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不言》一叶枯秋

11、偶遇

　　又是一个周一到来了，有人说，每个周一都是黑色的，那么邹玄的这个周一则是黑压压地望不到边。
　　“怎么样啊？”云哥凑过来关切地问道。
　　“哦。”邹玄把昨天的事情大概地说了一遍，云哥由颇为压抑到恨铁不成钢，他十分生气地说：“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直挺挺地就给她说你父母的意见呢？你这样一搞不就黄了吗？你说你，老子都要被你气死了，笨死，教都教不会！”
　　“不会吧，她那么好的女孩，善解人意，应该不会在意这些事情吧！”邹玄有些弱弱地说道。
　　“不会？”云哥瞪了他一眼，“你不知道现在女人都是属蛇的吗，喜欢记仇，女人心眼要是小起来，你连个头发丝都穿不过去。况且，人姑娘也对你没多大意思，你这么急吼吼说这些干嘛？自作多情！”
　　“那，那怎么办啊？”邹玄一下子就慌了，心顿时沉到谷底。
　　“唉！”云哥狠狠地吸了一口烟，掐灭了，“你要是真心喜欢我侄女的，我倒是愿意帮你，只不过，邹玄啊，你也长点心吧。男人过家啊，会哄的是两头瞒，不会哄的是两头传，女人天生就心思细腻，倒也不是小心眼，但人家容易想太多，所以，以后你说话做事情一定要注意！”
　　“我知道我知道，我以后一定注意。”邹玄听了连连点头。
　　“还有，”云哥突然恶狠狠地冲过来掐着邹玄的脖子，“你个小不要脸的，你居然在我侄女面前说我的坏话，你还真是翅膀硬了是不？败坏老子的名声，人家姑娘今天早上碰我到，问，‘小叔叔，你是不是整天不好好上班啊？’，我还在纳闷是谁在背后诋毁我，最后才知道是你小子，我当时老脸就红了，你奶奶的。老子都要被你气死了！”
　　“额，哈哈哈...”邹玄没想到小妤居然告密，颇为尴尬地摸了摸头发，云哥骂骂咧咧说了一通，又嘱咐道：“我侄女喜欢出去玩，但是呢，她喜欢被安排，然后不喜欢太累的，那些跋山涉水的你就不要考虑，没事带人家出去玩玩，啊，记住了。你下次再说我坏话，看我对你不客气！”
　　“我难道真的是愚蠢至极？”邹玄这几天烦透了，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给小妤发的信息，对方也是爱回不回。邹玄看着微信上自己的三四十字留言换得对方一两个字的回复，实在是惨不忍睹，于是，便习惯性的定期清理和她的聊天记录，以免以后成为悲伤的回忆。
　　事实上，男孩和女孩聊天，本来就是发多回少，除非是女孩倒追男的，只是邹同学过于对那天之事耿耿于怀，所以，以至于思虑过度，伤其自身。
　　“嗨，邹玄，最近工作怎么样啊？”喵梓酱张羽发过来一条信息。
　　“唉，别提了，各种倒霉催的，上班上得都神经了。”
　　“啊，不会吧，这么辛苦啊，听得我都心疼了，真的不想让你这么累。”
　　“算了吧，我要是不努力工作，哪有钱给你刷礼物啊。”
　　对方沉默了半晌，接着发来一条信息，“哈哈，真的吗？其实不用了，咱们这么好的关系，你一直在背后默默地支持我，比什么礼物都重要，我还是希望你不要这么辛苦！”
　　看着温情满满的话语，邹玄禁不住一阵感叹与感动，他回复道：“你真的太好了，真希望我喜欢的另一半，也能像你对我这么好！”
　　“那怎么可能呢？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两情相悦的事情，不要想太多，做好自己就好！晚上有时间吗？来看我直播吧！”
