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仙今天也没有掉马》转山见水

19、杀戮

　　在北荒与西荒的交界处，一道深渊横划了数千米，就仿佛大地上裂开了一只眼睛，向往来的众生露出刻薄的讥讽与贪婪的吞噬欲。

　　这道深渊，或者说这道深渊下的世界，有一个名字。

　　——大荒绝域。
　　或者，永夜之地。

　　***

　　一如孟沧所言，在白思喝完第一杯茶的时候，宁谡便已经调整好了情绪，跟了过来。

　　孟沧说：“你也找地方坐吧。”

　　宁谡却并未坐下，他依旧立在一边，然后以朝见君王的礼节来拜见孟沧。

　　孟沧挥手道：“行了，本君收下你了。从今往后，你就是南禺的人。只要你不背叛南禺，南禺将永远是你的依仗。”

　　宁谡恭敬道：“多谢君上。”

　　孟沧抬头看了他一眼，问：“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宁谡沉默了片刻，随后“噗通”一下跪下，“咚咚咚”就对着孟沧磕了三个响头。

　　白思“蹭”的一下站起来跳到了一边，生怕被他的响头波及。

　　孟沧坐在那里，看着宁谡，拖长了声调道：“诶哟喂……”

　　宁谡磕完了头，他直起了上半身，但却依旧直挺挺的跪着。

　　孟沧扶额道：“有话就说，头别乱磕。下不为例。”

　　宁谡看着孟沧，问了一个问题。

　　“被驱逐入大荒绝域的人，究竟还能否活着上来？”

　　“这个问题，”孟沧用指腹摩挲着自己的鼻尖，说道：“取决于那个人有多大本事。”

　　宁谡说：“可是，如果回来的那个人，不仅仅是孤身一人，还携带了一支军队呢？”

　　孟沧抬起了眼。

　　“一支死去的军队。”

　　白思忍不住道：“你是什么意思？”

　　宁谡的双眼因恨意而布满血丝，他在努力的控制着自己愤怒的情绪，这使得他的身体轻微的颤抖，但最终，他还是以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说道：“我的叔叔，他是我父亲唯一的弟弟，我父亲待他，从无不公与刻薄。”

　　“在我的印象中，王叔从前是一个极好的人。他知识渊博，待人有礼，每一个人都喜欢和称赞他。但是这一切，在五百年前，完全的改变了。”

　　“没有任何缘由的，王叔性情大变，变得极具攻击性，甚至在大庭广众之下拔剑杀人——我的父亲劝说过他多次，但都没有成效，无奈之下，只得暂时将王叔软禁起来，可是在一天晚上，王叔他杀死了守卫逃了出来，对所有人都无差别攻击，我想要去拦住他，但他就像完全不认识我一样的想要杀了我。父王为了救我，被王叔砍伤，母后终于忍无可忍，在大家合力制伏王叔之后，她坚持要将王叔驱逐。”

　　“最后，大家赞同了母后的提议。王叔被放逐到了大荒绝域，所有人都觉得这件事情结束了，却没想到，三天前，王叔他再一次的踏上了比翼鸟族的领地。”

　　“他已经变得不像一个人——蓬头垢面，衣不蔽体，茹毛饮血。”

　　“他带回了一支军队，一支被魔气侵蚀了的军队。那些魔兵魔兽极难杀死，并且，就像是瘟疫一样，那种魔化在我们的族人中传染。”

　　“一开始，父王母后以为，王叔是想要报仇。但后来，我们发现，王叔似乎根本早已经失去了理智，他想做的，只是杀戮和破坏，仅此而已。”

　　“君上，”宁谡的眼睛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孟沧，恳求道：“您尽可以搜查我的记忆，看我说的是不是实话。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事情消息会被封锁——比翼鸟族发过好几个求救信号，但是，没有人回应我们，没有人！”

　　“您应该派人去看看我们的领地，去看看大荒绝域！我不知道这一切的幕后主使是谁，但是一定有人在操纵这一切！”

　　孟沧将手撑在自己的眉骨上，默然不语，白思看了看他，又看向了宁谡。

　　“大荒绝域在西荒与北荒的交界处，”锦瑟有些为难的对宁谡道：“按照道理来说，南荒无权监管大荒绝域。”

　　宁谡不敢置信道：“那难道就要眼睁睁的看着事态继续扩散吗？！我的家族已经血流成河……”

