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音》洛秋黎

16、chapter 16

　　从“恋情曝光”，到“非单身炒cp欺骗观众”，再到“成蹊拒绝官方表态却让后援会扛锅”，成蹊工作室一夜被骂了十几万条。

　　与之成正比的是不降反增的成蹊微博粉丝数，专辑在榜单上的位置也节节攀升。大经纪人对此次公关的阶段性成果十分满意：“越愤怒越不会脱粉。马上剪点真真假假的年少过往短视频发出去，BGM就配你的歌。”
　　隔壁组同事来串门也说：“疫情过后大家还挺爱磕这种事儿。成蹊啊成蹊，你小子运气是真不错。”
　　当然也不乏酸气弥漫的：“刷掉低龄粉，吸点有脑子的路人，这波转化可以哈。”

　　董源背地里悄悄说：“现在大家都在骂你，没人关注悦姐了。”他给成蹊竖了个大拇指，“成哥，你是这个！”
　　喜提“没担当”新标签的成蹊不在意地挥挥手。他刚订上当晚回陵京的票，虽说俞悦表示自己的生活未曾收到半丝波及，甚至过问的同学都没几个，令准备了一串说辞的她多少有点失落。但隔着网线他总不太放心。

　　轻车熟路进了俞悦家门，屋里空无一人，连电闸都是关的。他给她发消息：“你不在陵京？”
　　“啊，你回来了？怎么不说一声？我在老家呢！申请搞完手头无事，回家踏踏秋。”
　　脑补她在乡间小路快乐踩落叶的场景，成蹊无语。

　　俞悦也有点不好意思：“你待几天？我明天就回！”
　　“不用了，我也没啥事。你大半年没回家，多陪陪父母吧。”
　　“真的不需要我过去吗？你说实话哦。”
　　“不用。”

　　成蹊冲了个澡，潦潦草草就睡了。他太累了，这阵子每天睁眼闭眼都是各级领导的耳提面命，都是监控舆论的提心吊胆。他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得知恋情曝光的一刻，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拉上俞悦去领证，然后堂堂正正地公开。
　　但他不能这么做。他跟规则作对，只会让反噬全部落到俞悦的头上。他有经纪公司，有公关团队，有紧急预案，但俞悦什么都没有。仅粉丝排山倒海的怒火就会毁了她的一切。

　　好在截至目前，他做得还不错。

　　卸下连日的心防，成蹊抱着俞悦的枕头睡得天昏地暗。远处隐约传来桌椅挪动的响动，可能是楼上装修，他迷迷糊糊地想，下一秒突然从床上坐起，睁眼一看，俞悦惊讶的声音和瞪圆的眼睛同步刺激着他的感官神经：
　　“我以为你在开玩笑。这种时候你居然在这儿？”

　　成蹊怀里还窝着枕头，他愣愣地问：“开玩笑你还赶回来？”
　　俞悦放下包扁扁嘴：“万一嘛。”

　　成蹊下床，拉开天光大亮。俞悦默不作声跟到窗前。成蹊看着她，披着长发，素颜倦容——她一定赶了早上第一班车。成蹊捋不清自己的思维，在她身边他好像从来不需要费劲去想什么；在这片空间里，他只需要听从本心，自由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脱下她的外套，满载秋意的风尘仆仆；然后是紧身的针织衫，记得从前上班时她都是穿衬衫，每次他解开纽扣要费很大的劲；然后只剩贴身的内衣。她听见他贴在耳边问：“老家已经这么冷了吗，穿这么多？”

　　“乡下初秋早晚凉，你不知道啊。”
　　“那我动作快点，别冻坏了。”
　　……

　　俞悦确实起了个大早，又经历了一番突如其来的有氧运动，一觉直接睡到下午。醒来时成蹊正躺在她身边刷手机，见她睁眼便摘了耳机。他在看短视频。

　　“所以你们那么快分手，是因为他反悔了吗？”
　　“双方都有些后悔。长期关系依赖的是共性和吸引，相处一段时间我发现我们没有太多共性，彼此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吸引。所以他提了分手，我没有反对。”
　　——李蓠前阵子的采访，还因为情商高、谈吐有质量博了许多好评。不过俞悦已经知道，这是双方经纪公司博弈的结果。

　　“最近成蹊的瓜大家吃了嘛。最无辜的就是燕喃了，以为是绯闻女友，其实是牵线红娘，还在成蹊恋情曝光时帮他解围。据说燕喃还帮成蹊和女友拍过合照，被成蹊直接拿来当作手机壁纸。咱们的小燕子果真贵圈最实心眼的人没有之一！”
　　——这只能怪成蹊点亮手机时不小心被拍到，现在配合燕喃方做点文章也是应该的。