　　“唉，如果不是你，估计我这辈子都不会去追什么主播。”邹玄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最近你店里的生意怎么样啊？”
　　“我已经将店出兑了，不做了。”
　　“为什么啊？做生意不是挺好的吗？”邹玄诧异地问道。
　　“你看啊，这几年经济下行压力，然后电商的兴起，实体店的生意都不好做，然后我们这里本来经济就不发达，所以我自己想好了，既然现在做主播能挣钱，那我还不如把店卖了，先一心一意的做主播，然后等过几年时机成熟，我再东山再起。”
　　“东山再起……这个词用得挺好，唉，你都这么大了，还不老老实实地过日子，还不如嫁人。”邹玄调侃道。
　　张羽回复了一个发呆的表情，没有说话。
　　“好啦，晚上我们再聊吧！回见。”
　　晚上邹玄准时坐在电脑前打开了直播间的网站，看着张羽穿了一件雪纺对襟的浅绿色上衣，上有花鸟刺绣，颇有些江南水乡女子的韵味。
　　“这时我送给你的衣服吗？”邹玄笑道。
　　“对啊，好看吗？”
　　“我的荣幸。”邹玄答非所问道。
　　直播间里有很多人，邹玄也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这时突然，微信来了一条信息，是杨妤发来的。
　　“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呢？”
　　“呵呵，你不是喜欢安静吗？所以今天就不打扰你了。”
　　“其实，我喜欢安静中带点热闹。”
　　“嗯。”邹玄想了一下，回复道，“这个，是要不尴尬的沉默么？”
　　“不懂。”
　　“是嘛。其实，你的要求挺高的。”
　　“有么，我不这么觉得，也许，是你想太多了吧。”
　　“那么，我尽量，满足你的要求？”
　　“何必迎合我，正常一点即好。”
　　“好吧，婕妤君，要不然你睡吧，有时间咱们再聊。”
　　“好的。”
　　对话结束，邹玄顿时觉得心满意足，直播间的人也少了许多。
　　“喵喵，你出去穷游做什么交通工具啊？”
　　“蹭别人车呗，高速路拦车。”
　　“啊，那岂不是很危险，要是遇上坏人......况且高速路本来就很危险。”
　　“哎，当时年轻气盛不懂事，现在想想，在外面玩了一年，也没什么收获。那时候和几个小姐妹一起喝酒，骂前任，骑摩托在县城里瞎转悠...这种感觉以后是不会再有了。”
　　“呵呵，还真是羡慕你。我从未想过自己也能获得如此潇洒，也许这种潇洒会付出代价的。”
　　“是啊，很多年轻人毕业的时候都想出去闯荡，一些闯荡了一段时间的人回到家乡，又会说其实外面也没有什么好的，消费又高，压力又大，还远离家人。其实，人怎么活才快乐，最重要的还是看自己的心态吧，心态决定一切。”
　　“唉，心态。”邹玄想到了自己的聊胜于无的工作，又想想那些似是而非的爱情，突然情绪低落了下来，“良好的心态也是经过痛苦千锤百炼而出，既然痛苦是必须的，谈何心态不心态的。人生不过如此。”
　　“可能像我这样没心没肺的人会获得比较轻松愉快吧。”张羽自嘲道。“有时候回想着去向别人哭诉自己的痛苦，可又有什么用呢。上帝关上了一扇门，还会用这门来夹你的头。”
　　“哈哈哈哈，来吧兄弟，干了这碗心灵砒霜。”
　　“真的勇士，敢于面对惨淡的人生。这就是心灵砒霜的真切含义。
　　第二天上班......
