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苏荏

2、第 2 章

　　下午，文宅的书房里，文政赫摸着下巴，对着面前的资料——赫森的资料。

　　昨天，或者说今天早上，因为那句“当你的狗”，就真的把他带了回来。

　　并不是真的为了那句话——他文政赫还缺“狗”吗？只是，以为一辈子都不会求人的那种人，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这件事本身让他很感兴趣而已。

　　隐隐地，他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

　　他第五遍阅读那些资料——申赫森，原名郑弼教，国家音乐学院钢琴系学生，大三时因误杀罪判刑七年，三个月前因表现良好而提前出狱——果然不那么简单。

　　接下来是他当年在各大钢琴比赛上获奖的照片，最后一张则是在案发现场被捕时的照片。

　　政赫拿起其中的一张获奖照片——上面的赫森捧着第一名的奖杯，笑得单纯、幸福，还有小小的紧张。那纯粹的笑容，才是真正的他吗？

　　如此光彩照人的他，与后来的——被捕时苍白惊恐的他，初见时沉静、淡定的他，还有早上对自己“摇尾乞怜”的他——那么像，却又那么不像。

　　这个申赫森——或者，是郑弼教，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就像一本极精彩的书，政赫觉得自己才刚刚翻开了扉页——然而他并不急于知道结局。

　　这本书，他准备一页一页地，细细地品读……

　　文政赫给了赫森一份工作——自己的贴身保镖。也并不是完全乱安的，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家伙，竟然有跆拳道黑带四段的证书！

　　当然，没有人认为老大这样做是为了保护安全，包括政赫自己。

　　但究竟是为了什么，政赫觉得自己跟兄弟们想得不一样——他并没有喜欢他到要每天带在身边的地步——或许，还是像对待好书那样，喜欢随身带着，什么时候想看了就拿出来翻翻。

　　事实证明，这本书比想象中还要艰深难懂。

　　无论是带他去应酬，去看场子，还是进行各种娱乐活动，他都是一副平静如水的样子。

　　派给他任务，从来都完美的完成，找不到一丝纰漏。

　　问他话，或者跟他商量什么——即使是晚上吃什么这类最平常的问题，得到的也都是最完美的答案，没有任何问题，连发火的借口都找不到一点儿。当然，也不可能含有任何更多的信息——比如，关于他的信息。

　　他们似乎离得很近，亲密到他屁股上的痣都被政赫记得一清二楚——却又疏离到好像素不相识——他甚至很少看他，即使逼着他看了，也不可能从那眼神里找到，比看别人时更多的内容……

　　几个月下来，政赫终于认定，他是故意的！

　　故意伪装成一副死水般的样子，拒人于千里之外，把那个真正的自己埋得很深很深。

　　然而，就像一位骄傲的将军面对一座难以攻陷的城池——越是困难，就越引得政赫不由自主地去探究，去挖掘……

　　真正的你什么样？每次经历了不同的事情，政赫带着这个问题往那双眼睛里望去，想要得到一点儿不一样的信息——都是徒劳无功。

　　除了一次带他去打靶场，感觉他好像有点儿兴趣——那感觉转瞬即逝，以至于政赫开始怀疑那是不是错觉。

　　甚至有一次政赫发了狠，在床上把他弄了个半死，发着高烧昏迷了几天——他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鬼样子！

　　“真正的你什么样？”政赫一直守在他身边，等到他终于清醒过来，劈头就问。

　　然后，他终于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别样的情绪——但具体是什么，政赫看不明白——同样地转瞬即逝。

　　“……死了……”他低低地回答。

　　这短短的两个字却刺中了政赫，心狠狠地疼了起来。

　　他俯身轻轻地抱住了他——用从未有过的温柔和呵护。许久，两只手攀上了政赫的背，轻轻地回抱着，跟以前的每一次都一样——政赫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变得不同了。

　　政赫知道赫森在练枪法。最近帮里不太忙，只要没事，他都会呆在打靶场里。政赫也曾去看过一次。他的枪法已经开始成形，既快又准。

　　望着他专注地地射击时微微颤动的肩头，政赫甚至有些晃神，有些……着迷。

　　至少这时候的你，应该是真实的吧？

　　所以那天下午，当政赫单独外出后回家，发现赫森竟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时，令他着实有些意外。

　　他走过去，搂住他的脖子，赫森没什么反应，甚至头也没抬一下。

　　但这份冷淡却让政赫很受用。以前赫森对他的触碰虽然也很顺从，身体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僵硬而紧绷。可是现在，特别是从那次昏迷中醒来后，他开始能自然地接受政赫的拥抱，甚至爱抚了。想到这里，政赫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今天怎么没去练枪？”

　　“有点儿累……”依然是没什么情绪的回答，却让政赫沾沾自喜——毕竟，他的“累”是昨晚自己的任性造成的。

　　“我以为，没有什么能阻止你去练枪呢！”心情好到开起他的玩笑。

　　“你不喜欢？”赫森终于抬起头，有些警惕地问，“我只是希望能帮得上你而已……”

　　望着他的眼睛，政赫的心又凉了下来：“没有……我无所谓！”

　　赫森探究地望着他，然后乖巧地点点头，视线又回到书上。

　　政赫叹了口气，以这几个月来对他的了解，他知道以后赫森再也不会去练枪了——这个认知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一股酸涩的滋味在心里荡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