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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惑雪在一个温暖的午后幽幽醒转，睁开几乎黏在一起的眼皮居然比想象中要疼，费了很久才能抬起胳膊，花了足有一柱香的时间才从塌上坐起身。
再睡下去没准就真和床融为一体了。这么想的话，醒得还算及时。
迷糊着推开木门，外面的阳光柔和不刺眼，但她仍觉得有些热。
原来已是春末夏初。
庭院中站着劲松一样的挺拔身影，她揉了揉眼，微眯着仔细看去，于是再次见证了时间流逝的神奇。
眼前这个她踮脚才勉强到胸口的的中年男子竟是昨日入梦前的小瑞儿，怎么想都有种违和感。
“昨儿我估摸着怎么还不醒，今个就可巧见到了。”天瑞温文一笑，自然而然的伸手扶过脚步尚有些趔趄的惑雪。“姑奶奶，精神可好？”
惑雪点点头，搭着天瑞伸来的手站稳，又反手抻了个懒腰。
果真神清气爽。
天瑞提议一同走走，惑雪本着松动筋骨的意愿答应了。澄雪居外夏意更盛，两人一路走来引得不少侧目。德高望重又忠贞不二的神主竟对一年轻貌美的白发女仙关怀备至礼遇有加，神后在哪里啊羽绘会不会迎来一场浩劫啊仙谷会不会被扫平啊房价会不会跌啊！
惑雪心底发笑，然则笑意逐渐淡去。不过短短数百年，白王的名号已成传说，那些晓得内情的老相识们终于一个都不在了。
“姑奶奶果真一点都不见老。”
天瑞仍像从前，私底下当着惑雪从不自称“孤”或“朕”。惑雪微笑着仰头，见天瑞背光负手而立，那常年挂在嘴角的笑容竟有些不真切。
虽然已过了几百年，天瑞的成长速度仍比想象中快了许多。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混杂了人类的血么？
惑雪还未答话，天瑞已换了别的话题。“此前富岳※地动，我照姑奶奶的嘱咐用了血舞，果真奏效。但既然姑奶奶已经出关，我这就差人去把血舞取回来。”
惑雪愣愣的回想，若不是天瑞提醒，她已经完全忘了还有佩刀这码事。
“若拔了血舞，莫不是又要喷发？”
“……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就让它在那儿待着吧。”
可以的话，血舞最好永远不要被拔出来，七宝齐聚的那一天也永远不要来临。她打定主意要同神消极抵抗到底了，自然也不去管血舞的意见。说到底她对倒贴上来又吵得要死的东西没有兴趣。
天瑞似早料到惑雪的回答，没再说什么。一路上他都走在惑雪身侧向前一步的位置。直到停在某一处，他才侧开身子，好让眼前的风景一览无余。
“就是这儿了，我一直想让姑奶奶看看。”
惑雪认得这地方。老屋没拆迁的当年，她常在这里就着天童的琴音和飘散的莲香入眠。如今睡莲还在，但已不是当年的同一汪池水。
那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冰蓝莲海。
惑雪被那景迷了眼夺了心，一时目不转睛的定定望着那数不清的蓝色精灵。
天瑞在一旁娓娓道来：“据说是祖父神当年从中土带来的千年古莲子，许是不服水土，种在池中一直没有动静。却正好在姑奶奶闭关期间发芽，眼下正是开得最盛的时节，看来是特意等姑奶奶来看呢。”
惑雪早已乱了呼吸，心内似有什么翻涌着，不断的沉沉落落。
良久后她轻咳一声。“这么浪漫的说辞不适合陛下。”
天瑞毫不在意。“适合羽绘就好。”
耳边传来飞禽的鸣叫，漫天扬起的水花在阳光下泛着晶莹透亮的光，白羽的幼鹤翩然而至，落在惑雪身边，用喙轻啄惑雪的袖摆，一派亲昵的模样。
惑雪低头。“这小东西识货，以后就做我的坐骑吧。”
“谷中仙鹤的灵气强于别处，留在姑奶奶身边是它的福气。”天瑞笑着建议道：“姑奶奶可愿给这小家伙起个名字？”
惑雪对上那小牲畜闪亮的期待眼神，脱口而出：“鹤。”
那小鹤悲鸣一声，天瑞脸上也挂了几滴汗。
“姑奶奶，您真的不擅长取名。”
“……你祖父神也这么说过。”
说罢惑雪顿了顿，不是因为想起了天童，而是忽然间发觉自己竟有些记不得天童的相貌了。
天童，你其实有点可恨。
多久之前她不曾说出的话，如今回想起来，依然如此清晰。
「你可知，你的出现之于我，就如同世间唯一真神降临？」
喜悦、失落、忐忑、茫然、无措、慌乱、嫉妒、悲伤、哀恸、愤怒、惆怅……
想要待在一个人的身边，想要守护一个人，想要完成所有他托付的，想要留住他所留下的……
教会她这些情感的，都是天童。
为什么要过了这么久才发觉？天童为她留下这偌大的羽绘，并非只是为了给她找点事做。
他默默的做了这么多，只是想有人能替他陪陪她，在她偶尔想起或需要的时候。
“姑奶奶，瑞儿有个不情之情。”天瑞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可能是因为人到中年还要对着少女模样的奶奶级人物用乳名自称的缘故。“可以的话，替我和父神守护这一族，直到连神也抛弃它的时候，可以么？”
惑雪直视天瑞，又似在透过他看着另外的谁，久久后幽然一笑，仿佛答应了一件最天经地义的事。
“即便陛下不说，老身也会这么做。”
可没有天童的地方，已无法称之为家。
她没有家了。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