　　“据说成蹊跟现任女友结缘于学生时代，连鹿鸣私下都称赞成蹊的长情。而鹿老师与太太的爱情长跑也是娱乐圈难得的佳话，到底人以群分，师徒一脉相承，鹿鸣和太太相逢微时……”
　　——连鹿鸣也要凑个热闹，提醒大家他的银婚纪念日快到了。

　　“现任女友。”俞悦嘟嘟囔囔，“怎么就女友了，你都没跟我表过白。这次回家我妈还说要给我介绍对象呢。呃……我不是这个意思！”
　　就看见成蹊猛地一个挺身回旋，紧接着光着上半身，单膝跪在床上。俞悦被吓得滋哇乱叫，没等成蹊摸出戒指，她掀开被子就跑了出去。
　　成蹊悻悻收了盒子，亏得他在枕头下藏了半天，她倒好，半点不买账。
　　下回可就没这惊喜了。

　　待成蹊穿戴整齐出去，俞悦余悸已消，正把换洗衣服往洗衣机里塞。成蹊也抱了自己的凑成一锅。他按下启动钮，俞悦想起了什么，问：
　　“知道是谁在搞鬼了吗？”
　　成蹊含混不清地说：“做事不够小心，还能怪别人啊。就是专门做爆料的那种营销号，倒不是冲着我来的。”

　　这一天谁也不想做饭。俩人出门打牙祭，疯了几小时回来还记得洗衣机存了一肚子衣服。俞悦瘫在沙发上指挥成蹊去开盖，成蹊在洗衣机前半蹲着，突然冲着客厅说：
　　“你跟之前那位，到底为啥分的手啊？”

　　俞悦揉着肚子：“这是你第一千次问这个问题，但我永远不会告诉你：因为我在他们连队的家属联欢会上炫技，结果唱破了一个音。”

　　“……”

　　俞悦嫌成蹊磨叽，衣服挂了一半还是挣扎着爬起来。成蹊被赶去烧水，而俞悦留在阳台收尾，一首熟悉的民歌小调不时传进屋里。

　　多年未解之谜总算有了几分端倪，虽说这答案多少有些似是而非。破音怎么了，谁还没当众破过音，怎么就分手了呢？
　　他很想继续追问，开口前逐字回想了一番方才的回答，忽然笑了。

　　一粒小小的黑芝麻，有的人觉得是污点，有的人捡起来换了西瓜。
　　成蹊切开刚买回的西瓜，和俞悦一人一半。初秋的西瓜已经没那么爽口，但俩人吃得一本满足。

　　———

　　成蹊的“没担当”标签一挂就再也没摘下。关于他的感情生活，粉丝圈内猜测不少。恋情曝光的2020年底，甚至传出因成蹊始终不愿正面承认、女方决议出国、多年地下情分崩离析的消息，但很快又被2021年初成蹊与女生在国际航班登机口同行的照片打脸了。

　　大多数路人倾向于认同业内的传闻，说成蹊确实有稳定女友，出国也是陪她读书（人还挺上进？），只是出于私人生活不愿公开。男徳相对靠谱，但人品这块，多少沾点公众人物的“既要又要”。

　　几个月后的2021年，沉寂一阵的成蹊工作室官博在发布“首专即获知名音乐奖项提名”的喜讯后，又放出久出未归的成蹊确认与韩国某二线男团合作的消息。一首投入不高、小试牛刀的英文舞曲，原本无人看好，不想被某外网某知名博主引用后，直接霸榜海外短视频平台的音源首位，误打误撞地打开了缺口。

　　成蹊工作室抓住机会，陆续与韩国、泰国、越南等多个国家的艺人开展合作，虽然市场反应不至于每炮必响，但业内评价普遍积极，加上国产网剧OST的东风，细水长流，成蹊逐渐在东南亚地区铺开了一些知名度，欧洲诸多小众艺术节也屡屡发来邀约。

　　于是2022年一整年，在国内演出市场相对萎靡的时期，成蹊的行程几乎都安排在国外。虽远不及在国内的一呼百应，但成蹊的演出并不冷场，除了热情的当地人外，他出席的livehouse和音乐节都有不少海外华人举着灯牌跑凑热闹。

　　高频次的商演是没指望了，但成蹊好像很享受不忙于赚钱的逍遥日子。2023年，后疫情时代全球正式宣告恢复常态的第一年，跨境旅游逐渐恢复，北欧某小型校园音乐节上，有不少中国游客近距离看到了成蹊。他站在前排，随着鼓点节奏和人群一起摇头晃脑，还在一组乐队出场时表示出了特别的兴奋。

　　那是一组来自瑞典高校的乐队，主唱是位亚裔女孩。

　　安安静静写完了^_^闻着窗外的秋风，悄悄点上“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