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洒落幕城花》猫爪鱼

25、第二十五章

　　莫子阳见到莫子幕的那一刹那，脑海里整个都是空白的，他呆立在那里，根本无法相信眼前的人就是莫子幕。
　　女孩子的抽泣声还在持续，见着莫子阳，断断续续的开口，“莫子幕他……”
　　救护车的声音很快响了起来，天空的雨还在持续的落下。周围的环境变的吵闹，又逐渐变的安静。
　　莫子阳站在小巷里，他的目光汇落在地上，那里已经没了莫子幕的影子。
　　只有那滩被雨水冲淡的血渍在提醒他，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幻觉。
　　他忘记自己是怎么去到医院的，只是他坐在病房里，看着那个安静的躺在病床上的人的时候，他有些木讷的目光才微微动了动。
　　病房里安静的出奇，大家都好像还没有缓过神来，所以本该有的情绪，都转化成了一种寂静。
　　尹晴柔慢慢退了出去，站在走廊里，拨动了那个平时不轻易拨打的号码。
　　“怎么了？”莫卿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他好像正在翻着什么文件，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电话这边的尹晴柔顿了良久，终于吐出一句话来，“子卿，你快回来，子幕出事了。”
　　只有那一刻，尹晴柔才慢慢的消化了那个消息。
　　子幕出事了，真的出事了……
　　她浑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般，滑了下去，抱着自己低声抽泣。
　　她没法放声大哭，孩子们都还在这里，她不能表现的这么软弱。
　　莫卿放下手里的文件，很快赶了过来。彼时天已经黑了，深秋的夜晚，窗外的雨水仍滴滴答答的落下，带着一股寂静的深凉。
　　“子卿，”尹晴柔站了起来，眼眶红红的。
　　她本就不是那种很坚强的人，刚才的那一刻，她放佛又回到了学生时代。她觉得自己看见的不是莫子幕，而是当年的那个莫卿。
　　所以她是如此的害怕，莫卿来的时候，她一下子扑倒在他怀里，眼泪仍止不住的流。
　　“没事了，”莫卿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她，“有我在，不要害怕。”
　　医生给他们简单交代了一下莫子幕的情况，除了头部摔伤，其他的都是些外伤，不是很严重。
　　“但是子幕他现在还昏迷不醒。”尹晴柔急了，不严重的话他怎么还不醒呢？
　　“你先别急。”医生看了看他们，问，“这孩子小时候是不是经历过什么不好的事？”
　　“不好的事？”尹晴柔望了望莫卿，问医生，“这跟子幕不醒有什么关系吗？”
　　医生摇了摇头，“我们也只是推测，一般来说，若不是曾经在心灵上遭受过重创，他应该也不会至于昏迷。”
　　“但是你们放心，我相信他应该很快就可以醒过来的。”
　　医生的话让尹晴柔放下心来。
　　“子幕在两三岁的时候经历过一些事情，可是医生，那时候他这么小，而且他现在已经长大了，应该都已经忘记了吧。”
　　医生听罢也低头垂思了片刻，“也有可能，那孩子并没有忘记。”
　　“没有忘记？”尹晴柔往后踉跄了一步，是了，莫子幕本来就不是一般的小孩子。
　　所以不忘记，也不是什么让人意外的事不是吗？
　　出了医生的房门，尹晴柔整个人都不在状态了。那个孩子，这么多年，自己只知道一心的想对他好。
　　可是她却从来都不了解他，虽然一直住在自己家里，他却几乎所有事都不麻烦别人。那个孩子，从很早的时候就知道，他必须要乖，要更乖，要懂得如何保护自己才行。
　　这么多年，他其实一直都活的很小心翼翼。
　　莫卿进了病房，莫子阳还坐在他床前看着他，目不转睛的眼神有些空洞，有些遥远。
　　他停在莫子幕的床边，看了一下他身上脸上的伤，其实不用仔细看他也知道，那是被打的。
　　可是莫子幕做了什么，会招来这样的毒手。
　　他看着莫子阳，用手碰了碰他，“你跟莫子萱回去吧，这里有我跟妈妈守着。”
　　可是莫子阳好像没有听见一样，他看着莫子幕看了良久，最终缓缓的说，“我要待在这里，爸，这件事情，绝对不可能就这么算了。所以，你要帮我。”
　　莫子阳的声音异常的平静，可是只有他知道，那平静底下隐藏的波涛汹涌。可是他只能压抑着，必须压抑，他不能再丢下他，不会再丢下他。
　　莫卿毕竟是莫子阳的父亲，他们的想法，很多时候都是相通的。他顿了片刻，道，“好，那我跟子萱先回去，她明天还要上课。”
　　然后他又望了一眼尹晴柔，等待着她的意见。
　　“去吧，我和子阳在这里守着。”
　　得到尹晴柔的同意，莫卿点头，转身跨出了病房。
　　莫子萱靠在病房外的墙上，一向没心没肺的她望着那白色的墙壁，目光里说不出的情绪。
　　“爸，”莫卿出来的时候她突然说了一句，“这个世界上，谁也不能欺负我们莫家的人。”
　　临近深夜的时候，雨突然下的很大，窗外滴滴答答落雨声，与安静的病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莫子幕突然发起了高烧，他动了动身体，额头冒出细细的汗珠，但是他没有醒过来。
　　尹晴柔急忙去找值班的护士，又找来了医生，医生说可能是因为淋了雨的缘故，给他输了退烧的液体。
　　莫子幕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安，他好像在做着一个可怕的噩梦一样，蠕动着唇。
　　莫子阳一把抓住他的手，“莫子幕，别怕，别怕，莫子幕。”
　　他说，“你还有我呢，别怕。”
