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4、密赠登云 ...
-
夕月有些不安地道:“虽然殿下不责怪,到底是僭越了。”
明栩瑶哼了一声,令服侍的众人都退下,才径自说道:“僭什么越?你我序齿,我还大你一些,可是三番五次承你相救。我如今要回京了,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有什么事也没个人照应。我有一物赠你,若是遇了什么事,应当能帮得上忙。”说着笑眯眯从腰带中掏出一枚令牌来,交到夕月手中。
夕月低头看时,只见是一枚菱形牙牌,手掌大小,雕着盘螭,四周镶金嵌宝,一面中间是一个“锡”字,另一面中间是“登云”两字。她愕然道:“这是……登云令?”
明栩瑶见她识货,不由也有些惊讶:“你知道登云令?没错,这就是登云锡令。你拿着它,大周朝内三品以下官员都得听令于你,此令一出,一品官员也得跪迎!”
夕月忙将令牌退回去道:“我不能拿,此物不是我这样身份的人能持有的。殿下快收好了,若是遗失了可是一场泼天大祸!”
明栩瑶沉着脸将令牌又塞给她:“叫你拿着你就拿着!我说你能持有,你就能持有!父皇已将此物赐给了我,我有处置它的权利!你若心中不安,就谁也不要告诉,好好儿贴身收着。我信你不会用它来为非作歹,只是希望你若有烦难,可为你解燃眉之急。”
说着她看了夕月一眼,眉眼间的沉重毫不掩饰:“二哥这样看重你,也不知是不是好事,如今在这里,你尚可逍遥度日,等来日回了京,你不可能还是客居的身份了……”
那才是真的危险。二人心中都明白,却没有再说下去。
夕月当然想要登云令,有这物件在手里,肯定能帮大忙,可是她如果收了,被齐王知道了,会是什么后果?
登云令虽然有用,可也是一块烫手的山芋。一旦被外人知道她持有登云令,她的立场就会变得复杂起来。宁国公主毕竟是太子胞妹,齐王若知道宁国公主与她这样要好,还会不会相信她的政治立场是一片空白?
明栩瑶从前给人东西都是打赏,旁人都要千恩万谢跪下谢恩,头一回送人礼物,还是这么贵重的礼物,居然被拒绝了,脸上就有些挂不住,嗔道:“还不收起来?还要我求你收么?”
夕月想了想,还是决定收下。这件东西的价值实在是太过于诱人,也只有明栩瑶才会轻易将它送人,错过这一次,再想得到它,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了。
她顺势将登云令收起藏在了枕头下,抬头对明栩瑶道:“殿下,夕月何德何能,得殿下如此厚待!”
明栩瑶挥了挥手:“你这样太生分,我觉得你喊我瑶瑶就很好,你要是怕他人诟病,就私底下的时候叫我瑶瑶,天天一堆人喊殿下,我听着脑仁儿疼!”
夕月想了想,微笑着小声道:“瑶瑶,谢谢你。”
明栩瑶展颐一笑:“这才像话!”想了想又道:“夕月,咱们是好姐妹,我有件事情,想请教你。宫里的嬷嬷整天正儿八经的,我不好意思,也没处问。”
夕月没好气地笑道:“难道我是不正经的?”
明栩瑶道:“哎呀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到底要不要听我说啊!”
夕月只得投降:“你说,你说。”
明栩瑶的脸有点红起来,扭捏了一下道:“我……我喜欢一个人。”
夕月眉毛一挑,等着她的下文。
明栩瑶见她不说话,只得又道:“这个人,你也认识。”
夕月微微愕然状:“是我认识的人?是谁?”
明栩瑶看了她好一会,反问道:“你真不知道吗?”
夕月想了想道:“这种事情,我怎么好随意揣测?即便是寻常人家的姑娘,也没有拿闺誉开玩笑的道理,何况你是一国之明珠,我就算有些什么拙见,也不能随意胡言乱语。”
明栩瑶想想也是,便垂首道:“你这么说,想来也是心中有数了。我只告诉你一个,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
夕月微笑应了,明栩瑶脸红到了耳朵根,半晌道:“是蒋艨。”
夕月淡淡道:“蒋大人玉树临风,博学洽闻,文能治武能战,英武之余又不失赤子之心,瑶瑶对他倾心,也说得过去。”
明栩瑶闻言一愣:“你……你可是觉得,我与他不合适?”
