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何归 ...
-
小心的将火移入洞中,原本黑暗的地方顿时亮了起来。
洞里甚是宽敞,洞顶壁上晶亮闪闪,是天然结成的晶石,美丽异常。洞的尽头有一个半人高的小口,拿了火把入内探看,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里洞布满了各色晶石,在火光照耀下发着异彩,映得洞中五光十色,婉若神仙洞府。洞外湿气极重,里边却干而舒适,温暖宜人。此间又生了万千类树木藤类奇花异草,留意了下,且不说尚有许多不认得的奇物,只我所知的珍奇之物便有数百。这些物类本分布于大陆各地,却在这一处见了,不由感叹此地之奇。处于其间,瞧着着绝美的景致,闻着这从未闻过的纷香,只绝自己也融化在里面,什么烦恼也忘的干干净净。
我二人互望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心折。
火把上光亮将尽,不舍的退出来。
琼蔚铖慨然叹道:“不料世上竟有如此境地,今日见得,此生无撼矣!”
我亦赞道:“此实为神迹,我今有幸得见,心中仰服,唯叹天地之力非人力所能及。”
当下再做了火把入内。
续往深处走,再内却无那等人间仙境了,只有一条三人宽的廊道,循着火光看去,远不见尽头。
左右壁上却画了无数图画。
我不以为意,正往前走,忽听得琼蔚铖一声轻呼。
我回头看他,他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壁上之画,神色专注之甚。
我见他如此,不由也起了好奇,想来这壁上有些看头,便也细细看去。许久,不得其理。
琼蔚铖出神地看了阵,将火把插于地上,依着图上人的形态摆了身子。一手上,一手下,结成佛印,过了会儿,手上一变,幻化出数种掌形。神情从惊至和,美丽至极的脸上似乎罩了一层光晕,那光晕竟渐渐散至全身,若神佛降临。
我看呆了眼,许久回神。渐明白他似是领悟了一种武功,不便打扰,悄悄退了出去。
用石制成的盆状物装了满满的雪,放入洞里。
借火光将琼蔚铖猎来的一只野山鸡料理了。分成一块块,放于石上。
见火光弱了些,添了柴,将火拨得大了。
外面,雪正下的急。
琼蔚铖一连三月不曾出里洞。
我每日弄好了食物,放于廊外,再下次见时必是没有了的。因此知他无事,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于离洞稍远地设了几个捕小动物的陷阱,再有洞中的一些知晓无毒的果子,饥饿是没可能的。
待天气晴朗时,自去寻路,却毫无收获。如今,只盼早日春至雪融。
将火种护好,去看陷阱中可有收获。
前几个都是空的。到了最后一个,还未走近便听得扑腾之声。
我心中一喜,快步走近。
往下看去,一只灰白的野兔正在挣扎,却被套的越紧。
将绳拉了上来,提了往回折。
这么肥大的兔子,够吃两天了。
回了洞中,将兔子拴了。拨旺了火,暖暖身子。
正搓着手,忽听得身后一声巨响,同时无数碎石打到身上。
我惊得跳了起来,回头,呆望着琼蔚铖及他身后的一个大窟窿。
“你在干什么?”我怒气冲冲的质问。
炸开的地方原是里洞进入壁廊的小口,看来颇有些,‘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我因此很是喜欢,而今却变成了一个五六人大的大洞。他身后声声巨响,竟在他出来后全数塌陷。
琼蔚铖一语不发,大步向我走来。
我奇怪的看他:“你还好吧?”他这模样,我实在不确定。
琼蔚铖默然不语,行来的速度越快。
火光映在他完美如玉的面上,越加使他看来如同神人。可是,他的眸子,却是赤红,妖异得惊心动魄。
我被他骇的一颤,直觉的后退了几步,越是惊怕,转身,拔腿便跑。
不数步,背后一痛,惊觉竟再动弹不得。
骇然间,一双手袭上了身子。
我吓的“啊”地惊呼出声:“琼蔚铖,你疯啦!”
