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锦月》墨染星璇

170、请君入瓮

　　杨九如听了辜以宽的话，暗暗觉得有些不对，前阵子一直说的是柳如枝的婢女一个人，而且已经收押在了地牢，连他都亲眼看到过，如今怎么忽然变成了两个？
　　齐王的口气依旧淡淡地：“辛苦义横了，这件事关系重大，如果不能水落石出，我总不能安心。既然已经查出来了，一会儿咱们去瞧瞧这个漏网之鱼到底是何方神圣。”
　　说着看向杨九如：“意卿，柳川楼那边，还是得做个了结，此事，就交给你了。”
　　他近来少有把什么事情独独托付给杨九如的时候，杨九如忙立了起来，恭敬地应了个“是”。
　　齐王点点头，将目光转向欧阳谨：“那女犯现在何处？”
　　欧阳谨立了起来沉声答道：“罗远已经将她拘在了她的住处。”
　　杨九如的心顿时就拎了起来，罗远是影卫指挥使，若说是普通的人，哪里需要他亲自出手？如此说来，很有可能是影卫中人。齐王又说是女犯，那女的影卫……
　　他的脸色就有些发白。
　　齐王已经站了起来，对欧阳谨和辜以宽说道：“走吧，咱们去瞧瞧。”
　　杨九如只觉得一阵紧张，暗暗握了握拳头，见三人已经站起来朝外走，忙跟了上去。齐王未置可否，欧阳谨和辜以宽二人见齐王都没有表示，更不会多嘴阻挠了。
　　几人一路往影卫住的小院走去，杨九如留神看着一路上的守卫，发现并没有什么异于往常，心里又有些疑惑。如果真是枫玥出了事，此处怎么会这样风平浪静？
　　心里就存了一点希望。努力让自己相信，出事的不是枫玥。
　　可是当欧阳谨带着齐王在枫玥的屋子门口站定，他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了。他站在一行人的最后，数九隆冬，他只觉得自己背心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欧阳谨敲门喊了一声“罗指挥”，门打开，门内立着的正是罗远，他见齐王站在门口，忙弯腰行礼，抬起身来时，看见了队伍最后的杨九如，目光冷淡，却对他微微笑了一下。
　　杨九如顿时有一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罗远这是什么意思？
　　齐王却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一行人先后进了屋，杨九如不敢怠慢，忙也跟了进去，努力镇定精神，不管怎么样，先看看枫玥如今是什么情形，再图后计。此时更要冷静，若自己再出了差错，枫玥就更无望脱困了。
　　屋内的气氛很平静，枫玥就坐在屋子正中的椅子上，甚至都没有用绳子捆她，杨九如一看就知道，她被点了穴，所以老老实实地坐着，一动也不动。罗远能做到堂堂王爷的影卫副指挥使，武功自然不是枫玥可以抗衡的。
　　齐王在离她不远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也让欧阳谨“随便坐”，辜以宽和杨九如没有得他的吩咐，都在他身后立着。
　　齐王朝着枫玥仔细看了看，半晌微微笑着说了一句：“倒是一副难得的好相貌。”
　　枫玥目中有不甘，有愤怒，却并未开口说话，齐王很明了地看了看罗远：“给她解开。”
　　罗远微微颔首，辜以宽却在他耳边附言道：“王爷，若她咬舌自尽……”
　　齐王笑笑：“她不会的，她哥哥还活着呢，她怎么敢死？若她死了，只怕她哥哥也活不过今天。”
　　枫玥眼中露出惊恐的神色，直勾勾看向齐王，杨九如只觉得天旋地转，刚才罗远看他那个样子果然就是别有用意！
　　他不敢表露出任何异样，面无表情地看着枫玥，只见她正瞪着眼睛看向齐王，罗远此时已经解开了她的穴，她脱口而出一句：“殿下说的是什么？！属下听不懂！”
　　齐王悠然看向她：“你如今还在我的影卫里，是哪条规矩教你，可以对我无理？我问你话了吗？”
　　枫玥不想他竟用这话噎她，一时有些愣怔，却很快反应过来：“请殿下恕罪！属下一时情急，冲撞了殿下。”
　　齐王轻笑了一声：“你要请我恕的罪竟只是口角冲撞了我？我以为，你该求的饶恕，应当比这个更实际一些。”
　　枫玥强自镇定：“殿下说的话，属下愚昧，听不大懂。”
　　齐王笑笑：“杨凤玥，你装糊涂不要紧，不过我想，有的人，他并不糊涂。”
　　杨九如兄妹听他喊出枫玥的姓来，心下都是一悸，杨九如表情还算沉着，只是面色已经开始微微发白，枫玥冷哼了一声：“殿下，枫玥为您出生入死这几年，不知殿下是听了何人谗言陷害于我，只是枫玥从未做过什么对不起殿下的事情！枫玥一介孤女，殿下竟说我有个哥哥，这可是诛心的话！”