　　“你嚷嚷什么！”孟沧打断宁谡道：“本君说不去了吗？大荒绝域的事情，南荒此刻的确不便插手，否则就是落人口舌。比翼鸟族世居南荒与西荒的边境，你应该知道，多年来双方边境有多少摩擦！”

　　宁谡微微愣了一下神，声音也逐渐软了下来。他低声道：“那该怎么办？”

　　孟沧对白思道：“传信给锦瑟，让她速去大荒绝域。”孟沧顿了顿，还是道：“你提醒她注意安全，别老一个人东跑西跑，她就爱单独行动，不让人省心。”

　　白思说：“你放心，我一定会告诉她，是你让她注意安全。”

　　孟沧：“……”

　　孟沧说：“行吧，你开心就好。来，小家伙，本君亲自跟你去比翼鸟族看看。”

　　宁谡眼睛一亮，飞快地站了起来，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惊喜。

　　白思看孟沧拉住宁谡，眼见是要撕裂空间走，她赶忙一把抱住孟沧的手臂，说：“能带上我吗？”

　　孟沧甩了甩手，没能甩掉白思这个手臂挂件，他说：“阿思，你别闹。这不是儿戏。”

　　白思认真的说：“我知道。”

　　“但我，也同样是南禺的一员。”她说：“我知道我的能力在哪里，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也应该知道。”

　　孟沧看着白思，他叹了一口气。
　　并非是无奈的叹息，相反，还有着一些欣慰神色。

　　“是的，我知道。”

　　孟沧一手一个抓紧了白思和宁谡，说道：“千万别松手，到了一定要跟紧我，尤其是你，小子。”
　　孟沧对宁谡耸了耸肩，说：“因为，我们三个里面，只有你，几乎没有任何保命的法子。”

　　宁谡：“……”

　　***

　　熟悉的眩晕感袭来，但是可能因为之前跟着花暝撕裂过一次空间，所以这一次白思的后遗症并没有这么强烈，而宁谡一向身体素质就不错，又是第二次经历空间转换，反应倒也不是很严重。

　　展现在三人面前的，是一片焦土。

　　烧焦的大地，烧毁的竹屋，一切都被摧残殆尽，这片曾为比翼鸟族所居住过的家园，此刻正呈现出一种令人惊心的死寂。

　　没错，就是死寂。
　　没有任何生命迹象存在的死寂。

　　宁谡走进一间竹屋中，那屋里的家具有些被火焚烧过，变得焦黑，有些直接被刀剑劈开，七零八落的砸在地上，一切都是被破坏过的狼藉。然而——没有尸体。

　　白思走到竹床旁，蹲下身，她伸出手，指尖在地上触到一片黏腻。

　　那是血。

　　“这里一具尸体都没有。”白思不解的看向孟沧，说道：“但是很明显，比翼鸟族遭到了屠杀。”

　　宁谡道：“从我离开到现在，时间不会超过两天，他们是怎么样做到这么快处理掉所有的尸体的！”

　　比翼鸟族虽然只是南荒的一个小族群，但再少也有上千族人，倘若真是灭族的话，就算再快，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处理掉全部的尸体。

　　白思竖起刚刚沾染到鲜血的手指，说道：“血还没有干，所以，不应该是两天，这是不久之前刚刚发生的事情。”

　　孟沧神色凝重的看着白思，道：“阿思，你可以开始了。”

　　白思点了点头，她合上了双眼，抬手在身前画出一道符文。

　　森白色的火焰瞬间以白思的指尖为中心，唰的一下向四周弥漫开去，宁谡在火焰靠近的时候，下意识的想要躲闪，但却惊讶的发现，那火焰接触到身体，不仅全无痛感，反而有一种洗涤灵魂的通畅之感。

　　这是……

　　九晟天火！

　　宁谡敬畏的闭上眼，用心去感受萦绕周身的火焰。

　　九晟天火是南荒所有生命的源泉，它可以洗涤灵魂，净化元神中的污垢，但同时，它也拥有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火焰本无善恶，为善为恶，不过是控火者的一念。

　　宁谡微微皱眉，心中似有所动，修为竟是有要突破的迹象。

　　一只手突然按上了宁谡的眉心——正是孟沧。

　　宁谡听见孟沧的声音，似在耳畔，却不在耳畔。那是传音。

　　“忍住。”

