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最近恋爱了》紫脂

33、选择

　　玉娥见他笑了，更是觉得害羞、窘迫，脸上发烧，坐立不安。她手足无措地为自己辩解道：“不是，只是昨晚没睡好……”

　　皇帝放下拳头，脸上换做一副严肃的模样，说：“我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很正常的事嘛。”

　　玉娥松了口气，却垂下头，仍不敢看他。

　　皇帝看了看屋内，忽然说：“你不请我喝杯茶吗？”

　　“是。”她便唤来小丫鬟，吩咐道：“去给陛下上杯茶来。”

　　小丫鬟答是，却没有立即下去，反而抬起头，问玉娥：“娘娘要吗？”

　　皇帝在一旁，见了，忍不住笑起来。又是那种低低的笑声，挠的人心口酥酥的。他笑道：“你这小丫头，看起来挺聪明的，怎么连这种事情也要问？”

　　他今天心情也好。

　　小丫鬟年纪小，也没在府中学够规矩就跟着主子出来了，又见这位陛下待自家娘娘很好，总是一副笑模样，便不太怕他，听了这话，反而仰着头，煞有其事地回答道：“正是因为聪明，才要问呀。不问，端来了，主子有可能不喜欢，不端来，主子还是有可能不喜欢。那可怎么办哦？”

　　皇帝听了，坐在那里，点头笑道：“嗯，伶牙俐齿，不错，跟你主子当年有得一拼。”

　　小丫鬟笑了笑，觉得这位陛下人真是好呀。她便忍不住又问道：“陛下，真的吗？娘娘当年也是这样的吗？”

　　“嗯，是这样。”

　　那边，玉娥早就听不下去了，赶忙喝道：“快去端茶来吧。”

　　“那娘娘要吗？”

　　“要。”

　　“是。”小丫头终于满意地下去了。

　　待人走后，玉娥忍不住冲皇帝抱怨道：“陛下，你同小孩子说些什么呢。”

　　“没什么啊，又怎么啦。”皇帝微笑道。

　　玉娥叹了口气，觉得没法子。

　　那边，只听皇帝幽幽道：“我说真的。你原来跟她差不多，伶牙俐齿的样子，让人看了忍不住想打你，又忍不住想亲近你。”

　　“陛下！”

　　“唉，可比现在可爱多了。”皇帝又补充道。

　　玉娥听了，不禁臊红了脸。她想，皇上今天怎么了？是不是吃错药了？尽说这些没头没脑惹人害臊的昏话！

　　玉娥正在这里想着，便听那边，传来阵阵压抑的咳嗽。

　　“您怎么了？”她关心道。

　　“咳咳……没什么……不是什么大事，老毛病了。”皇帝一边不停地咳，一边捂着胸口，对她说出这番话。

　　玉娥想了想，问道：“是不是前几日，您回去时，淋的那场雨？”

　　那日，俩人不欢而散，皇帝没坐好久没回去了。他走后没过一阵，先前阴沉沉的天空转瞬便又深了颜色，沉得快要滴水。天上电闪雷鸣，地下狂风阵阵，吹得那棵老树枝丫乱颤，风过间隙，呜呜惨叫。没过多久，倾盆大雨骤然落下，雨珠砸在地上、瓦间，发出轰隆隆的响声，惊起一片半丈高的水雾。

　　玉娥向来害怕这种天气，那时，却忍不住倚在门边，脸色苍白地问小丫鬟：“你说，陛下他们怎么办？”

　　“能怎么办啊？不知道。应该会寻了一处地方躲雨吧？”小丫鬟道。

　　玉娥也以为如此，可今日见到皇帝，却忽然觉得不尽如此了。

　　皇帝好不容易停了咳嗽，那边，小丫鬟正端了泡好的茶送过来。他接过后，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又摸出随身携带的一个小小的白瓷药瓶，打开塞子倒了几颗药出来吞下。又喝了一口茶，抽出怀中一张雪白干净的帕子，擦了擦嘴，拇指上带着一只碧玉扳指。

　　一系列动作之后，他才抬起头，问玉娥：“你刚才说什么？”

　　玉娥重复了问题。

　　皇帝很温和地笑了笑，说：“是有点影响。”

　　“陛下，我……”她有些自责。

　　“没关系，也不是你的错。怪我自己脾气不好，运气不好。”他自嘲道，想了想，又对玉娥似笑非笑地说：“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的话，下次别再气我了便是。”

　　玉娥听了，愣了楞，又忍不住低头，小声道：“是……”

　　皇帝看了看她，忽然微笑道：“有没有人说过，你有一个特长？”

　　“什么？”

　　“你的特长是低头。”他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玉娥听了这话，觉得有些无语，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道：“是么？”

　　“嗯。”他很认真地道。

　　玉娥捧着杯子，喝了口茶，瞥见皇帝又在四处看。她觉得有些紧张，连头发丝儿都被拉紧了，头皮一阵发麻，不由问道：“您在看什么？”

