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理成章》梅千兮

4、食屏四

　　“把你手中所有研究全部停止，一切事务交由你的上司——岳所长处理。”秦中成显然对自己这个不识时务的女婿有一百个意见，脸上的讥讽都懒得掩饰几分，“包括你自己做的那个项目，直到晋晋完全恢复。”

　　最后一句话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

　　章砚池还没有来得及表态，秦晋就咋咋呼呼跳了出来，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老爸，“爸！那个项目马上就要完成了，如果现在交出去那么小池这一段时间的心血就全白费了，你怎么能这样！”

　　“晋晋！”秦夫人又把她拉到一边，悄悄的耳语两句，“男人之间说话，你不要插嘴，再说妈妈和外公和你说过的话，你又忘记了？”

　　秦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向一旁的章砚池。

　　章砚池却如同事不关己一般，只是微微的点点头，用着他那没有温度的声音回答，“是，秦总，我现在就回去做接交工作。”

　　即使这样回答，秦中成却像更看不起他一样，脸直接扭到章砚池旁边那个运动衫助手面前，“你回去帮章所长整理好工作，现在是十点三十二分，中午一点之前把他送到方教授家中。”

　　他并没有等待回答，也没有丝毫询问工作内容的意思，只是转过身看着身边的亲人，又挂上慈父孝子的模样，拉着秦晋一行人绕过眼前的章砚池和其助手离开了。

　　秦晋虽然不舍，却仍旧抵不过其他三人软硬兼施，再加上，自从上次和全家人吵翻，嫁给章砚池以后，她好像把叛逆不羁这类词语丢掉了一大半，越来越乖巧起来。

　　上了车，和外公坐在一起的秦晋更加乖巧。

　　原因在于，除了护短之外的外公还有一个更大的缺点，那就是逢人就喜欢念叨他的那些新奇玩意，包括他这个对历史朝代都记不清的外孙女。

　　“晋晋，上次外公送你的那个新婚礼物还喜欢吗？那块和田玉枕可是外公珍藏了二十多年的宝贝，你妈都不让碰的。”坐在副驾驶座的方教授扭着脖子，看秦晋的表情。

　　秦晋脸上笑的喜庆极了，“当然喜欢，外公的宝贝那可不是一般人都见的，那……那块玉枕，枕……，哦，我天天都抱在怀里睡觉呢！”

　　秦夫人在一边听了，噗嗤一笑，揽过女儿，半怒的戳了一下秦晋的脑门，“你抱着它，晚上能睡的着呀，我猜你是不知道又放进哪个柜子里了。”

　　方教授一脸心疼，“你说说你，晋晋，白随了你妈的长相，脑袋里都随了你那个掉钱眼里的爹！”

　　方教授痛心疾首的转过头，靠在椅背上长叹一声，“不是外公不疼你，今天的事儿你也看到了，小池那孩子根本对你给他费尽心思弄来的那个什么副所长不上心，他不是那种为了钱势能拉下脸的人，你还不如让他踏踏实实做学问去。男人啊，提携可以，可是若只靠女人的提携，那养多久都是白眼狼。小池这孩子，我看着靠谱。”

　　“靠谱什么，爸，你别瞎打岔，哪里有对自己媳妇这么不上心的，他再忙总要有吃饭时间吧，吃饭时候打个电话也就一两分钟的事儿，晋晋都被送这里三天了，他小子都不知道，晋晋，妈婚前就告诉过你，这男人心中没有你，你再考虑考虑，咱家的姑娘就算离婚了，妈也能给你找个比他强百倍的。”

　　秦晋将脑袋放在妈妈腿上，将外套盖在脸上，开始装睡。

　　秦夫人无奈的摇摇头，只好陪老爷子说着话，一路到了方教授家中。

　　方教授家是典型的大学职工福利房，二室一厅，面积不大，把客厅改成了一个大书房，靠近卧室的地方有一张掉了漆的书桌，上面铺着笔墨纸砚，摆放的整整齐齐。

　　方教授自从老伴去世以后，就把自己的卧室和客厅改成了储物室，专门存储他的那些宝贝，只不这些宝贝都面相一个方向，那个方向的墙上挂着一个黑白的相片，容貌秀丽，和秦晋有八分相似，那正是她的外婆。

