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音》洛秋黎

15、chapter 15

　　成蹊接到俞悦的报喜电话是在下午。接通的一瞬俞悦很是惊讶：“哇，这会儿不忙吗？”
　　“没关系，什么事？”
　　“看微信！我雅思过啦！7分！”
　　俞悦的喜悦穿透电波，震透整个会议室的天灵盖。成蹊一边跟同事们紧急示意，一边推门而出：“恭喜恭喜，可以休息一阵了。”
　　“休息什么呀，春季入学申请的截止日期要到了，我得抓紧准备材料呢。”成蹊听见那头金属碰撞的声音，仿佛能看见俞悦小兔子一样从客厅蹦到阳台，兴高采烈地摘下两件晾干的衣服，“我就是太开心了，需要第一时间跟你分享快乐。好啦，我挂啦，拜拜。”

　　成蹊回到会议室。对面的大经纪人靠在椅背上乜他：“聊完啦？”
　　自成蹊工作室业务独立后，董源从助理经纪转正，负责全面工作；原先的大经纪人兼任更高一级的公关部门负责人职位，非紧急不露脸。
　　成蹊没有理会，拿起平板继续翻看照片，停在其中一张放大：“拍得还行，挺有氛围感。”
　　“还是您心态好。”大经纪人嘲讽道，“要不被人盯梢了一路还没察觉呢？这一串照片就差没怼脸拍，多得能串成小电影了。咱还讨论啥要不要解散后援会，这茬子一出，我看想不解散也难了。”

　　成蹊的目光恋恋不舍地划过这张他和俞悦过马路的高清照片。他的左手牵着她，右手端着一杯冰奶茶；他忙着看路，而俞悦口罩上拉，努着嘴去够他手里的吸管。
　　手指不自觉地在屏幕里俞悦的头发上反复摩擦，他想起他们上一张合照还是燕喃帮拍的。
　　他们怎么总是得假他人之手才能创造一些美好的影像记录？

　　“别研究了，再研究也删不掉，网上已经到处都是了。先说说你的打算吧。”

　　成蹊放下照片，躺在椅背上揉了揉眼睛：“我可以逐步转幕后。”
　　“你想转就能转是吧？你有原创能力吗？有人脉吗？有资金支持吗？你以为你是鹿鸣啊？”大经纪人咣咣拍桌，“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会唱歌的人！你看看跟你同期出来的几个，连冠军都糊妈不认了——当初清高不肯签约，非要组什么独立乐队，疫情一来别说演出，连直播都接不到！公司看好你是你的福气，还真当自己天选之子，歌坛非你不可了？”
　　成蹊没说话。

　　大经纪人越说越气：“你倒是会挑时候，早几个月爆出这档子事，谁给你掏钱出专辑？”
　　成蹊沉吟片刻：“要不我出国进修，避避风头？”
　　董源心惊胆战地瞥了大经纪人一眼，后者果然成功被激怒：“然后回来糊到地心？你看看前年徐星栎是个什么情形，参加完《歌者》都能跟你平起平坐了！”

　　大经纪人喝了口水，水杯在半空停滞，他突然反应过来，联想到方才的电话，狐疑地看向成蹊：“你刚说什么，出国？”
　　成蹊闭着眼。
　　“你谈恋爱谈到失心疯了吧！”大经纪人拍案而起，“恋情曝光多大点屁事，我看你就是想跟那个女人出国！联系方式给我，我找她谈谈。”

　　成蹊倏地张开眼。没等他直起背，大经纪人已经冲向董源：“你是去过她家的。人叫什么，还记得地址吗？”
　　成蹊沉声：“这跟她没关系！”
　　“现在着急了？”大经纪人转身哼了一声，“你跟我凶有屁用，我再窝火能怎么着她？”说着粗暴地拿起成蹊面前的平板，两三下点开各大平台，“先看看粉丝的反应，再商量要怎么表态吧。”

　　成蹊稳了稳心神才开始浏览。从他和俞悦在魔都压马路的照片曝光到现在不过两小时，热搜上还没有动静，但论坛和超话已经最先炸了。不幸中之大幸，已曝的照片里两人口罩都把脸遮了大半，但就像大经纪人说的，“不要低估了粉丝对你的熟悉度”。是他大意了。

　　“哥，我听你的。”成蹊做乖巧状。

　　大经纪人嗤笑一声，开始布置工作。老大哥的脾气已经被成蹊摸清了，嘴上狠绝，但效率很高。成蹊飞速冲浪，粉丝对他的讨伐不是他的关注重点，俞悦的身份已经被人开扒，他犹豫要不要打破她此时的快乐提醒她出行注意，工作群里插播紧急消息——