　　莫子阳安慰着他，不知怎么自己的眼泪就流出来了，悄无声息的，一滴一滴的落在莫子幕手上。
　　他握着他的手，再难压抑自己的情绪，哭着说出了那句话，“对不起，对不起，莫子幕，对不起。”
　　他不该不理他，不该丢下他一个人，不该让他一个人回家。他不该，他是个混蛋，是个懦夫。
　　再没什么是比那一刻更让莫子阳心痛的了，再没有什么是比莫子幕更能让他心痛的了。
　　如果他不曾发现自己心底里的那点自私的情感，如果他不曾因为自己的害怕而丢下他，逃避他，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莫子幕渐渐安静了下来。
　　他纤瘦的手指动了动，抓住了莫子阳的手。但是因为没有太多力气，所以他就只是轻轻抓着。
　　感觉莫子幕的反应，莫子阳慢慢把头抬起来，病床上的莫子幕仍旧闭着眼睛。可是那一刻莫子阳知道，莫子幕是听得见他在说话的。
　　“子幕……”
　　他抓着他的手，轻轻呼唤着他的名字，他叫他，子幕……
　　“你睡吧，我和妈妈在这里，所以放心的睡吧。”
　　那一刻他将莫子幕的手握在他的手里，他能很清楚的感觉到莫子幕，感觉到的一切。
　　后来他想，莫子幕也一定是知道的，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知道他如此热烈而真挚的，爱着他。
　　两天之后莫子幕醒了过来。
　　那时候莫子阳正在趴在他的床边，凌晨的时候他没有忍住，在病床上睡了过去。
　　他就趴在莫子幕胸口的那个位置，莫子幕醒了过来，第一眼就是看见莫子阳趴在他身边，毛茸茸的脑袋，呼吸均匀。
　　他的目光终于不再那么沉默，却很沉静。
　　他的眼睛就像是散落在湖底的钻石，散发着星星点点的碎光，却因为被厚重的湖水笼罩住，所以光芒很淡，却依旧明亮清澈。
　　莫子幕抬起微微看了一下四周，是在医院里吗？
　　莫子阳感觉到莫子幕动了动，惊的下子就从模糊的梦里醒过来，那么突然的对上了莫子幕的眼睛。
　　四目相对，却四下无言。
　　莫子幕是天然的不善表达，而他呢，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跟他道歉，可是现在好像还不是时候。
　　“我，”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们回家吧。”莫子幕却接过了他的话，又说了一句，“我想回家。”
　　此时尹晴柔刚好打了水进来，蓦然听见了莫子幕那句我想回家。
　　他的语气并不底缓，只是很安静。
　　“好，我们回家。”
　　莫子幕出了院，他身上的伤并未好转，但他不说一句话，没喊一声疼。
　　仿佛他没有受伤，仿佛受伤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莫子阳却是半刻都不敢再离开他，他好害怕，如果有一瞬间他看不见他了，他会不会就那样消失？
　　他搬回了以前跟莫子幕的房间，那个房间里还是只有一张很大很大的木床。他没有经过莫子幕的允许，正如他在没有告知他的情况下搬出去一样。
　　他抱着枕头走了进来，这些日子，他其实都在睡外面的沙发。
　　他无法告诉任何人他害怕接近莫子幕的理我，因为某一天他睡觉时候发现，自己对着莫子幕，身体某个不能言说的部位，竟然有了可耻的生理反应。
　　他害怕莫子幕发现，也害怕那种情况会持续下去。
　　可是现在，好像没有那么重要了，跟离开莫子幕比起来，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
　　他进去的时候莫子幕在靠在床边，安静的睡着了。他的脑袋歪向一边，睡颜美好。
　　莫子阳喉咙有些干涩，他咽了口唾沫，双腿不自觉的被莫子幕牵引过去。
　　他的头一点一点的靠近他，最后，双唇覆了上去。
　　睡梦中的莫子幕感觉自己被一片阴影覆盖着，他本就不是一个深眠的人。莫子阳靠近的时候他其实已经醒了。
　　只是接下来的那瞬间，他却只得闭上眼，装作还在睡觉的样子。
　　莫子阳的唇是炙热的，而他的唇，却有些凉。
　　他本以为莫子阳亲了他一下就会离开，可是莫子阳却跟着了魔一样，根本无法抑制自己破土而出的冲动。
　　他的唇磨挲着他的，一只手也环上了他的腰，将他抱在自己怀里。
　　莫子幕突然有些明白，也许，他早就已经明白。
　　可是莫子阳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他像是突然清醒过来一样松开他，转身跑进了浴室。
　　哗啦啦的水声很快响起，莫子幕睁开了眼睛。他有些空洞的眼神盯着面前的空气，心就跟静止了一样，毫无波澜。
　　莫子阳出来的时候，他转头看他。
　　莫子阳被他的眼神盯的有些心绪，神情也跟着不安起来，“我，我就来洗个澡。”
　　莫子幕点了点头，他跟莫子阳不一样，就算内心有再大的起伏，他也不会写在脸上。
　　莫子阳低着头，像一个做了坏事心虚的孩子，但他没有离开，而是迟疑着走到莫子幕跟前，“今天，我搬回来跟你睡。”
　　莫子幕往床的里面挪了挪，给莫子阳空出一块地方来。莫子阳小心翼翼的坐了上去，他现在都不敢大声的呼吸，头发上还滴着水，他和莫子幕都没再说话。
　　莫子阳觉得这场面实在太安静，他应该鼓起勇气说些什么。以前，莫子幕也这样安静，每次都他死赖着他，抱着他，就算是自言自语，他也能莫子幕说上半天。
　　可是现在，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莫子幕没变，他却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