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红理论》洛秋黎

45、chapter 45

　　沐白依心不在焉地盯着前方ppt上跳动的数字和公式，不到十分钟，上下眼皮按点约架。

　　第二学期的高数课终于结束了不合理的文理混班，沐白依和许岷分别忙于各自的课业，同进同出的机会越来越少。沐白依反而松了口气，明明是得偿所愿的恋爱，却谈得十分压抑。

　　许岷也很快发现，这学期她的话越来越少。最开始他以为是期末成绩不如意导致的——被寄予厚望的沐白依高数只考了80分，总成绩也只拿到二等奖学金，返校当晚就被查寝的辅导员出言讥讽，嘤嘤哭到半夜。

　　于是他主动计划了清明海岛行。沐白依穿着突破尺度的裙边泳衣，脸上晒得烫烫的，几天下来活泼了不少。回来以后，舍友们纷纷称赞许主席：不虚此行！

　　老师的声音时而近在耳畔，时而飘向虚空……她的脑袋渐渐垂了下去。

　　如何不虚此行呢？

　　于沐白依而言，大概就是时隔数月再次迎来同住一室的机会，她终于鼓起勇气，把江雨扉没办成的事给办了。

　　半夜醒来盯着天花板，就有点大彻大悟的意思。

　　许岷是什么人，多少双眼睛盯着。虽然她很酸涩地清楚，这一切都是沾了江雨扉的光，但既然老天如此安排，她还蜷蜷缩缩的怕什么？

　　谁愿意成天看一张苦哈哈的脸呢？

　　从前沐白依觉得自己长得一般，又不会打扮，自卑心理根深蒂固。现在她反复对照自己和表姐的长相——应该也是沐白依的长相，并不存在什么不可逾越之壁。她又把归翎和许岷比较了一番，单就外形而言，也是不分上下的。

　　既然江雨扉可以让归翎为她要死要活，那自己跟许岷平起平坐，也不是什么登高望远的奢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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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白依结结实实睡了两节课，下课后也不急着走。说好和许岷在门厅里见面，等人流量退散再去。她给许岷发了消息，那头却迟迟没有回复。

　　电子系老师拖课了？

　　下节课的学生已经陆陆续续进来占座。沐白依不好一直霸着角落里的黄金位置，只好收拾了书包往外走。下楼时正好遇见许岷的同学，她踌躇了一秒钟主动问好：“请问，许岷没跟你们一起吗？”

　　同学们都认得沐白依：“上节课万老师带了几个博士助教过来，发言都挺有意思的。现在好多人都没走，跟他们聊着呢。”

　　“谢谢，那我过去找他吧。”

　　同学一号突然诡异一笑：“对，你得赶紧去。有个女博士，一进门就对许岷特别有兴趣，问东问西的。”

　　这种半调侃半挑衅沐白依已经习惯了。她低头准备绕过去。

　　“你可别不当回事。”同学二号认真比划，“那女博士跟你长得挺像。”

　　三号阴森森的：“比你高点，白点，丰满点……”

　　四号作总结性发言：“我们班女生见着第一眼就冲许岷说：这不是高配版的沐白依嘛。”

　　高配版的她？

　　沐白依眼珠子一凝，撒腿狂奔。远远看见讲台上站了好几个年轻人。许岷在哪儿呢……

　　她不敢进门，只能趴在窗台上张望。

　　很快看见了。

　　许岷不在最前方团团围着的那一堆人中间。他在教室靠后的一排，跟他面对面的女孩背对着沐白依。

　　腰线窈窕，栗色长发齐肩，发梢微微卷着。

　　沐白依支在窗台上的手臂不受控地发颤。

　　许岷聊得正投机，目光无意间掠过窗台。隔着玻璃对视一秒后，他重新看向对面，有些抱歉地指了指窗外：“不好意思江老师，下次再向您请教，我女朋友还在等我。”

　　江雨扉回眸，对着那头的沐白依粲然一笑。

　　————

　　“雨扉姐……可以这样叫你吗？”

　　“随你。”

　　两人随便找了间咖啡馆。时值工作日，非饭点人很少。江雨扉随便点了一壶咖啡，又随便给沐白依倒了一杯，自己面前倒是空空如也。

　　“我以为，你会装作不认识我。”江雨扉好笑地看着沐白依手里快被攥烂的纸巾，“放松点。我又不会吃了你。”

　　“不是，雨扉姐，你让我缓缓……”

　　缓缓？当初归翎也是这么说的。

　　“咱们姐俩就随便聊聊。”江雨扉和蔼可亲，“这么离奇的事都经历了，还有什么能吓到你吗？”

　　有啊……沐白依看见江雨扉倾过来，吓得心脏又是一阵怦怦。

　　“除非。你心里有鬼。”

　　稳住。稳住。

　　江雨扉终于给自己倒了点水，小口小口地啜。沐白依也拎起杯柄，嘴唇刚碰到杯口就听见对面讲：“你密码怎么改了？”

　　饶是做足准备，沐白依还是呛了一口。抬眼对上江雨扉的了然于心，一瞬间沐白依意识到自己开场就失了胜算。

　　不，早在看见这张跟表姐一模一样的脸时，她就知道自己完了。

　　然而江雨扉不急着落斧，她继续问：“我们俩这个情况……当初是怎么回事，你还有印象吗？”

