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子》枕**子

3、第二章

　　只缘感君一回顾
　　王家如今最大的要数陈老太太，她十几岁嫁到王家来，如今已经七十的高龄。中年丧偶之后，无论外面形势怎样的瞬息万变，老太太只知道王家不能倒，且老大老二年纪尚轻，许多事不懂得应对周旋，操操劳劳不知不觉就到了叫人羡慕的年纪。让一个新时代的人看来，没有知识的陈老太太究竟是如何支持起这个家的，简直是未解之谜。就算你问老太太本人，她也没法说个所以然来，讲道理的事，根本就是读书人才做的。老太太持家有道，教出来的徒弟——长房媳妇和孙子媳妇也是个个能干，最近几年几乎是完全放权，专门负责疼爱家里的小辈们。王宛如最小，理所当然的收到了老太太最多的关爱。
　　这天老太太大寿，家里上上下下五更天不到就起来张罗忙碌，就只有王宛如住的东边厢房还是一片黑灯瞎火。现在是新时代了，处处搞起工人运动，王家从善如流，遣了一大批婢仆——其实多半是老太太屋里的。老大老二在新政府任职，早就养成了文明社会的习惯，凡事喜欢自力更生，屋里本来也没有什么仆人。有不愿意回家的，就改称工人，在府里做事就叫做工，有长工有短工，还是月月一并到管家那里领月奉。下边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照样做着和以前一样活计，就是改了个名字，新鲜了几天也就没人在意了。
　　王宛如院子里也并没有其他人，只有一个老嬷嬷每天早上负责叫她起来上学。今天恰好是学堂的公休，没有人叫她起床，但是到了那个点王宛如无论如何也睡不下去了，在床上滚了一会还是爬起来，换上昨天嬷嬷特地嘱咐她穿的洋装。外面吵吵嚷嚷的，但是传到院子里就听不大清楚。王宛如是个爱凑热闹的，趁着嬷嬷正替她放水洗脸的功夫，悄悄摸到院子门口。她想，披头散发的，要是哥哥一会从这里过去，我准要吓他一吓。
　　王元祥倒是来了，可后面还跟着她二叔，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小子。王宛如顿时忘了要吓她哥哥的事，单盯着那大眼的小子看，一面看一面比较他和瑶瑶谁的眼睛好看。瑶瑶的眼睛是她见过最好看的，可这个小子的竟也不比瑶瑶的差。到他们走也没能比较出个所以然来。王宛如暗暗记下他的名字，想着也许哪天把他和瑶瑶拉来一起并排站着，也许就能比较出来啦。
　　回院子里就被嬷嬷拉着收拾了一番，王宛如就到母亲房里去，结果大夫人早就到家里那个一年也不开一回的园子里去了。听嬷嬷说今天怕是还要有戏班子来，客人也不少，这会子正忙得不可开交呢！王宛如就直接往后边走，一直进了园子找着老太太，果然看见园子正中央一个大戏台子已经搭起来了。那几个正忙活的工人怎么看也不是自家的人，王宛如正纳闷，老太太就赞道：“这戏班子真是懂规矩的，虽是临时被老二拉来的，一点也不拿架子。我还听说这班子最近在京城还挺难请到的？”
　　“嗨，哪有那么难请，别听他瞎吹。”老二媳妇嘴上损着二老爷，脸上却怎么也板不下来，帕子半遮着嘴笑的抖啊抖的。
　　老太太瞥她一眼，回头招呼王宛如：“小如来了，快来坐。你娘今个可忙得很，顾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