　　“这个。”他忽然发现了那盆秋菊，好奇地端起来看。

　　“是您送的。”她吞了口唾沫，讪讪道。

　　“是吗。”他似乎也不记得了。也是，皇帝么，只需下个命令便是了，难道还真的要事事躬亲么？

　　她想通了这一点，之前心里冒出的那丝奇怪的失望便渐渐淡去了。

　　“你打理得很不错。”皇帝肯定道。

　　“那是小丫头的功劳，不是我的。平时都是她在照看。”她急忙说，仿佛为了撇清什么似的。

　　“哦。”皇帝把那盆花放到了它原本待着的地方。

　　“那你喜欢吗？”他又忽然温柔地问。

　　玉娥觉得皇帝果然是生病了，估计头脑不太清晰，时不时说出这样暧昧的话，弄得人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他要不是昏了头，能做出这样打破和谐气氛的事吗？她不想回答，却又不好不答。她只好装作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说：“嗯。”

　　皇帝听了话，眯着眼睛看了她一阵，看得她鸡皮疙瘩又起了一层。还好，他没再多说这些，又转到其他话题去了。

　　隔了会儿，玉娥忍不住道：“陛下，上次的事，您考虑得什么样了？”

　　她问出这话的时候，心里忐忑不安得很。话其实早已经搁在喉咙里了，早在她刚刚看见他的第一眼。可又不能开门见山地说。那话便一直堵在喉咙里，硌得人不舒服。她便犹豫着、等待着，心不在焉地听他说话、回答他，然后终于抓住了时机，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皇帝却出乎意料，没有面露不愉，反而耐着性子问她：“你真的考虑好了吗？要在这里过一辈子？你还年轻，连二十岁都没有，就因为生命中的一点点挫折，便要放弃余生，在这里蹉跎自己的青春吗？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十年后，二十年后，三十年后，你忽然后悔了怎么办？人的想法不可能永远不变。万一到那个时候，你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没了意思，却已经不再年轻了，要怎么办？也许用不了那么久，最多三五年，那就厌倦了，又怎么办？你岂不是要用自己余下的几十年，去慢慢后悔？你又知不知道，一辈子，究竟意味着什么？玉娥，说实话，如果今日坐在我面前的，是二十年后的，已经有了足够的阅历的你，那么，这番话，我想，我是不会拒绝的。可如今，你却只有十几岁，还只是个刚刚长大的孩子。如果我贸然地答应了你，难道不会非常可恶吗？”

　　玉娥听了这一番话，呆在原地，久久没有说话。也许，他说的是对的，毕竟，他是那样一个成熟的男人，可是，自己此刻的心情也无比确定啊。她便抬起头，道：“我知道陛下的一片真心。您说得其实很有道理，我不能否认。可是，我没有别的办法。太子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可是，不适合我。您说我年轻，可年轻人也拥有自己最基本的判断力，因此，我无比清楚的知道，我不能回到他的身边。性格决定我们彼此无法携手共度一生，如果非要我待在他身边的话，那么，我想，不出三年，我就会郁闷地死去吧。我曾冒失地想，和他和离就好了。可是，最近平静的生活又让我稍微恢复了些理智。为了家族的利益，我又不能这样子做。所以，这是我所能想到的唯一办法。既能保证家族的荣誉，又能安然地度过这一生。陛下觉得我还年轻，所以做出的抉择都是幼稚的。但其实您不应该以貌取人。我不敢说自己的选择有多么明智，可也的确是如今的自己所迫切渴望的。也许您说的对，以后的我或许会后悔，可是，每一个人都应该对自己所做的选择而负责。我短短十几年的人生经历使我逐渐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其实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什么独一无二的正确选择。每一个选择，只要你认真地做了，并且为之努力，不后悔，其实都是正确的。”

　　皇帝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诚恳地说出这番话，反过来规劝自己。他听了，心中复杂，一时觉得沉重，一时又感到好笑。良久，他说：“也许你说得也没错。让我好好考虑一下吧。”

　　玉娥闻言，心中顿时大喜。至少事情有了回转的余地，不是吗？

　　俩人说了这么久，于不经意间抬头一看，窗外已悄悄日暮西山了。金光闪闪，却并不刺眼的余晖从荷塘一侧的远山照来，照得水面波光粼粼，温暖而平静。玉娥心里一动，忽然笑道：“不知陛下是否愿意与我同去呢？”

　　他闻言，抬眼看她。对面之人正沐浴在金黄的夕阳中，笑意融融，洁白的面庞之上，闪耀着浅浅的光芒，就连那双眼睛，也好像窗外的荷塘一样，金光灿灿，妩媚多情。她说，与我同去。多么美好的邀请，就像在梦中一样，以至于令他由此生了一些糊涂的、自作多情的猜想。一时间，他竟舍不得将目光移开，生怕自己动了，美梦便蓦然被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