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之灵,本为杀戮而生,纵使仗剑者一生温和,多少也会在某一刻沾染血色;同那些环配头冠之灵不同,祂们本属高雅,一经血色污浊,只会在历生死大劫之时护不住本体……直至寸寸残破,最后不剩分毫。
若那个破碎的灵,是竹辰……思及此,一夕脚下的步调快了些许,赶到时正巧四将运功调息。两指并拢,两束光芒炸裂,惊到了闭目调息的四人,睁眼所见是意想不到的场景——护在身前居然是对自己出手的人!
“他们不能死,至少现在还不能。”竹辰就着染上血渍的衣袖擦了擦手,“玄心正宗此番能一举出动玄心四将想必是这人世又出了大患,至于……宁采臣,若是熬的过,姑且算作是替他历练心境。”
突然的转变让一夕怔住了,这番说辞若是从别人口中说出,他没有半分疑惑,可这是竹辰说的,这、不像他,半分都不像。即便相处不过数日,但一夕清楚的认识:人世于竹辰眼中不过栖身之处,别无其他,哪怕在他眼前毁了也难以牵动他的情绪。如今又怎么会……轻易因为人世而放过玄心四将?
玄心四将互相搀扶的声响听上去颇有趣味,引得竹辰转身驻足,忽视了正疑惑不解的一夕。风中传来阵阵血腥味儿,这血腥极浓,有别于玄心四将和身侧的血腥,像极了一座城池尽数屠戮引发的味道,不好闻。
“难得,还识得我。”腥风裹挟话语,让本相互扶协的人停下了脚步,他们认得这声音,或许这声音的主人可以帮他们带回宗主,自从流云接任宗主以来少有理会宗门事物,哪怕门人寻他也只得一纸定身咒。青龙拱手道:“公子此时应当分身乏术,不如告知四将宗主所在,我们只是想尽一份心。”
“是想闭嘴,还是想死?”一夕疾行掐住青龙喉咙,在他看来这人该受伤的地方该是脖子才对,话太多了。稍稍用力就见青龙苍白的唇色变为枣红,面上也红了不少。竹辰行至桥边,抬手捏了捏酸软的腕,而后负手而立,轻声说道:“记性不好,以前的事大约都忘了。不过,如今有了一个新名字——竹辰。”
风中腥煞逐渐远走,就着月色望向那片不远处的竹林,回想化作人形的那一日:孩子的碎石扔的不远,但足够锋利,立时划破了那人看上去刚刚愈合的瘀伤;路人对于疯癫的人,往往是怀有最大的恶意,谩骂不断;对此,原本并不感兴趣,毕竟这些早已耳熟能详。只是这样一个被世间抱有恶意的人,居然会在自己打算出手帮他的时候,转身正对自己,嘴里还念叨着什么“玄心正法”,大概他是想护着这些人?烂好人,在这世道活不久,尤其是这种……抬手捏诀。出乎意料的是他指间聚起的两粒赤色血珠,奔赴的方向却是那分外过分的人群,众人化作飞灰。随后那人嘴里吐出的话语,不禁让自己怀疑这人神智是否有损“此人心性不稳,暴戾恣睢,如若魔族再犯,当是最佳傀儡,不妨,让本座帮你解脱了吧。”一阵暖意突至腕上,瞧见血痕愈合,耳畔是另一番话语“妇人之仁,无非伤人伤己。”方才知晓这人是在关心自己被碎石划破的伤,这人或许没有初见的那么狼狈不堪……
“竹辰,竹辰!我们先回去吧,时辰不早了。”一夕的叫声倒是意外的让竹辰回过了神,依稀记得是去诛杀宁采臣和那口不择言的燕赤霞的,可后来发生了什么……记不清了。好像是……玄心四将拦路,刮了一阵风……风里有什么东西,什么……东西?
“竹辰、竹辰!你回来了!”肩上多了一只蝶,上下飞舞,不知为何头脑划过一副画面:虚无的魂魄上下浮动,表情狰狞。房里金光的咳嗽打破了画面的进一步成型,回神后,竹辰迈步推门而入,心中划过一个念头「过往如何,同现在无关紧要。唯一要紧的……在眼前。」
不一会儿不大的房间聚集了这间院子里所有的人。除了金光之外,面面相觑,对于金光所问,不知从何说起。先前飞舞的蝴蝶宛若失了力气一般,掉落在地,不再动弹。一夕看了竹辰一眼,读懂了他眼中的含义,不愿开口做这罪人。倒是七夜上前替金光束发,同时开口说道:“金光宗主,这幅模样莫不是在向本君示弱?算了,看在同住一个屋檐下,就帮帮你。”
少了显而易见的红发,众人理所当然的装起傻来,在金光再一次提问时,竹辰笑着答道:“那不是魔气,是镇上的人怕分不清你我,特意去弄来的药膏,不想抹上竟变了发色。”众人的应声附和,只让金光感到不妥,加上体内功力流转分明常有阻塞,这不像练习玄心奥妙诀的情状!开口说道:“你们先出去,七夜留下。”
门扉轻掩,捏着一只装晕的蝶,走至廊边,放于一旁。做好一切,竹辰方才开口。“冰焰,该醒了。西行五里,有三株露华草,对他有用。”看着冰焰展翅离去,转身面向一夕,“或许,有一天濒临毁灭的时候,你我会知道,我……究竟是什么灵。”
门开了,七夜默不作声地掏出伤药倒出一颗药丸服下,看向竹辰,不禁发问:“有没有法子能封住金光的功力?下次就不止让他昏睡这么简单了。”忆及屋内情景,原本是在答金光所问,一时间瞥到肩头紫白发色,为以防万一,小心运用魔气遮掩,谁料一道法阵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