　　一段前几天的直播录屏毫无预兆地冲上了热搜。

　　直播内容为一位台湾主播的唠嗑频道，该期嘉宾是《音为新声》第一季与成蹊同届的两名选手。这两位赛后立转幕后，如今自媒体账号做得红红火火；而这位台湾主持素来以聊天大胆、风格火辣著称。
　　这期从“幕前幕后那点事”切题，盘点《音为新声》选手们的发展现状，说到成蹊和徐星栎，自然紧跟热点地总结了赛后两人一系列的缠缠绵绵，表示背后其实都是公关公司的骚操作。
　　选手A：“俩人我们都接触过，实力没话说，人品绝对有保证。”
　　选手B：“就说徐星栎这孩子其实是个实心眼，成蹊肚量也大得很，俩人朋友圈还会互相点赞的。”
　　主持人：“对滴，所以呀，大家吃瓜没什么问题，真情实感追着骂那真是大可不必。好的，下面我们快问快答的第四个问题。请问，我们今天讨论的所有选手里——也包括在座两位哦——截至赛前，有没有人还是处男？”
　　A拍桌：“你直问星栎是不是不就得了，他年纪最小哈哈哈哈。”
　　主持人夸张地说：“哦所以？你的答案是他咯？”
　　A赶紧找补：“开玩笑开玩笑，小徐那会儿已经上大学了，成年了都。这我们可不能保证哈哈哈。”
　　主持人：“说起来，成蹊的感情史刚被大起底，据他身边的人说，除了李蓠的那一个月，前前后后都没有再谈过。你们说他会不会是……”
　　B大笑：“怎么可能，老成一直有同居女友的好吧，有阵子每周都——”

　　嘴跑在脑子前面的后果，选手B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然而敏锐的老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主持人一把抓住笑容僵硬的B：“所以成蹊其实并不是单身咯？”
　　一旁的A还傻乎乎的：“哇，这是能说的嘛？”
　　……

　　———

　　照片加直播，锤上加锤。
　　但成蹊的关注点不在于此。他想过奸情早晚要公开，也多少有点预案，但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公开法子。
　　他，28岁，长相端正，健身积极，业务能力突出……虽然外形条件可能比不上俞悦的军人前男友，但不至于挫到被同行在直播中公开质疑是不是处男？？？
　　世间还有比这更离谱的事儿？

　　被雷得外焦里嫩的成蹊就在此刻收到来自俞悦的消息：
　　“你是处男吗？”
　　他很难回答。好在俞悦已经知道了情况，用不着他考虑如何开口了。
　　俞悦又问：“这不会也是你们商量好的吧？”
　　还真不是。

　　俞悦自己也觉得不像。这种所谓的业内人士聊八卦的直播有很多，一般也掀不起什么水花。结合照片爆出的时间，明眼人都能看出成蹊这是被人搞了一道。
　　连赖寒星都来找俞悦吃瓜：“怎么回事，上个月还在扒李蓠，这个月给你公开了？”比起感情，她更关心小姐妹的前途，“你这国还出不出了？”

　　俞悦很生气，不仅气成蹊考虑不周，也气自己面对寒星的质疑，居然有些动摇。她发现自己其实一直隐隐期待着这一天？？
　　她怎么是个软骨头啊？

　　———

　　不管怎么说，现在的形势不允许俞悦断网了。她启动老号杀回成蹊粉圈，在各路扒皮贴里跟踪舆论走向。不知道是不是工作室前阵子干涉后援会的缘故，她本人并未被人肉个底朝天，但她与成蹊的渊源还是在众多“知情人士”的穿针引线下隐隐浮出水面。

　　某六年前的女大学生：“不排除认错的嫌疑哈，但看着真的很像大学音乐社的一个学姐，跟成蹊学长关系很好。”
　　某现任女大学生：“其实疫情期间我姐负责某小区的入户登记，说见过他俩关一块，戴着口罩跟照片里一模一样……成蹊那阵子一直住女方家里。”
　　某前电视台工作人员：“成蹊参加《音为新声》的海选就是一个女孩儿陪着来的，问他们啥关系俩人死不承认，只说大学同学。不过不确定是不是这个。可惜当时没放出来，不然现在对照一下该有多精彩哈哈哈。”
　　某不明状况的粉丝：“啊？又一个大学同学？李蓠也是大学同学，有没有人捋捋时间线，该不会成蹊脚踩两只船吧？”

　　俞悦并不清楚这些人是真的跳身份，还是工作室冒名顶替。她问成蹊应对策略，他只说已有安排，不会影响到她，大可放心。

　　俞悦好奇这幕戏要怎样收场，忽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手了。燕喃，她在微博上突然转发了成蹊疫情期间晒的做菜照片，并配了一句“少年夫妻老来伴[大拇指]”。

　　一下子群众哗然。

　　紧接着成蹊后援会发文：“据了解，女方是曾在低谷时期雪中送炭的素人。理智的大家，让我们离有他的新专辑近一点，离有她的生活远一点。[爱心]”

　　这些甚至都不是重点。最骚的是，十小时后，当“城南cp”和成蹊歌迷在各大论坛上蹿下跳，吃瓜群众们兴致正旺时，燕喃和后援会双双把这两条数十万转评的微博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