　　“我已经把人生所有的支柱都压在她身上了。”邹玄自言自语，“在这里上班上久了，都快不知道活着的真正含义了。”
　　今天领导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居然放假半天，邹玄百无聊赖地在街上走着，想着这段时间自己的所作所为，有没有什么致命的错误，会导致自己与杨妤之间的关系会发生裂痕。
　　不知不觉邹玄已经沿着大桥从江南走到了江北，他突发奇想，掐着一算，今天杨妤应该是下午班，要是能不知不觉去她工作的地方给他一个惊喜，那将是一件多么奇妙的际遇。
　　但是好像出了一点差错，邹玄在电子地图上搜索了她那个药房的名字，可是，地图上所显示的所有药房的位置都离他所了解的地方想去甚远，药店名为独活，离市政府两站路，离她住所不远。所以，限定的范围基本上在两公里以内。
　　“卧槽，两公里啊，这有十几条街啊，怎么找啊？”邹玄一面抱怨，一面沿着街道走着，突然看到前面似乎是一家药房，忙惊喜地走了上去。
　　“不会这么巧吧，这么容易就...”邹玄刚想走进去，抬头一看顿时如当头棒喝，天济...邹玄很失望，但是他很快又调整了心态，继续沿着另一条街向前走着。
　　“对了，小妤，你上班的那个地方，是不是要过主干道啊？”
　　“嗯，对的啊，怎么了？”
　　“那么，是不是在公交车站对面？”
　　“嗯，你要干嘛？”
　　“你在上班吗？”
　　“是的。你到底要干嘛？”
　　“没，没啥，想你了，随便问问。”邹玄赶忙结束了这次对话，他怕在再问下去杨妤恐怕就能猜出他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吧。
　　根据这些支离破碎的信息，邹玄沿着各个街道找个大概一个小时，找到了十几家叫独活的药房，他站在门口望进去，都没有发现小妤的影子。
　　“看来今日是要乘兴而至，败兴而归了。”邹玄有些失望，也没有了最初的闲庭信步。他觉得自己的脚底好像是要磨破了一样，酸疼酸疼的。他正找到一个坐的地方，准备按摩按摩自己发胀的脚，隐约觉得前面医院的对面好像也有个药房。
　　“医院附近应该有药店的。”邹玄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探头向前走去，远远地看见一颗大梧桐树后面藏着一家小小的药店，名为独活。药房的位置比较靠里，并不是很明显。邹玄望眼欲穿地走到门口，一眼就瞧中了争端做在柜台发呆的杨妤。杨妤穿着一袭白大褂，大褂中间有些脏污，虽然戴上帽子看起来像炒大锅饭的，不戴帽子看起来像卖面粉的，捂起来穿看起来像扫大街的，敞开穿看起来像精神病院跑出来的，但是看着那顾盼生辉的美目，衣着的惨淡是掩盖不住无敌的气质的。
　　邹玄只是看了仅仅几秒钟就赶紧背过身去，生怕被对方看见了，他像一个蛰伏已久的小贼，看着有几个顾客正准备进去买药，于是趁机跟在后面走了进去，全程一直侧着身子装作看玻璃柜台的里面的药品，大脑飞速旋转着应该以什么样的姿势来打开自己的话匣子。
　　几个顾客已经付款离去，店里只剩下邹玄一个人，斜侧着身子对着杨妤，头却似扭非扭地想要偷偷地看两眼，这个古怪的动作看起来非常的别扭。
　　“嘿，嘿，我不是不和你打招呼，你就不准备说话啦？”
　　邹玄这才慢慢地转过身子，勉强地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杨妤面容清秀，两边脸颊白里透红，一头波浪卷依旧被缠成了公主头，看起来颇为干练和清爽。
　　“啊，我，我只是路过这里的。”邹玄口不择言地辩解道。
　　“是啊，你回家本来两公里的，硬是顺路顺了四公里，就顺到我这边来了？”杨妤两眼直勾勾地看着邹玄，邹玄头皮都要炸了。本来幻想着搞一点浪漫的小惊喜被人家两剑三刀就要戳穿了，实在是出师不利啊！
　　“对啊，我今天下午不上班，所以出来逛逛，顺路就走到这里了。”
　　“我挺惊讶的，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杨妤笑吟吟地倒了一杯水，“这个地方确实有些不好找啊！而且地图上，根本没有标注。”