身后之人不理,手上动作却快了起来。
我只觉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惊道:“琼蔚铖,你住手,你住……”话未说完,却被推到地上,身子被翻了过来。
面前,是琼蔚铖美得颠倒众生的容颜,及,那双红的妖媚的眸子。
他轻叹一声,目光锁在我身上,眸色又更深了些。
手指轻挑,剥落了我蔽身衣物。
我冷的颤了一下,越是惊恐:“琼蔚铖,你是着魔了么,快些醒来,快醒…唔…唔…”
吻重重的落在唇上,辗转不息。
我仍是不能动得一指,连反抗也不能。
忽觉腰下一凉,裤子也被剥离了身子。
我又冷又惧,怕得全身都抖了起来。却惹得他更加激动。
琼蔚铖一声轻笑,进入了我。
我一声惨叫,只觉痛的撕心裂肺。
暮然,一个身影跃入脑海:
风!
瞬间,心神俱裂。
眼泪模糊间,世界就此颠覆。
一直昏昏沉沉,模模糊糊。
好似一切都化为虚无:世间万物,时光空间,星空宇宙…
所有一切,一切,都不复存在。
我动了动眼,睁开。
抽出一个惨笑:
竟然,还没有死去么…
竟然,还能如此清楚,明白…
竟然,在洞中一切都被那人毁灭怠尽后,我还能有这些竟然…
附近已久无人迹,身上衣物穿的整齐,整齐的好似,一切,都只是梦境。
早已饿的全身无力。
捧了身旁的雪,咽下几口,凉的透心。
歇了会儿,竟发现身旁有一冻硬了的兔腿,黑黑的糊了小半。
我颤了下,咬牙,闭眼。
半晌,逸出一口叹息。
拍掉冰渣,咬了,一口一口吃掉。
恢复了些些体力,挣扎着撑起身子,移到大石旁避了料峭寒风。
雪已渐渐融化,凑成股股水溪。
虽不见得温暖多少,但至少,春至了。
大片大片的雪顺着水流入江中,被冲刷的焕然一新的大地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大雪封住的道路无比清晰的显现出来。
我摇摇晃晃的朝上游走。冰透的雪水浸湿了鞋子,冻得脚几近麻木。
我却一刻也不能停。
目的地不是寒月,乃是中山。
当初留在寒月,为三殿下家臣,不过只为风这一人,如今,我身破如此,哪里还配得他之爱,便只一见,我亦无法坦然面他,见了,不过是更痛,何如不见!
就当这一切皆为虚幻罢,自始至终,我的生命中便无一个唤做风的人,那些心动,那些温存,皆为幻境。
爱意绵绵只存梦里,不论怎样痛彻心骨,都会醒来,
尔后,
一切,
不复存在!
尘沿大军已退,短时内已无力南顾,南方各国皆安然无忧。
中山境内,一片升平之景。
我寻了路,将路上集得的药类卖入药铺,得了二两碎银。
用十几文买了三个馒头,几个面饼,包了,充当干粮。
续北上。
走走停停约有月余,目之所及,已见得伴我十四载的村落。
火烧的痕迹尤在,但村里已大多恢复从从前面貌。
毕竟,那时各户人家都会设法躲上一躲,寒月援军来得亦算及时,是以并无大损失。
战后,人些渐渐归家,安宁之际,自然致力于修复家园。
我见得原属我家的那几间房屋时,已是心神模糊,着魔般向那里移去。只觉心中酸的疼痛起来。
“浮丫头?”一声惊呼落在耳中。
我抬了朦胧的双眼看去,怔怔望着泼了水,手中拿着空盆的邻家人,林嫂。泪水瞬时落下,我哽咽道:“林嫂,是…是我。”却再不能成声。
林嫂也湿了眼,颤声道:“浮丫头,亏得你还能回来,咳…可是把你哥忧坏了,那孩子不见你母女,只以为……”
我瞪大了眼:“哥哥,回来了?”狂喜如尖锐的丝线,划过心头,明明欢喜已极,却偏偏怕的很,只怕这是假的。
林嫂试了试眼,强笑:“正是,你二人团聚,乃是喜事,怎还不快进去?”
