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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巧计奉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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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王到了书房,见欧阳谨正坐在椅子上喝茶,便问他:“你怎么来了?”
欧阳谨放下茶盅看了他一眼:“听说补给出了点问题?”
齐王见他这样开门见山,也没有隐瞒:“你都知道了?补给今儿进不了城了。”
欧阳谨见他语义含糊,想了想,沉声说道:“殿下可有了对策?此事遮掩不了的,虽然左公子已经竭力弹压,消息却还是走漏了出来,可见是有人故意为之。”
齐王听他这样说,叹了一口气:“此事凶险之处,其一,若冬衣补给不足,分配就成了问题,若处置不当厚此薄彼,只怕会引起士兵哗变;其二,此事一众干系者皆与我有关,别人从头到尾看起来是摘得干干净净,最后把状告到御前,也只有我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欧阳谨听了,淡淡补充道:“何况这些事情从一开始就是魏大人在经手,隔着千山万水,殿下再如何也是鞭长莫及,旁的有心人想给魏大人使个绊子,的的确确也不是什么难事。如今眼看到的是这些冬衣有问题,可我想,下手的人应该也不会想不到把事情往贪墨上引。”
齐王面色如霜,没有做声。
欧阳谨见他不做声,也不好再说。这些事情齐王自然不会不知道,自然不会不懂得,再多说下去,平白惹他心烦气躁。
二人相对而坐,静默无言。
半晌,齐王开了口:“后话且先不说,这五千多件冬衣的缺,如今无论如何也得先补上再说。”
欧阳谨深以为然,想了想问道:“或者可以再将范围扩大些,从周围的州府调度些冬衣来救急?”
齐王的脸色却并没有好看些,低声道:“眼下也只能这样了。只是今年棉花收成本就不好,上次采买已经穷尽周围市镇之力,此时再去调度,要跑得更远,若是有心人再从中作梗,怕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说着摇了摇头:“无论如何,也得试一试才是。”他抬头看向欧阳谨:“一事不托二主,子恪,还要麻烦你。”
欧阳谨知道冬衣出了纰漏时,估摸着齐王要找人再筹冬衣只怕还是要着落在自己身上,与其等他来找,不如主动些来与他商议。
正要答话,忽然门外响起了何总管的声音:“殿下。”
齐王“嗯”了一声,何总管听这语气,是让他进去的意思,这才轻手轻脚地开门走了进去。
见欧阳谨在座,忙向欧阳谨先行了礼。
齐王见他行了礼之后就站到一边不做声,知道他碍着欧阳谨在面前不好说,欧阳谨见状也知其意,又说了两句,便起身告辞。
齐王起身送了一送,待重新坐下时,才看向何总管:“什么事?”
何总管弯腰回道:“殿下——苏小姐让老奴请您回一趟内院。”
齐王微微皱起眉头:“什么事?”
何总管敛了眉目低下头去:“奴才不知。”
齐王冷冷瞥了他一眼:“不知?你如今是给谁当差呢?”
何总管忙跪下道:“殿下恕罪。苏小姐确实没有告诉奴才为何如此行事,但奴才瞧苏小姐十分急迫,甚至亲自随奴才到了垂花门,想来必有大事,所以没有敢耽搁。”
夕月确实从未有过这样的行为,齐王听了,虽然觉得古怪,却也还是随着何总管回了内院。
此时天已经擦黑,外面又在下雪,齐王行至垂花门,见夕月正撑着伞等在那里,不由眉头一皱,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握住夕月撑伞的手,触手只觉一片冰凉,眉目间不由就带了些冷意。
“有什么事差人去找我就是了,你自己站在这里干什么?身体这么弱,还不知道爱惜自己。”他自然地接过夕月手中的伞,二人向漱玉阁走去。
夕月微微笑着说道:“我是有些失仪了。”
齐王见状,笑了一声:“你这么着急,是为了什么?”
夕月却含笑不语,齐王不禁纳闷,看她样子是要在避人处说,却也没有再问。
二人回到漱玉阁,侍女们上前给二人换去落了雪的大氅,又奉上热水拧的手巾让二人擦了手脸,齐王看着她们给夕月捧来了手炉,才令众人都退下。
“说吧。”齐王笑着看她。
夕月有些踌躇地看了他一眼,见他面露微笑毫无任何不悦之意,想了想,从袖袋里掏出一件东西来放在二人面前的炕桌上。
齐王看时,只见是一双雕着蛟龙的玉牌。
齐王皱皱眉头:“这是什么意思?”再看向夕月时,嘴角虽然还翘着,目中却已经微微有了寒意。
夕月却没有丝毫怯意:“那五千件冬衣,能不能在此处补齐?”