　　这个好回答。沐白依赶紧把先前跟归翎讲述的再交待了一遍。江雨扉作为实际参与者，情绪上倒是没有太大波动，听完只顺着自己的列表盘问：“我还是你的时候，后期时不时听见不知名的声音在抗议，是你吧？”

　　“……是。”

　　“走的那晚是你怨气盈天，给我冲出来了？”

　　她故意凶着语气，果然给沐白依吓红了脸：“不是！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第二天一醒，就，就又变回自己了。”

　　“你呢就是太软。”江雨扉吓唬道，“天上飘着的魂魄这么多，谁知道下一个会是谁钻到你身体里？”

　　小脸蛋由红转白再由白转红，哎呀呀，逗弄小女孩太好玩了！

　　“其实这摊烂账，我也不知道该找谁算。”江雨扉收起笑意，开始自言自语，“你怕我卷土重来，也是可以理解的。”

　　沐白依悄悄低下头。江雨扉瞥见她脖子上似有异样，联想到颜玉告诉她的消息，于是试探着问：“你刚从海南回来？”

　　红色已经开始蔓延到耳根了。

　　江雨扉哑然失笑：“这么快成啦？”

　　沐白依的脖子都快绯红一片：“姐，你别说了。别说了。”

　　江雨扉有些惊讶。看许岷今天的反应，她离开后的局面沐白依居然主持得挺好。只是这会儿她没心思八卦，震慑一番后切入最紧要的问题：

　　“归翎还在学校吗？”

　　沐白依摇摇头。提到归翎她都快哭了。

　　“归老师事情办完就走了，还让我不要告诉任何人，不然他就会没命。”

　　没命？

　　“后来，就再也没联系过我。”

　　江雨扉回想起一早的蹊跷。归翎突然成了体育老师，肯定是背负了什么任务，但具体曲折如何，她走得急没来得及问，他也没来得及说。

　　打一枪换一炮，以他的工作性质，动不动更换所有联系方式的确必要。

　　沐白依给她看归翎的朋友圈。从前翻过无数遍，随手一刷就能到底，第一条状态依然是欢迎新生报到的横幅照，很明显这个号是当老师之后才启用的。

　　江雨扉脑壳疼。她私心不愿意再请颜玉找人，下飞机拿了重新注册的户籍证明和身份证，随便找了个借口便独自上路。

　　她从不低估官方刨根究底的能力，克隆这事儿早晚要漏，不想悄无声息被抓回去当实验品，就得到处刷存在感，越高调越好。

　　但这并不意味，要让所有的行踪和底牌都攥在颜玉手里。

　　“雨扉姐，还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沐白依怯怯的眼睛当真如小鹿一般。江雨扉想起过去的几个月自己别别扭扭的扮演，这样的楚楚可怜还是由本尊自然浮现才不违和。

　　“你能帮我什么？”江雨扉的勺子在杯子搅来搅去。一杯清水搅得愈发烦躁，她一推盘子，再次成功吓到对面的惊弓之鸟。

　　“我去查个东西，回见吧。”

　　匆匆的背影推门而去，沐白依一颗心暂时款款落肚。江雨扉给她倒的咖啡她一口没喝。她喜欢卡布奇诺，甜甜的，有拉花，有奶泡。

　　纯咖啡太苦了。

　　沐白依皱着眉头喝了一口。加了两包糖，还行，就是哪里怪怪的。

　　对面的沙发重重一动。沐白依只当江雨扉杀回来了，咽了一口赶紧抬头。

　　问候卡在喉咙口。

　　她大气不敢出地看着对面的人麻溜地翻过一个干净杯子，倒满后一饮而尽。

　　“我刚要进学校，没想到在橱窗外面看见你。”

　　从春风中沐浴而出的归翎脸色极为不佳，一脸“还想往哪儿跑”：“电话不接，消息不回。还飞海南？小丫头，你这是要跑到天涯海角啊？”

　　沐白依下意识抓手机。归翎越过桌子抢先攥住她的手腕。

　　“我是动过抓你去她坟前的念头。不过你也不用做得这么绝吧。”

　　低音炮有点吓人。这次他是真的恼了。谁能想到这翅膀还没长硬的小雏儿，就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呢？

　　学校里绑人得等到半夜，能在这儿抓现行真是太好了。归翎迅速扫描周边环境，他是绕过去扛呢，还是直接从桌面上拽过来呢……

　　直接打晕背走是不是太高调了？

　　虽然服务生已经刚刚进了厨房，但不排除随时有顾客进来……

　　呃？

　　“小丫头，你新换的号码倒是给我留一个啊。”

　　门上的铃铛叮铃作响，归翎蓦地回头。

　　江雨扉一边推门一边握着手机一通狂按，直到消息发完才放开把手。进门后站定，她的视线自然而然朝沐白依这边看去。

　　三个人一下子傻在当场。

　　真他妈想哭。他们同时想。

　　归翎的腿一下子软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放开沐白依，瘫回沙发。反观蹬了高跟鞋的江雨扉跟踩了风火轮似的，生龙活虎地飞到座位前：“你！给我起来！”

　　这是活生生的气息啊。

　　归翎瞬间蓄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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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抓鸡崽似的，两人没费什么劲儿，合力把沐白依提溜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