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尽相思又一秋》正版十四

2、第二章

　　夷山脚下的夷岭镇最近可是热闹得很，成群的修炼者朝着这个普通的小镇涌来。幽四百无聊赖的等着自己点的菜，被周遭嘈杂的人声弄得心烦意乱，那群正派人士身上的虚伪肮脏更是令他作呕。他恍然间想起了第一次见到白尘的时候。
　　那应该是几百年前了，他为了渡第三道魔劫已经许久未下山了，就到已经快忘记芙蓉酥和桂花糕的味道了，雷劫一停，匆匆洗漱一番，还来不及收敛一身魔气，就向山下掠去。也是如此的一间酒楼，小二谄媚隐忍的声音，老板贪婪肥腻的声音，人们恭维虚伪的声音，他变得越来越暴躁，血脉里被雷劫激出的暴虐在翻滚咆哮，渴望着一个出口。魔气已在掌间缭绕，却硬生生的被一股纯净的真气逼回体内。幽四抬头，便对上了一双满目慈悲的眸子，不同于所谓的正道人士的那种虚伪，那是一种将天地纳入了眼中的一种包容与怜悯，一眼望去，有一种回到了母亲子宫里的温柔与安宁，感动的令人几欲落泪。
　　幽四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跟着白尘进了雅间，帘幔隔绝了外面的种种，鼻尖有竹子的清香，幽四定了定心神，不动声色地打量起面前的人。来人一袭白色僧袍，没有佩戴发冠，长发用一根紫藤的尤蔓随意扎起，腰间别着一管竹箫，一只手垂在腰侧，盘着一串不知材料的佛珠，另一只手正紧紧箍住幽四的手腕，幽四试着运气，却惊骇地发现刚刚还翻滚的气息如今安静温顺地如同一只睡着的灵猫。幽四尝试性的抽了抽手，竟毫不费力地抽了出来，他朝白尘的双眼看去，那双眼里仅仅是比常人多了些温和罢了，刚刚令他心脏皱缩的感触好像只是他的错觉。
　　“阁下天赋极高，何必修魔，不如废了魔体，修仙如何？我......”话音未落，白尘便察觉出面前的人气息骤然凌厉，一时间魔气翻涌，本来青翠欲滴的几株竹子迅速枯萎，眨眼间，就成了死物。除此之外，白尘更是在幽四血红的冰冷的眼底看见了几丝不易察觉的忧伤和怨恨，就好像血池深处极不甘心被吞噬却又无能为力的那些渺小卑微的东西对生命的渴望。忧伤？白尘皱了皱眉，细细记在了心里。
　　不着痕迹地将眼中的混沌之气注入到幽四体内，趁他愣神之际一把将他按到桌前，顺手将烟光残照推到幽四面前。闻着略显清淡的酒香，幽四想着烟光残照的由来，暗暗咽了口口水，眼中拒人千里之外的寒意也稍稍融化了一点。
　　也许你没听说过正道人人敬仰的明清真人，也许你没听说过魔道嗜血残暴的溯天魔尊，但你绝对不会不识得酒四娘。相传酒四娘原是一株柔光草。柔光草仅是低阶药草，但因为药性温和，能使属性不同的药草相互亲和，而被天下熟知。这酒四娘不知撞上了什么机遇，竟修成了人形。凭着自身对各种奇珍的亲和和了解，调制的酒酿受到三界的追捧，而所有的酒中又以清风叹，烟光残照，君莫笑三种为最。清风叹酒性偏凉，像是满天星斗下苍冷的箫声，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忧伤与寂寥，一口下去，往往勾起人心中的不为人知的过往，神识较差的就会又哭又笑，陷入疯癫，但却是炼魂安神的佳品；烟光残照酒性偏暖，像是新燕啄泥筑巢的声音，带着绵绵不尽的生命力，是休养生息的佳品；而君莫笑则是天下间最烈的酒，有着鲜血从脖颈中迸裂的疯狂与快感，古往今来，天下间尚没有人能喝下一整蛊君莫笑。酒四娘的酒不仅是美酒，更是调养生息的珍品，可酒四娘每百年才会拍卖一定量的酒，因此有句流传甚广的话说的极好———酒四娘，酒是娘，有了酒，忘了娘。
　　幽四在酒香里醉了片刻，却依旧不愿与这个自己看不出境界的佛修过多纠缠，便要起身告辞，话还未出口，便被白尘截了下来：“魔的心中有情，仙的心中有魔，只有相生相克，才是天道，阁下不必过于警惕。”说话间，抬手命小二上菜，叉烤鳜鱼，得汁鸳鸯筒、芝麻凤凰卷、七彩冻香糕、水晶鲜奶冻、月中丹桂......热菜冷菜糕点，从南到北，一应俱全。厨师似乎格外地卖力，香味比以往的浓郁许多（只是因为他太久没吃过了而已），肚子很给面子的响了一声，幽四嘴角抽了抽，随机又恢复了一脸冷漠的样子，重新坐下，不再等白尘招呼，夹了块月中丹桂放进了嘴里，糕点酥软，入口即化，唇齿间满是若有若无的桂花香气，幽四眯了眯眼，喉咙里发出了一声类似于猫科动物的呼噜声。
　　闻此，白尘深入扫了扫幽四的神识，眼中光芒更胜。学猫叫的纯魔修，白尘舔了舔嘴角，觉得以后的日子，可能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