　　宁谡不敢睁眼，生怕一睁眼刚找到的感觉就又没了，但是他不睁眼的话，感觉倒是维持住了，可是又偏偏不能真的突破，只能端着，这种上不去也下不来的感觉，实在是烧心。

　　幸运的是，白思没让他烧心太久，很快就收回了九晟天火。

　　在将天火彻底收回的刹那，白思眼前一黑，软绵绵的就要往地上倒，幸好宁谡离她站的近，及时扶住了她。

　　“她这是怎么了？”

　　孟沧握住白思的手腕，给她输送灵力，说道：“没大事，就是累昏过去了。”

　　宁谡点点头，他想了想，又问道：“刚刚，九晟天火蔓延过了整个村庄吗？”

　　孟沧说：“是。只要在这片领地上，还有着哪怕一点灵魂碎片，九晟天火就能够复原它，并且与之交流。”

　　宁谡的眼睛亮了起来，充满希望的问道：“那里面有我父母的灵魂碎片吗？”

　　孟沧诚实的说：“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能够操纵九晟天火的人，只有白思与安阑上神。”

　　白思的体力与精力严重透支，即使有孟沧的灵力补给，她也昏迷了有近半个时辰。

　　“有看到什么吗？”
　　孟沧问道。

　　白思抬手按住太阳穴，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摇了摇头。
　　“没有，什么也没有。”白思说，“这里没有一点生命的痕迹，完全消失干净了，什么也找不到——或许，这正可以解释了，为什么这里所有的尸体，全部都消失了。”

　　灵魂与元神，是一个人的根本。
　　凡人不修元神，故而不得延年，百岁之后，魂魄轮回，如此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大荒的仙者与大千世界的凡人不同。

　　想求长生也好，想立无上功业也罢，元神是这一切的基础。
　　魂魄倘若熄灭，只要你足够强，就依旧可以以元神的形态苟延残喘。当然，魂魄熄灭的人，将在元神碎裂之后，永无轮回。

　　但总的来说，失去魂魄之人，在死后还能勉强有一线生机，可如果元神碎裂，那么就真正意味着——灰飞烟灭。

　　魂魄不存，元神可存。
　　元神不存，一切皆灭。

　　当一名仙者的元神彻底碎裂，那么，那个人的魂魄，思想，甚至是身体，都会在一瞬间化为飞灰，彻底的消失在所有的世界上。

　　这就是为什么花暝必须去轮回的原因。
　　如果他修复不了元神中的伤，那么，假以时日，他就会像而今的比翼鸟族一样，彻底的消失，什么也不能够剩下。

　　宁谡不敢置信道：“这世上有什么样的力量，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这么多人的元神都彻底击碎？”

　　要知道，元神身为一切本源，可比魂魄要强大的多，而且，毁伤他人元神，是为天道所不容的，来日，必有报应。除非是有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否则，不会有人妄自使用碎裂他人元神的秘术。

　　但现在，比翼鸟族很显然是遭到了屠杀，要说每一个被屠杀的人都与人有血海深仇，那是绝不可能的。

　　白思对孟沧道：“毁伤元神是大事，诛灭一族更是令人毛骨悚然。宁谡曾说他们求救过，但没有人有回音，我想，可能当时，有人设法阵，封印了整个村落。”

　　如果不是比翼鸟族中还供奉着一块空间玉简，让宁谡逃了出来，只怕现在，比翼鸟一族已经彻底的消失于大荒了。

　　而且，最可怕的是，不会有人知道。

　　孟沧点头，说道：“此事发生的极为迅速，使人措手不及且残忍程度远超想象。但据我所知，在任何的典籍之中，还从未有过类似事情可够参考。就我所能够习得的法术中，也并没有这样大规模灭人元神的法术……就算真的有，只怕也是极为阴险歹毒的邪术，很难进行查证。”

　　“不，我们可以查证。”

　　白思对孟沧笑了笑，说道：“你忘了你的外甥女，到底还是喊那个人一声叔叔的。”

　　“要论起邪术秘法，那位，可是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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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比翼鸟并不在南荒，而是在西方……但是，让我们忽略这一点（强行装可爱）~
以及，这里面几乎出现的所有地理位置都禁不起考证（其实一开始我还是翻翻书的），因为很多地方都是我胡编乱造的……大家看着开心就好。
我作为一个十级路痴，对于认路记方位差不多就是上北下南左西右东那种幼儿园水平。。。
我真的在纸上画过大荒区域分布图……（捂脸）
反正最好记的就是欲海了，因为它飘在天上。。。
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在下一次作话里讲一下大荒四方的标志性地点，么么啾~
最后，今天迎财神哦~评论会发小红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