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不负情深》澄希沫浅

13、牵扯

　　名扬市急救中心住院部十二楼干部病房里，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昏迷了两天的昔日硬汉颜院长，在医院呆了大半辈子都乐在其中。可今早一醒来就吵着要回家，却被轮番看护的妻子、女儿、外孙看得死死的，不得如愿，正生着闷气，见到刚下手术就来探望自己的穆禾发起了牢骚。

　　“小穆，我的身体可以了，该办出院了。”字字慷锵有力，严肃认真地为自己下着不可置否的定论，好像前日徘徊在生死线的是旁人一般。

　　“老师，这可不行，您这次发病急，多观察几日吧，再者说师母也不同意，您难得停下来休息，就享受一次吧。”认真翻看当日各项病理指标的穆禾，难掩手术的疲惫，却面带微笑，劝慰着自己敬重的师长。

　　“胡闹，哪有占着这么好资源享受的，咱们医院床位一向紧张...你们...。”颜院长眉头紧锁，举起自己布满岁月刻痕有着精湛技术的手，隔着空气点着穆禾。

　　穆禾抬头，巧妙避开颜院长指点的地方，笑容又加了一分：“入秋了，床位有余，这是好事，说明生病的人少，老师我们应该觉得宽心。再说名扬的人民群众需要您呢，老师您还是好好歇一歇吧。”见体征指数一切正常，穆禾言语轻松地宽慰着这位不得闲歇的老小孩。

　　“贫嘴!” 语气甚是嗔怪，颜院长自知自己的这名爱徒，完全继承了自己的作风，断不会因人情而左右理性判断，心里添了一份自豪。

　　“你有空多关心关心自己，穆宁上大学了，你身边也没个人，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十一了，穆宁有没有回来？”

　　“老师，您老说的话可见多了，不向以前惜字如金。”

　　“没大没小的！”

　　“你师母待会儿回来，念念去接她了。你快去吃饭吧。”颜院长看着疲惫的爱徒，叮嘱着。

　　“嗯，那您多休息。”穆禾走向病房门。正巧师母薄锦慧提着保温杯进来，香气四溢。

　　“师母回来啦，老师今天状态不错。”

　　“那就好，小穆啊，你吃过没？要不一起？”

　　“不了，我一会儿吃，穆宁回来了，估计等我呢，再见。”穆禾退出病房，消失在病房尽头转角电梯口。

　　“念念呢？”颜院长向前探了探身子，看着额头一层薄汗的妻子，心里阵阵心疼，这些年自己一直奔波医院，很少顾及家庭，对妻女满满的愧疚，这几日独处的时候，往事再现，漫山红叶纷飞，动荡飘零。

　　“和明深一同去接明宏了。”说话间薄锦慧摆好了饭菜，排骨汤的香气很快散布整个房间。

　　“辛苦你了。”颜方端起汤闻了闻，对着薄锦慧笑着，言语稍显生硬。

　　“嗯？”薄锦慧转身看了看颜方，顿了顿 。

　　“说什么呢，都老夫老妻了发这感慨。”不再年轻的薄锦慧听到一向严肃刻板的颜方说出这样的话破显惊讶，回过头继续忙手上的饭盒，极力抑制着波动的情绪，同样的话语，距离上一次听到，已流转了四十多年时光，其间隔着特殊的时代，特殊的背景，特殊的人物。

　　“这几天想到很多事，感觉特别亏欠你们母女。”颜方望着薄锦慧的背影感叹。

　　“先吃饭吧，以后慢慢聊。”

　　“明宏什么时候到？”

　　“说是晚上的航班。”

　　“等他到了，我们一起商量下明深的事情。”

　　“以后在说吧，你这才刚好些，别奔波了，让念念去处理吧，我想名家肯定有这么做的理由。”

　　“锦慧啊......其实”颜院长似有千言万语阻塞在嘴边。

　　“其实我很感谢她的出现，念念和我也一样，所以你想做的任何决定，我们都会支持的。”薄锦慧低头整理着衣物，平静的应答。

　　步入秋季的名扬，进入夜晚的速度很快，只是一顿晚饭的功夫，夜色便漫过天际，不远处的楼房褪去白天灰尘土脸的装束，换上奢华的黑色晚礼服，窗子透出星星点点灯火，像是璀璨夺目的顶级珠宝，隐去楼房原有的刻板轮廓，道路上川流不息的车流，行色匆匆的路人，都在既定的熟悉轨道扮演着彩色追光灯，躲闪着重重障碍，飞奔向自己的温暖港湾。

　　晚饭过后，明宏赶到了医院几经劝阻，替换下执意要留守的薄锦慧，颜念念本也想留下，颜院长的视线望向角落里，低头不语明深身上，颜念念会意，不在强求，几番叮嘱准备离开。

　　明深看众人皆忙，先一步走出病房，站在住院部十楼的走廊尽头等候，装饰考究的落地窗阳台，广阔的视角，名扬市尽收眼底。明深望着远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叹出。

　　回想起刚刚外婆让自己出去清洗保温杯，返回后在病房门口听着里面的对话提到了心中牵挂的她。一句句对话像是一条无形锁链，连带着一个个熟悉的名字，轻而易举的将明深拖进自我怀疑的深海祭渊。

　　若如他们所说，名字只是巧合，童家要找的人又会是谁，难道赌错了，明深不断梳理着所知的信息，不断推演，牵扯的范围不断扩大，忽然觉得世界好像被凭空撕裂一角，自己被硬生生的埋葬在坡度陡急的海沟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