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不共戴天 ...
-
三日后。
雪飘零跟着狱卒走出了天牢，外面的天光让她不适应地眯了眯眼，抬眼便看见陌君玄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雪凋零早已被送去了乡下的远亲家里，性命无虞，可父亲还是被关在牢里。
“陌君玄，为何不放我父亲。”
“嗤，我说过会放他么？”
“你！”雪飘零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愤怒地看着陌君玄。
陌君玄拂袖转身：“放过你姐姐已是最大的放纵，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雪飘零被带到了太子府，烈日炎炎，雪飘零笔直地站在书房外，侍卫见她这般倔强，一脚踢在她膝窝处，迫使她跪了下来。
膝盖上细嫩的皮肉磕在滚烫的地面，霎时出了血。待到陌君玄召唤，血早已染红了囚衣膝盖周边的布料。
陌君玄看了一眼雪飘零苍白的脸色，淡淡地说：“你们两人，到刑房每人领二十军棍。”
两人目瞪口呆地对视了一眼，这才道了声“是”，去了刑房。
“你以后贴身侍奉我。”
雪飘零一愣。贴身？难道不怕我下毒或者暗杀？雪飘零看了他半晌，才轻轻地回了一句：“是。”
大姐的安危还在他的掌握之中，父亲身陷死牢，她除了服从，没有别的选择。
静默半晌，陌君玄忽然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随手扔了一份奏章给她。
雪飘零摊开怀里的奏章，匆匆看了一眼，目光凝在最后几行字上，脸上血色褪尽。
“这份判决书，你可满意？”
满朝文武，竟没有一个站出来为父亲说话……不，雪飘零抬头看了一眼陌君玄，也许，敢为父亲伸冤的人，都已经被剪除了。
罪臣雪夅沉通敌卖国罪名成立，于三日后午时三刻，城东菜市口枭首示众。
“陌君玄，你不讲信用！”雪飘零声音中带着三分怒意三分恐慌，颤抖中却又是决绝的恨意，黑白分明的眸中泛上几道血丝，明明难过到了极致，却半分不肯落泪。
他从不曾见过这么倔强的女子。
尖锐，冷硬，偏偏又有一丝令人心疼的隐忍。
陌君玄平静地看着她，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个不好听的笑话。
“出去。”
“啪！”文书从雪飘零手中掉落，她岑寂的眼眸定定地看了陌君玄一阵，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等等。”陌君玄从卷宗里抬起头，在桌下摸索了一阵，扬手丢给学飘零一个瓶子。
雪飘零伸手接住抛到半空的瓶子，转身离开。一出门，她随手就把瓶子扔进了下人备在道旁装落叶的竹箧中。
你的命令我不会违抗，但我也绝不会心服。哪怕，你只是一时兴起施舍了你那少得可怜的同情心。不欠你，我才能害你害得问心无愧。
膝盖上的血还在渗出，一动就钻心的疼，雪飘零在檐下站了两个时辰，终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她膝上的伤已经止了血上好药了，房间不大，是能容下六人的大通铺，简单而干净。
“你醒啦？”雪飘零转脸，看见一个约莫是三四岁的女孩，她的笑是小心翼翼的，眼中还带着些同情。
“这是……下人房？”
女孩点点头：“你的膝盖受伤了，这两天不能碰水。恩……管家说主上让你醒了就马上过去。”
雪飘零不说话，静静探究着她眼中的不忍。
憋了半晌，女孩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你到底干了什么，让主上这么折腾你啊……”
雪飘零笑笑：“你叫什么，多大了？”
“我……我叫叶桑，大家都叫我桑桑，今年十三了。”
“桑桑。”雪飘零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我叫雪飘零。”
意料之中的，叶桑脸上显出一种惊愕的神情。雪氏灭门案，当真已经闹得帝都尽人皆知了。
“我该去值班了，谢谢你照顾我。”
看着叶桑仍在怔鄂的神情，雪飘零自顾自离开了。叶桑是个淳朴善良的女孩，但雪飘零现在的处境，显然不适合交任何朋友。
雪飘零在太子府的第一件差事是送茶，于是她毫无悬念地在茶里下了毒。
陌君玄端起茶盏时，雪飘零眼观鼻鼻观心，直到陌君玄把下了毒的茶水倒在地毯上，她连一个表情都没有变过。
陌君玄随手把杯子往冒泡的地毯上一扔，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段数这么低？”
雪飘零低头自顾自拾起杯子，一言不发地站回了原地。
其实她只是探探陌君玄，经此事，雪飘零隐隐感觉到了棘手。陌君玄识毒，被人下毒还能淡定地还以蔑视，说明心机深沉。加上他的白衣护卫队以及他本人强弱未知的身手，她怕在她杀了陌君玄之前，她就已经被他折磨死了。
莫名的恐慌。
从书房出来后，雪飘零偷偷召唤了药王门的传信鸽，向师父求救，刚放飞鸽子，就有人走了过来，雪飘零慌忙转身，若无其事地向下人房走去。
而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鸽子被一支箭矢射中，落入了院中。
三日后，将近午时。
雪飘零今日称病让人代职，迷晕了后院的几个看守，溜出了太子府。赶到菜市口时，雪夅沉已经伏跪在行刑台上了，他的目光有一丝嘲讽，为不明就里的民众，为兔死狗烹的朝廷。
雪飘零几乎忍不住冲了出去，却都被官兵拦了下来。
师父为什么……还不来！
雪夅沉颈后的木牌被抽出，雪飘零突然猛地往前冲，几乎冲破了官兵的阻拦。然而，一双手突然扣住了她的肩膀，很不客气地点了她的穴。
“原来相对于眼不见为净，你更喜欢看着亲人死去。”
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雪飘零脑子一片空白。
“午时三刻到，行刑！”
人群突然喧闹了起来，陌君玄一把把雪飘零捞到了行刑台的左下方，刽子手手起刀落，碧血飞溅。
温热的液体顺着雪飘零的脸颊滑落，她张口结舌，几乎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十数载血浓于水的亲情，在这个无奈的结局下凋零，你问她，她有多恨。
陌君玄这辈子都记得，那天他把失魂落魄的她带回府上，她用充血的眸子狠狠盯着他，说：“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多像。当年皇后和丞相害死母妃的时候，他也是这幅神情。不哭，不闹，不屈服，说着看似空头实则令人心悸的话。
代价。好，他拭目以待。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不共戴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