　　齐王笑笑，不去理会她，只自顾自对罗远说道：“好好看管。”
　　罗远哪敢有一丝怠惰，连忙毕恭毕敬地应了，枫玥还要说什么，已被罗远眼明手快地又点了哑穴。
　　杨九如知道齐王来此绝不可能只为了听枫玥辩白几句，他这是在向自己示警！既明说了知道枫玥的来历，知道她有个哥哥，却又没有挑明哥哥的身份，这件事情才只开了个头！
　　几人一路无话，回到齐王的外书房。欧阳谨说还有事要办，先向齐王告辞而去，辜以宽称这些日子没有归家，要回去看看，也告了退。何总管眼观鼻，鼻观心地向齐王回说内院还有事情要处理，也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齐王和杨九如。
　　齐王一向不爱焚香，暖融的空气里只有些清浅梅香，往常杨九如很喜欢这味道，如今却只觉得那香味熏得人头晕。
　　齐王开始批阅文书，杨九如走上前替他伺候笔墨，他也没有阻止，只默默将案上的文书一册一册都看过了，不时落笔写点什么。
　　待文书都看完了，齐王搁下笔，看了杨九如一眼：“意卿有事要说？”
　　杨九如笑了一下，笑容多少有点勉强，却平静地说道：“想讨殿下一个示下，这柳川楼的事情，如何了结是好？”
　　齐王见他领会了自己的意思，笑了笑：“意卿向来是个聪明人，这些年来为我处处绸缪，难道还不懂我的心思？如何了结，何须我来多说？”
　　杨九如只觉得嘴里含了一枚苦胆似的，脸上笑容却自然了许多：“是属下糊涂了。属下这便去柳川楼。”
　　说着行了礼，退了出去。
　　齐王看着阖上的门扇，嘴角的笑容渐渐变冷。杨九如这样胆大包天，兄妹两个都混入了他府中，就正好让他挟妹令兄，挟兄令妹！
　　只要杨凤玥在他手上，杨九如就不得不听他示下办事，只要杨九如一天没死，杨枫玥也不敢随意寻死！他们以为他们布置的天衣无缝，却不想瞒得过初一瞒不过十五！如今事情败露，要他二人性命，不过是下下策！
　　影卫副指挥使调查杨九如许久，发现这个杨凤玥倒是隐藏得很深，只怕太子那边也不知道她这号人物，若非在宁州有一场奇遇，只怕连他们也没法及时发现。正因如此，齐王断定杨九如必然很重视这个唯一的妹妹，今日不过试探试探他，已然使他乱了方寸。
　　杨九如身在曹营心在汉，虽说效力于太子，却是从来只致力于在齐王与太子二人间挑拨生事，令他二人两虎相争，如此看来，他也并非真心实意为太子办事，不过是想借机挑起事端，中伤一文一武两位皇子罢了！
　　武官亲齐王，文官亲太子，若这俩人闹起来，大周的天下能不能坐得稳，还真是个问题。杨九如族人既然敢自称前朝皇室遗贵，想做什么，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可叹太子不知就里，还依着他行事，被他耍弄。
　　齐王冷笑了一声，既然杨九如也搭上了太子，倒不如物尽其用。杀了他不过是少了个废人，留着他，却能派上大用场。
　　今日他带杨九如去见杨凤玥，既是试探，也是警告。试探他对他这个妹妹的态度，结果令齐王很满意，杨九如瞬间惨白的面孔明明白白；警告的意思，杨九如也已经清楚了，杨凤玥在他的手上，他杨九如就是个牵线木偶，只要你还想你妹妹活着，叫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至于为什么拖到今天才这么做……
　　何总管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殿下，魏大人已经带队进城了。”
　　齐王皱了皱眉头，如果不是为了这个魏怀楠惹出来的祸事，杨九如的事情还可以再拖一拖，能知道更多太子的安排也未可知！
　　他站了起来，理理衣裳，打开门走了出去：“去看看吧。”
　　夕月挑了几本闲书回到漱玉阁时，天已经有些擦黑，莲奴服侍她更衣，薇奴就在一旁悄悄向她汇报下午的事情：“说是刚进了城，队伍老长的，约莫有三四百辆车！殿下迎到了府门口，接了魏大人和左公子回府，旁的人自去交割了东西，另有他处安置。”
　　夕月从外面回来，手因捧着书冻得冷冰冰的，这会儿正浸在热水里，觉得十分舒服，听了薇奴的话，点点头道：“行了，摆饭去吧。”
　　薇奴愣了愣，忽而想到今天魏怀楠才来，齐王肯定要赐宴的，自然不能回内院吃饭，便忙应声而去，吩咐小丫头们摆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