夕月默了一默,才缓缓说道:“可是瑶瑶,又有几个人,真心希望你能和蒋大人在一起呢?婚姻本是结为两姓之好,并非仅仅二人私事。何况你身份贵重,只怕更难自作主张……”
明栩瑶叹道:“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只是心之所向,并非自己可以左右……我也只是同你说说而已……这些事情闷在心里,甚是煎熬……能说出来,到底舒坦些。”
夕月也无话可说,明栩瑶是真心也好,试探也罢,她说的话确实是真的。想到前世她的那三次婚嫁,只怕那无法言说的痛苦,一辈子都在折磨她,所以世人皆说宁国公主冷漠无情,却不知她内心为情受了多少熬煎。眼前这样明烈恣意的少女,是在怎样的心如死灰不复温之后才变成了前世那般的淡漠孤僻。
心里又十分感慨,原来世人皆有可怜之处,看着是金枝玉叶,娇贵矜持,竟也是如此步步维艰,反倒不似寻常小户人家女儿的自由。
一时二人相对无言,窗外却有丫鬟说话,原来是任詹事差了丫鬟来请公主过去。明栩瑶正心情不好,听到窗外的说话声不由恼道:“哪里就跑了我了?回去告诉他,我正吃饭呢!”
屋外那丫鬟吓得不敢做声,半晌应了个“是”,又可怜兮兮地回道:“殿下,詹事大人说,辰正就要出发了,他和蒋大人已经在前面候着,请公主殿下早作准备,不要误了吉时……”
明栩瑶原想发脾气,听到说蒋艨也在前面等着了,一下子又没了脾气,只是不耐烦地闷声道:“就知道催,饭也不让吃么!”
夕月无奈地劝道:“任大人也是好意。赶路这种事,宜早不宜迟,万一傍晚真的错过了宿头,难不成你要露宿野外么?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负责啊。”
明栩瑶有了台阶下,叹了一口气道:“知道了,我这就去。”
因又拉了夕月的手道:“你放心,我回去以后,一定到父皇那儿好好地给你表功!二嫂看着我,也不敢在宫里给你使绊子!”
夕月一笑:“好,辛苦你了!”
明栩瑶有些依依不舍地又道:“只怕要等到二哥回京你才能回去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你自己在这里小心些,好好养伤……”
夕月握了她的手道:“你别担心我了,你看我在这里安逸着呢。自己路上小心,你走这样远的路,王爷也不能跟着你,他担心得不得了,你不安安稳稳到京城,我们这心始终也提着。”
明栩瑶嘻嘻笑:“这都‘我们’上了,我二哥可真没白疼你!”
夕月脸一红:“跟你说正经的,你倒臊我!”
明栩瑶还欲取笑她几句,齐王已经掀了帘子进来道:“卯时三刻了!”
明栩瑶只得站起来叹了一口气道:“知道了,都催着我走。那我就走吧!”
三人又说了几句,齐王送了明栩瑶出去。夕月自将登云令收好不提。
明栩瑶启程后不到两天,那个叫杨孟玄的少年就进了将军府,被齐王带在身边,无职无位,但是升帐议事时总是带着他。如此一来,倒似把杨九如给冷落了下去。
只是杨九如似乎也并不介意,每天依旧乐呵呵的,齐王让他办事情,他就去办,没有事情的时候,不是在书房里看书,就是出去骑马。
蒙笪似乎是被这一仗打得伤了元气,很久也没有来袭扰,阳关的天气越来越冷,终而至于滴水成冰。
夕月按照盛磊的建议搬到了漱玉阁,屋里有地龙火炕,简直温暖如春,齐王也跟着搬了过来,依旧是一个睡床一个睡炕,两人每日里一处作息,感情越来越浓稠。
日子就这么不疾不徐地过去,将军府的内院是平静无波,外院却是渐渐的拢起了愁云。
既已入冬,冬衣却还是遥遥无信。十几万士兵穿着单薄的秋衣被冻得面色发青,这里的冬天可不是靠捱就能捱过去的。
齐王催军备的折子早在明栩瑶动身进京之前就快马递进京去了,却如石沉大海,一直没有回音。一天天过去,齐王的脸色虽然如常,每个夜晚降临,却还没有等到回音的时候,他的心情也还是越来越沉重。
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将士在前方用命,后方的保障居然无法供给,这种事情即便在开国之初国力积弱时也没有发生过。可是朝中毫无动静,似乎这折子根本没有出现过。
太阳落下,又是一天过去。齐王看了看麾下将领们难看的脸色,站了起来淡声道:“都散了吧。明日若再没有消息,我自己的库里拿钱给将士们买冬衣!”
有一名将领沉着脸道:“即便殿下愿意这样做,可那么多人,这么多冬衣,一时之间上哪儿买现成的——”
话未说完,便见立在齐王身后的杨孟玄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
齐王淡淡地道:“到左近的州府去买,能买多少买多少。都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