　　“我，就是这么，挥一挥衣袖，轻飘飘地就来了。”邹玄绘声绘色地说着，一面翘起了兰花指，“啊，正如我一会还要轻轻地飘走，不带走一片树叶。”
　　杨妤笑弯了腰，尔后一本正经地说道：“下次能不能不搞突然袭击！”
　　“啊，那当然，没有下次了！”邹玄连连称是。每当小公主板起面孔发号施令的时候邹玄总是吓得战战兢兢，唯唯诺诺，活脱一副伴君如伴虎的样子。
　　“嗯，孺子可教。你喝水啊，别傻站着，那有凳子。”
　　“哦。”邹玄点头应道，还是站在柜台前有些痴痴地看着，杨妤正在操作电脑，邹玄看了看附近，没话找话地说道：“你这还要用计算机啊，挺高级的的？”
　　“你买东西不记账啊？”杨妤白了邹玄一眼，“哎，烦死了，每个月底扎帐的时候都要给财务报账，盘库，登记。哎，昨天又被骂了一顿。”她大倒苦水。
　　“为什么啊，你干得不是挺好的吗？”
　　“总是会有几个佯装顾客的人进来要我给他们违规刷医保卡，态度还特别横，给他们刷了吧，他们扭头出去就给公司那边告状了，后来才知道，这些人都是公司派来检查的。”杨妤想到这里又气不打一处来，“太无耻了。”
　　“是啊，好多这种连锁企业，比如4S店啊，超市啊，都用这种雇佣的顾客来做服务质量调查员，防不胜防啊，你受累了。”邹玄心疼地看着她清瘦的面容，“你剪这些纸盒子干什么？”
　　“你管我，反正就是游泳的，哪来那么多问题！”杨妤气鼓鼓地吼道，“烦死啦！”
　　“哎，没事没事，忍一忍就过去了，女孩吗，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的。”邹玄轻轻地拍着杨妤的小肩膀。这时两个人同时回过味来，感觉到了这句话的不妥之处。还没等邹玄反应，杨妤拿粉拳捣了邹玄胸口一下，邹玄假装一副重伤呕血的样子呲牙裂嘴地嚷着。
　　“行了行了行了，你别张牙舞爪的。”杨妤一面笑一面制止道，正在这时又来了几个顾客，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邹玄迅速地站到一边假装看橱柜的样子，杨妤则是继续按部就班的工作。
　　当药房里又只剩两个人的时候，邹玄敏捷地跳到杨妤面前：“小妤啊，怎么没想到去考一个执业药师啊？”
　　“药师？我们这的药师今天不在这里，他每个星期只驻店一次，他的执照在好几个店都挂着的，不可能每天都来。”杨妤有些答非所问，“我们是有药师的，可是我——不——是。”说“我不是”三个字的时候杨妤撒娇一般摇晃着脑袋，撅着小嘴故意把声调拉得老长，邹玄看着她如此可爱的模样，忍不住心里一阵乱跳。
　　“你知不知道，当街卖萌，城管叔叔要抓的。”邹玄调戏道，“你在这吃饭怎么解决？”
　　“有时候自己买一点，有时候自己带。”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相视无语，杨妤一面擦拭着柜台，一面淡淡地说：“要不，你先回去呗！”
　　“你这有给狗治病的药吗？”邹玄突然问道。
　　“啊？我这不是兽医店啊，没有这种药啊？怎么了，你家狗病了？”
　　“嗯，是的，病的挺严重，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据说这病只有你能治！”邹玄面带痛苦之色。
　　“不会吧？我怎么会给狗狗治病呢？你那是什么狗啊？它现在在哪？”杨妤诧异地问道。
　　“单身狗啊。”邹玄很是诚恳地说道,“就在你面前。”
　　杨妤一听愣了一下，才回过味来，顿时觉得羞得说不出话来，脸上有一抹腮红。她狠狠地踹了这轻薄浪子一脚，吼道：“走走走走走，别打扰我做生意！”
　　“那，我下次什么时候还能来？”邹玄神色平静，岿然不动。
　　“下次，不知道，随你吧。”看着邹玄坚定地眼神，杨妤神色柔和了一些。
　　“好，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