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红理论》洛秋黎

5、chapter 5

　　江雨扉猛然坐起。

　　她都干了些什么？

　　她很清楚地记得昏迷前的一切。原本在床上乖乖等着归翎带冰激凌回来，忽然有点不舒服去洗了个澡。出来之后就……

　　就直奔阳台了。

　　她一拍脑门，力气太大没收住，震得眼冒金星。江雨扉揉着脑袋想，导师不让谈恋爱是有道理的，两.性.激素对植入她大脑的芯片果然有重大影响，要不然怎么神经恍惚跳了楼。

　　她犯了禁令，说不准好好的项目就这么被搅黄了。吴教授一生气，承诺的学费不资助了怎么办？

　　江雨扉赶紧下床。天呐，她被转移到哪儿了？目光在房间内逡巡。床，书桌，书架，衣柜……一处民宅吧，江雨扉眼珠子滴溜溜转。也是，瞒天过海的东西藏在她脑子里，肯定不能送医院的。

　　可这是哪儿呢？

　　要不要出个声？

　　芯片数据说话，乱性的事实藏也藏不住。教授面前一定不能撒谎，如实招来，争取宽大处理。要是真的不给钱，退学回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咱有实打实的硕士学历，不愁找不到工作……江雨扉对自己摔后的大脑运行速度挺满意，深吸一口气：“哎——”

　　哎了半声又憋了回去。江雨扉跟推门而入的妇女直愣愣地对视：这女人，长得跟她有点像啊……

　　“你醒了。”女人一脸温柔，“要吃东西吗？”

　　这语气，一定是项目彻底流产了……江雨扉心里一沉，揉着肚子坦白：“是有点饿。”

　　“好。起来吧，妈妈去厨房给你热碗粥。”

　　……

　　妈妈？？？？？

　　不对不对，脑子还是摔出问题来了，这女人虽然看着眼熟，但江雨扉确定她那生了五个孩子的亲娘绝对不长这模样！自称“妈妈”的女人正轻手轻脚关门，江雨扉腾地下地：“等等！”

　　女人的手停在把手上，面露慈爱：“怎么了，依依？”

　　依依？？？？？

　　江雨扉如鲠在喉。脑中冒出一个亟需验证的可怕设想，她直奔书桌，随手抓起一个相框。

　　卧了个槽，这是……

　　平行世界？！

　　彩照很新，两个姑娘脑袋磕脑袋，亲亲密密的。一个高中生模样，一个穿着职业装，两人眉眼相似，一看就是有血缘关系的姐妹。关键右边恬笑的那位白领丽人，可不就是江雨扉自己？！

　　她发誓记忆中从没穿过这样的衣服、跟这么一位姑娘合照过。更何况这么一本满足的安然笑容，不太可能出现在她的脸上。

　　江雨扉彻底蒙圈。签条款的时候教授和师娘把一切后果都交待清楚了，可没提会穿到平行世界这一项。

　　或者他们自己压根都不知道？

　　江雨扉握着相框良久不撒手。站在门边的“妈妈”走进来轻轻搭上她的肩。江雨扉肩头一颤，这样温柔的触感，太真实了……

　　“依依，你从昨晚开始就没吃东西，这样妈妈很不放心。”

　　不吃东西？这个“依依”在减肥吗？手中照片被强行放回原处，江雨扉茫然地看向“妈妈”。

　　“姨妈还在客厅。答应妈妈，给表姐上柱香，然后到厨房来找妈妈，乖乖吃饭，好吗？”

　　哦，家里表姐去世了啊……江雨扉任“妈妈”牵着手，懵里懵懂跟出去。踏出门便闻见香烛气息，白花挽联随处可见，客厅里五六人在桌边忙碌，隔着门还能隐约听见婴儿哭闹。江雨扉一出现，众人齐齐扭头，来自一张张陌生面孔的注视令她如芒在背，一时只想逃回房间。

　　“依依，你醒了啊。”

　　条台前又走来一位疲惫的妇女，看面相应该是“妈妈”的姐姐，“依依”的的姨妈。江雨扉正惴惴不安地捋着这波人的关系，“妈妈”不着声色将她往前推了推，颤抖的小手与“姨妈”无助的双手适时交握。江雨扉心绪再紊乱也无法忽视“姨妈”眼中的痛苦，不禁出声：“姨妈……”

　　“依依啊……”“姨妈”泪眼婆娑，将她往一边引，“好孩子，跟雨霏说说话吧……”

　　雨霏……雨扉？

　　脑中炸开一锅浆糊。江雨扉脚下打软，跟着“姨妈”跪倒在软垫上。耳边响起低声抽泣，她伏地良久，好不容易酝酿了一点抬头的勇气。

　　我！靠！

　　江雨扉死死盯着遗照上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平行世界是这么玩的？一穿过来，自己就死了？

　　“啊！”她抱着脑袋一声大叫。“依依怎么了？”其他人急忙围过来，“妈妈”满脸心疼地要将她抱起，却被“姨妈”抢了先，接着引发一阵按捺不住的嚎啕：“依依啊，今后你就是我亲闺女，姨妈只有你了……”

　　“姐，姐……”“妈妈”闻言也跟着哭，三人紧抱成团，旁边几个男人七手八脚地将她们分开，却没料到江雨扉挣脱束缚后立即没头苍蝇样四下乱转，翻箱倒柜。

　　“依依！”

