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
宽广肃穆的宫墙，被平安京纵横分明的街道簇拥着，被达官贵人拥戴着，被百姓平民向往着。
次年春樱翘枝头，御花园中水流潺潺，一片繁盛之景，铺了细白砂的小径尽头是一座观赏亭，君主坐上位，竹帘挡了面容，下方两侧百官聚首，齐齐朝拜。
“开始吧！”君主雍容华贵地道。
磁性的声线，绝对权力的示威，抓住无数人的心脏。
这其中包括我，也包括，我对面坐着的那人。
深呼吸，我扬起笑脸，一如既往地谦逊。“请多多指教。”
他也点头，视线尖锐如刀，脸色僵硬泛白。“请多多指教。”
然后，猜子。
他黑、我白。
我们是同僚，是对手，现在更是生死一刻。
而就在不久前，就在去年秋，我还坚信不疑，我们是同伴，是会并肩而行的挚友。
他的棋风和我完全不同，对待围棋的态度也不一，这一点我不介意也谈不上失望。
不管初衷，他走到了这一步。
不可否认，没有爱围棋的心，他是到不了这里的。
其他的，凡俗中人，怎能强求再多。
我的性格是老师和无忧生活培养起来的，试问，没有那场改变命运的邂逅，没有老师一时心软，我的人生将会走往何处，想都不敢想。
因为——
猝然间，脑中一闪而过那笑眼弯弯面容已然模糊的13岁少年。
我的人生观显现在棋里是恬淡平稳不失厚重，而他则凌厉霸道手段阴狠。
我把下棋当做是一种灵魂上的沟通，所以更直接能了解到他的势利和欲望。
我尽力避免和他在生活中产生争执，只维持棋盘两端的平衡，不掺和不改变……
我跟他一直处于一种干净纯粹的平静中。
这是我努力的结果。
两年如一日，我期盼能一直这么到最后。
嗯，在听到他的谏言的前一秒我还这么渴望着。
——王上，指导您下棋一个人就够了。
——我们来对奕，一决雌雄，胜者留下。
他表现了他的野心。
他想夺走我的荣誉，独占我的地位。
“准！”君主沉默了一会儿，平淡地准奏。
我站在不远处的梅树下，看着凌寒怒放的梅花，心突然就冷了。
清凉殿中一人笑得隐晦一人淡漠无情。
我默默转身，把身后若有若无的视线忽略了个彻底。
我唯一的野望是围棋的至高殿堂，这份工作给予我的也就是这份便利。
快乐的下围棋，专注地下围棋，凝神把一切奉献……
其实我想说，如果你那么想要的话，我可以把我的荣誉和俸禄都给你，我不在意。如果，你把我当挚友的话。
但我保持了沉默。
因为那一瞬间，久违的激情在冷酷的感情漩涡里不断酝酿直至喷发。
生死一战？
可以！
若你有只能胜不能败的觉悟的话！
那——我是不是可以期待，那将会是一盘惊世之作……
源博雅说我疯了。
他说，你跟晴明都是疯子。一个把自己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一个狂赶着把自己推上断头台。
我朝他露个真心的笑脸，是他最欣赏的那种宛如散发月华的明净笑意。“安心啦！我会赢得！”
他依旧苦着脸，像个包子。
我从果盘里拿个酸梅干塞他嘴里，打趣：“我还想吃到今年新鲜的梅干呢，放心了。再说，你这么对我没信心，可真伤心呢。”
“啊，啊！好酸好酸。”不防备一下子给酸的龇牙咧嘴的源博雅不知道是吐了好呢，还是顾着形象打肿脸充胖子吞下去。
我拿手帕扔给他。
好吧，他还是吐了。
使劲灌了两杯水才消停，哀怨地道。“你跟晴明一模一样，不理你们了。”他气冲冲走人。
我在后面哂笑扬声，调侃他。“谁让你是个好人呢。”
“可恶！”他回头怒骂，却是笑了。“你等着今年的梅干！我派人都做成甜的。”
开局很平淡。
像往常下棋一样，快速没有丝毫停顿，一手紧跟一手，频率奇快，转瞬布局已有雏形。
但凝重的气氛从一开始便透露出来，隐压全场。不论是场面的宏大还是双方的气势。四周静悄悄，落花飘逸，草木清香。
先进攻的果然是他。
黑子哐当砸出声，先发制人抢先拉响了战报，我气势不减反而更显激动。
那颗黑子摇摆着，我心神随之悸动。
他对这一局一定投入了百分之两百的心血，我如此肯定着。
略停顿，我思虑片刻，紧挨着下了白子。
——你的决意我收到了，你的挑衅我百倍奉还。
我抬头瞄他一眼，明显听到对方呼吸顿了一拍。
想微笑一下却已无余力，迅速低头，沉浸在棋局里。
沙漏流逝，中场过后，棋局胶着变得沉闷起来。
关键来临，我调整呼吸，令激动紊乱的心跳从刚才激烈的征伐中平复下来。
我感觉到凌迟在身上尖刻的眼神。
舒神缓气，心情差不多了，我抬头回望一眼，打算将我的决心和重视传递过去。
——果然，围棋是两个人的。
——势均力敌的我们，勇往无前的坚持，才能够交织出如此气氛。
——这绝对是值得铭记历史的一盘名局。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