齐王看着桌上的玉牌,没有说话。
那玉牌确然是桑提戈将军赠予夕月之物,夕月此计,要说可行,确也可行。只是如果真这么做了,很容易又会成为太子党攻讦他的借口。以夕月的心思细腻,难道想不到这一点?
他抬眼看了看坐在对面神色平静的夕月,扯扯嘴角笑了一下:“怎么想起这个来了?”
夕月将手炉笼在手中,慢慢说道:“我是内宅女子,外头的事情不是太懂,若说的不对,你不要恼了我。”
齐王眼中无波无澜,看不出喜怒,只淡淡说一句:“你说。”
夕月见状也不惊慌,娓娓说道:“事有轻重缓急,目今最要紧的事情,是把这五千件冬衣凑齐,其他的事情,可以容后再议。朝廷上被人以此事攻讦,已经是在所难免,咱们能做的,是把可能的损失控制到最小。若冬衣出了纰漏,还引起了哗变,那可就真的难以收场了。”
齐王没说话,仍旧看着她。
“此地的冬衣储备,上次你说过已经被用尽。如果再去更远的州府购买,自然不是不行,但是这一来一回就是八九天,更别提还要采买,这时间委实拖不起。”夕月见他毫无阻止之意,就继续说道。
“拔悉弥部虽然内讧,但是大方向是不会错的,既然他们能把我们送回来,明面上必然是不敢同我朝为敌。合巧这位桑提戈将军为了献媚我朝,肯定会一力促成此事。游牧民族虽不见得有棉衣棉裤,但皮袄是不会没有的。我们只是同他们换购些皮袄,用他们稀罕的生活用品换的话,只怕成本还比收购棉衣更低些!”夕月说到此处,看向齐王。
听她说到最后一节,齐王明显有些动摇了。
就算他开私库采购冬衣,那可都是他的钱!能省钱的话,谁会不愿意?!既不用耗费时间,又能节省成本,夕月说的句句在理,只是找拔悉弥部落换购冬衣,这口实落入了太子党手中,只怕什么话都能编出来。
“此计太过取巧,你怎知拔悉弥部落肯得配合?这可不是想当然的事情。”齐王语气淡淡的,却没有了先前的寒意。
夕月想了想,语调依旧平稳:“我记得拔悉弥部毗邻莫格罗部落。莫格罗先行归顺于大周,拔悉弥示好在他之后。如今你派人去拔悉弥换购冬衣,我想,最着急的,应当是莫格罗才对。”
齐王愣了一愣,没想到问题的关窍竟在此处:“你的意思是,莫格罗会与拔悉弥竞争?”
夕月又想了一想:“我也曾在莫格罗部落滞留两日,莫格罗部落的头人巴伊雅尔是个急功近利的人,近年来你稍作调整,他们已经吃了不少苦头,新近归顺,正是对大周俯首帖耳的时候。以那种人的脾性,你若不用他,他会更上赶着来巴结。”
“因此,这事情就做成了一个绣球,与大周交好的绣球。”夕月说着,看向齐王:“拔悉弥与莫格罗,虽然不一定是认真的要归顺大周,却也一定不会看对方依附大周来高自己一头。”
齐王不由有些惊异,想不到夕月能把事情想到这一节上,这可是连他都没有想到的!看向夕月的目光,不由就带了审视。
夕月见状,抿了抿嘴,有些忐忑地说:“我是不是想的太简单了?我只是自己想想,想法若是可笑,你可别看不起我。”
齐王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站了起来就往外去了。
莲奴等人在外侍立,忽见齐王一言不发地出去了,头也不回地出了院子,心下惊骇,思索着并未听见屋内争吵,怎么齐王这般形状?恭送了齐王后,忙进屋看夕月。
夕月正斜倚在炕上,似乎是有些疲倦,见莲奴进来,招了招手:“去请盛大夫来一趟。”
她鲜少有主动请盛磊来的意思,这一下莲奴吓了一跳,以为夕月真是跟齐王闹了什么别扭,以至于二人生了气,所以才一个冲了出去,一个这副病歪歪的样子,于是一边打发薇奴去请盛磊,一边自己服侍夕月躺下。
“小姐,如今王爷正有烦心的事,您有什么事情,捱过这一阵子再与他计较,岂不是更好?”莲奴不知二人的就里,不敢深劝,只得模模糊糊地开解她。
夕月“嗯?”了一声,少顷反映过来莲奴是在劝诫自己,不由好笑,却也领了她的情,没有反驳,只是“嗯”了一声。
莲奴见她没有别的话,知道她不想多说的话自己也不该多问,便敛了继续劝导的心思。
不一会,薇奴引着盛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