉的声音，忙收敛了心绪，再转头时，已恢复了平日里淡然冷静的模样：“无事，只是瞧着这两位姑娘登场的方式，像是殿下的手笔。”
　　齐王明栩璟，微微笑了起来。他的容颜在月光下几乎要熠熠发光，绝不逊于在座女子般的雪白皮肤，一双海鸥般的眉直如发鬓，张扬洒脱，黑宝石一样明亮的凤眼此刻闪着微微笑意，让人如沐春风，挺直的鼻梁秀美而贵气，两瓣淡绯色的唇笑起来弯成令人心醉的弧度，黑色锦缎一样的碎发从额前俏皮地落下，掩映着他幽深的双眸深处神秘的笑意，这样恰到好处的笑容常常使面对他的人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忘记了他是一名将军，一名百战百胜的将军。
　　明栩璟身量高挑，穿着一身墨色的长衫，系着一条金腰带，衣裳并不华丽，却衬得他肤色越发白如初雪，双眸更是灿若晨星。他笑着对左飞道：“果然知我者，桐君也。”
　　左飞尽量把笑容控制在一贯的水平上，对齐王说道：“太子怕是要到了。”
　　齐王笑容一丝没变，站起来走到廊边看向月下的碧云湖，淡淡说道：“刚才就传话来说就到了，三弟也快到了。”
　　话音刚落，远处一阵小小骚动，马上有人来报：“秦王殿下到了。”
　　齐王笑道：“这可是个曹操。”
　　左飞收敛了笑容，随齐王迎了出去。
　　明栩珅今日穿着一身荼白色细纱长袍，袍脚处用鸠羽色丝线绣着疏疏落落几枝紫藤花，腰间系着雨过天青色腰带，一头缎子般的黑发松松系在身后，眉眼精致，笑语含情，风流倜傥至极，一路上与围过来问安的人们寒暄不住，每个人他都能说上几句，笑盈盈地似乎毫不腻烦。
　　齐王迎过去，还未开口，秦王已经笑眯眯地赶着两步上前向他行礼道：“二哥，我来迟了！二哥可不要责怪，一会儿我自罚一海！”
　　齐王笑起来：“还是这么孩子气！自罚一海？你吃得了，我可没有这许多酒给你牛饮！何况还未开席，你也算不得迟。”
　　众人都笑了起来，秦王也不在意，笑嘻嘻地道：“我听闻父皇为二哥府上的夜宴特赐了好些凤醇，想多骗一点也不行！”
　　齐王听了好气又好笑：“如此说来，你想饮酒也不难，我听得说，你这几年很是用心学了一阵子剑舞，一会儿你舞一段助兴，我便送你几坛子凤醇又何妨？”
　　一时气氛十分融洽，兄弟二人有说有笑地携了手正要进屋，远处却又是一阵热闹，立时又有内侍来报：“太子殿下到。”
　　齐王与秦王兄弟二人忙理了理衣裳，快步向太子来处走去，只见太子明栩璋一身绛色细云锦四爪龙纹长袍，系黑色腰带，他生就一张容长脸儿，眉目之间有森然之意，虽然年纪并不大，却让人觉得有些阴沉，长相倒也十分端正，只是同齐王与秦王兄弟二人一比就流于平凡了些，但他表情端肃，却也有几分威势。
　　齐王与秦王忙快步迎上去，互看了一眼后一齐行礼道：“臣弟给太子殿下请安。”
　　太子唇角弯了弯，算是笑了一下，笑容浅淡，口气却带着亲昵：“二位贤弟快不要如此客气，私下里又何必行君臣之礼？连父皇还说，一家人之间若是私下还拘泥君臣礼数，便生分了亲情呢。只叫我大哥便是！”
　　齐王与秦王忙称“是”，齐王便拱手道：“是，皇兄，酒席已经备下，请皇兄入席，这便开宴了。”
　　太子微微颔首，便在齐王引导下向首席走去，拂衣坐下，齐王坐于他左下首一席，秦王落座他右下首一席，太史令穆紫野又次一席，坐于左下首第二席。
　　众人落座，齐王宣布开宴，太子率众人一齐举杯向东，先叩谢皇恩，饮尽杯中酒，才觥筹交错地互相敬起酒来，一时间席间推杯换盏，高谈阔论，十分热闹。
　　男宾席如此，女宾席却要斯文许多，今日女宾不少，许多公卿世家的女眷也都受邀出席。席首坐着齐王妃蒋婕，蒋氏乃晋阳侯蒋谧之女，自幼长在边关，虽则闺阁弱质，仪态聘婷，眉宇间也沾染了三分飒爽之气，只是她父亲晚年得女，十分娇宠，所以秀美的姿容也掩不住她身上一丝骄纵之气，此时她虽然笑容可掬地与坐在身旁的一位命妇寒暄，却有些心不在焉地向今日来应选的几位名门闺秀们瞄了几眼。
　　旁的人也还罢了，她的目光在孟嘉茵和苏夕月二人身上扫了几个来回，眸色便愈见阴沉，孟嘉茵她是早就认识的，这个苏夕月只是半路冒出来，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却出手不凡，一出场便借势勾了许多人的心魄，她不由多留意些。
　　苏夕月容色柔媚，观之眉如远山含黛，鼻梁挺秀如玉雕般温润，一双眸子微微低垂，只见鸦青的睫在玉颜上投下蝶翼般的影，红菱样的唇饱满娇小，仿佛谁从牡丹花瓣上裁下了一抹红。此时她臻首低垂，发髻反绾成朝天髻，簪着一支镶红宝石蜂戏双花鎏金步摇，步摇巍巍在鬓边摇颤，越发衬得容颜娇美，蒋婕定定看了她半晌，纵使再怎么气恨，心里也知自己的容貌与她比拟逊了一筹。
　　魏家小姐见齐王妃目光不时往这边扫，心里不由跃跃欲试，便举起酒杯笑着向王妃道：“王妃，臣女敬您一杯。”
　　齐王妃淡淡看了她一眼，迟疑着轻声问了一句：“这位姑娘是？”
　　魏家小姐脸色僵了一瞬，强笑道：“臣女魏芳莲，出身雍南魏氏。”
　　“雍南魏氏？……啊，”齐王妃似乎很是想了一阵，犹未想起来的样子，勉强笑着点头客套道：“魏小姐，久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