　　方教授称这个房间是鉴宝轩，而秦晋外婆的画像则是镇轩之宝。

　　秦晋却最怕这个屋子，每次来方教授都会拉着她把屋子里的东西从近到远说一个遍，不，大部分时候，她没有等方教授说完，就已经借故逃之夭夭了。

　　这次也不例外，秦中成把祖孙三人送回来，便回公司了，方教授神神秘秘从他那个小卧室里拿出来一个红色长盒子。

　　外面用呢绒布包着，还系着金色的丝带，打开布包，里面静静躺着一个长约一寸，宽约半寸的玉板，翠绿喜人的颜色，在阳光下晶莹透亮，方教授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捧在手里，喜滋滋的顺道，“昨天我去找你付爷爷下棋，正好他学生从云南回来，那儿不是刚结束一次考古工作吗？这块玉是他那学生从当地一个八十岁的老太太手里买回来的，据说这玉在老太太那儿是灶王爷台上压香炉用的，真是个好宝贝，啧啧，你看这玉色。”

　　秦晋瞪着两个大眼睛，盯了半天外公手里的东西，也没见这跟外面火车站旁边三十块钱的石头有什么区别，深知外公脾性的她，知道外公下一句肯定又开始引经据典了，本来打算闭眼养神，脑子却灵光一闪，脸上笑眯眯的看着外公，嘴中附和，右手拇指却轻轻按了一下手心。

　　“《史记·大宛列传》：“汉使穷河源，河源出于阗，其山多玉石”；又《汉书·西域传》：“莎车国有铁山，出青玉”。和阗玉又名乌白玉。晋晋啊，你是不知道，古人经常用玉喻人，可有什么说法？”果不其然，方教授又开始出考题。

　　“诗经有云，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古人将君子比做玉，也是取其特性，仁义志勇洁，五德不损方为君子所为。”秦理尽量模仿秦晋的声音，语句清楚的一边回答一边观察方教授的反应。

　　方教授一直没有从那玉板上移开的目光猛然转向了秦理，盯的她一阵心虚，随即却笑了，“哈哈哈，好晋晋，说的没错！这玉如君子，我早就说过，你身上流着我方家的血，再冥顽不灵也断不可能成了阿斗，果真比以往大有进步！”

　　秦理低下头，假装认真看那玉的样子。

　　方教授却又皱了眉，“只是这玉是做何用，我还真没有确定个一二三来，晋晋，你可有什么想法？”

　　秦理接过方教授手中那块玉，左右上下翻看了两遍，笑吟吟的说道，“我在书中见过，这是原来大户人家用的食屏，宴客时用来分餐而食，并不少见，可是用这和田玉做的食屏也全是钟鸣鼎食之家才能用的起的吧。”

　　秦理话未落地，方教授就已经站起身来，嘴中连连嘟囔着，“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这大小比例，亏我还和老付打赌，我得尽快给老付说去，晋晋啊，你在这等着外公，我马上回来。”

　　没有给秦理任何回答的时间，从门口衣架上随手抓了一件衣服推门就出去了。

　　秦夫人在厨房听到声音，忙出来看，见客厅只剩一脸茫然的女儿，好奇道，“你外公呢？”

　　秦理又将秦晋默默的换了出来。

　　“出去找老付了，”秦晋忙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妈妈身边，“妈，今天什么好吃的，番茄牛腩？”

　　“没大没小！”秦夫人嗔怒了一下，“叫付爷爷。你鼻子跟狗一样。快来帮忙来。”

　　秦晋应着就跟妈妈进了厨房，看着她忙碌的样子，她像想起了什么一样，鼻子一酸，“妈，我们以后就住外公这里好不好？”

　　“还怪你爸呢？”秦夫人并没有在意的继续忙活着。

　　“不是，就是感觉吧，感觉爱情这件事情不是生活的全部对不对？这么多年，你为了爸心甘情愿做家庭主妇，没有想过为自己活一点儿吗？”

　　“晋晋这是长大了呀，有事业心了？你放心，你爸啊，别的不敢说，用情还算专一，当年我生你时候，你爷爷奶奶一听是个女孩，直接把来这儿的票都退了，后来啊，医生说我身体不好，不能再生了，大家都劝你爸离婚再找，你爸啊，把这么劝的人骂了个遍，绝交的都影响生意了。你妈这辈子，有他，也就知足了。”

　　“如果，妈，我是说如果，爸在外面有人了呢？”

作者有话说

　　爱我你就戳戳我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