　　“依依你干什么？”

　　“妈妈”被女儿的异常举动吓坏了，而“姨妈”依然沉浸于痛哭：“表姐妹连心啊，雨霏你看见没有，依依也难过啊！”

　　江雨扉不管耳边阵阵疾风，一门心思四处翻查。“镜子镜子……镜子镜子……”

　　直到一块冰凉的物体终于塞到手里。她抬头对上一双红红的眼眶，一名中年男人哑着嗓子问：“依依，你要镜子做什么？”

　　这男人看起来比那两个女人镇定多了……江雨扉连道谢都顾不上，夺了镜子急切张望，一瞬间面如死灰。手臂颓然垂下，她环视着屋里人们悲恸的表情，还有铺天盖地的挽联——“同事雨霏一路走好”，“挚友雨霏，风木与悲”，“表嫂雨霏安息”……

　　她倏地回头，瞳仁紧缩，满心满眼只有墙上最中间的三个大字——“蒋雨霏”！

　　她记得有个“江雨扉”，大头朝下跳楼死了；现下又有个姓名发音几乎一模一样、长得也一模一样的“蒋雨霏”，不知为何也嗝屁了。江雨扉全身使不上劲，但还记得手里有个镜子，泪眼朦胧中她又不死心地看了一眼。

　　这张稚气未脱的面庞，不是她自己的脸，更不是蒋雨霏的脸。

　　下床后抓起的那张合照在脑海中陡然放大，蒋雨霏旁边的那个高中生……这是高中生“依依”的脸！

　　————

　　江雨扉，不，披着沐白依皮的江雨扉安静地坐在厨房里喝粥，鲜奶水果粥，香飘四溢。妈妈在灶台旁收拾，时不时扭头投来担忧的目光。

　　“依依，用勺。”

　　“啊，哦……”勺柄伸到眼前，江雨扉才发现自己一直用筷子慢吞吞地挑饭粒。她心虚地看了妈妈一眼，埋头猛吃。

　　瞧她这茶饭不思的模样，妈妈叹了口气又转身干活。刚刚弄清处境的江雨扉心里却乱了套。

　　去他妈的平行世界，这根本就是她原本生活的世界！

　　一边心不在焉地挖粥，一边手速飞快地点着手机屏幕：XX高中保送生名单公示，XX大学提前批次理科实验班录取公示，XX大学江雨扉荣获全国大学生数学奥林匹克竞赛一等奖……江雨扉从中学起履历辉煌，但网络上可查的个人获奖消息，自四个月前戛然而止。

　　她看了看日历，再三确认眼下是同年七月。没错，就是三月跟吴教授去的X国，踏上一场死亡之旅……然而她明明四个月前就死了，不知为何过了一百多天又穿越到了现在这幅骨架上。

　　没有……没有讣告，没有留学生惨死X国的新闻，没有警方通告，中英文都没有……江雨扉绝望地锁屏。事关重大，吴老头为保消息不外泄，势必已将自己原本的身体拉到某个秘密的角落挫骨扬灰，不会在这个世界留下任何痕迹。

　　可她的灵魂还在世间荒唐地溜达。这到底是老天眼瞎，还是额外开恩？

　　好端端一个人，不过换了副皮相，就彻底与从前分道扬镳了？

　　不可能。

　　登社交账号。

　　【提示：密码错误。】

　　老娘死了还不到半年，谁那么缺德改密码？

　　密保找回。

　　【提示：密保错误。】

　　邮箱找回。

　　【提示：密码重置链接已发送到绑定邮箱。】

　　登邮箱。

　　【提示：密码错误。】

　　我日尼玛！！

　　不用试了，接下来就是发送验证码到绑定手机，然而补办手机卡需要身份证，别说她顶着别人的脸能补到才怪，就算她穿的是相貌一致的蒋雨霏，没有身份证也白瞎。

　　至于从前的亲人和朋友……上大学不久就跟血亲断了关系，出国之后迫于实验室保密性，又跟抚养她的姑父母来往甚少。仅有的几个泛泛之交纯靠社交软件联系，既然原账号登不上，新注册一个吧。

　　进大学舍友主页。置顶状态：“去你妈的，打着死者的旗号行骗，你们还有良心吗？雨扉半夜会来找你们的！”

　　……这年头骗子业务范围这么广了。不死心地敲句留言：“骗子断子绝孙！信不信我才是A808的江大宝！”

　　半分钟后提示回复——

　　“新注册小号，滚去地下十八层跟你妈问好。”

　　赶紧私信。

　　已被拉黑……

　　再注册新号！

　　【提示：对不起，该用户关闭了评论权限。】

　　私信私信。吸取教训，循循善诱，不能上来就瞎报家门——“香猪！！我知道你不会相信穿越重生这种事，我自己都觉得扯淡，但我千真万确、真的是A808一枝花，你最亲最亲的江大宝！”

　　为了50块聚餐费翻脸不认人的惨烈往事早就被江雨扉一甩脑后。

　　“我求你了，我们跟江雨霏只是本科同学，出事前都两年多没见了。那一百万真心没人知道去哪儿了，你再怎么盗号查资料套话都没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