我点点头,心中仍是忐忑,立在门前,扬手欲敲,却怎也落不下手。
近乡情怯,便是谓我罢!
正犹豫间,门却开了。
我身子一颤,心头大恸,泪水止不住的流下,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
面前的,不是云焰是谁!
是我的哥哥,世上唯一的亲人,云焰啊!
尽管他如今面色青黑,尽管他如今骨瘦如柴,尽管他衣衫破旧,尽管他看来气息颓唐…
但我又如何能认错,这便是我骨血相连的亲人?
我哽出一声,扑入了他怀中,几近裂肺般叫:
“哥!”
云焰似乎呆了一下,回神立时反手抱住我,颤声问:“浮儿,当真是你?当真是,你还在?”
我泣道:“哥哥,是我,我回来了,我没事!”
……
云焰总算止了激动,让我回家。
不一刻,邻居们便都赶来,问候笑谈。
我笑着,一直笑着,几乎用光了所有笑容。
巨大的喜悦依旧伴随着我,不曾离去。
如是数日,我终明白,这一切的真实。
上天,毕竟待我不薄。
云焰如今在镇上陈员外家帮工以挣些银两供给家用。原本就只刚好,现下多了一个我,吃穿用的多了,日子便困难了些。
我还记得娘亲制饼之法,便买了面粉,配料,制饼来卖。
糕点是不会去做的,不愿,亦是不想。既然决意忘却,就要丢的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这日卖了饼,手上还余了几袋,琢磨着陈员外家不远,可把这些给哥哥送去吃。
忽想起旧时常去的那家茶楼。
摸了五文钱,放上柜台。
捧了茶,就了饼,眯眼,仿若一切又回到从前。
然终究,物是人非。
不见了熟识的小二,亦不见了那些常客。
我轻轻叹了一声,擦了嘴,离开。
陈家是中山首富,据说富可敌国,权势滔天。如今的主事者,是陈家长子陈绍,此人有大才,只半年,便将仅可称富的家业扩大了五倍有余,跃居中山首富。
我只从外看来已是不凡,可知其中定是华丽已极。
自表了身份,请说欲见兄长一面。
左边一个门卫眼色变了数变,道:“只怕你见不得云焰了。”
我惊问:“为何?”
右边的门卫道:“你兄偷了大少爷珍物,已被打的半死,还不知有无活路,那里容得外人见了。”
我惊怒交集:“你胡说,我哥怎会偷府上之物!”绝对,不可能!
左边门卫撇了撇嘴,轻笑道:“不过,小姑娘若是真要想见你兄长,我到可帮你,不过…得看看你如何表示了。”语毕,只把一双眼微眯了上下地打量我。
我心头一惊,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
突然瞪大了眼,看他二人身后:“陈大少爷!”
二人一惊,俱回头看去。
我拔腿便往里冲。
二人回神,怒骂着追将进来。
我却并未深入,只躲在大门附近的大石旁侧,待他二人追的稍远,我匆匆择了路,自去寻人。
走了一段,隐隐听得呼喊之声。
急忙寻去。
未受阻挠地入了一间内院,两旁站满了人。
中间半跪半趴于地血迹斑斑的人,正是云焰。
我惊痛已极,一时顾不得其他,纵身扑到哥哥身旁,颤着手探过去,却不敢碰浑身是伤的人。
“哥!”我叫着,眼中快要溢出泪来。
云焰一直闭了眼承罚,闻得我声,身子抖了抖,缓缓睁眼,看我。
“哥,你怎样?”我擦了擦眼,问。
云焰列了列嘴角,没出声。
“你是谁?”一直看着着一切的主人发问了。
我抬头看去,瞬时张大了嘴,目瞪口呆。
竟是熟人!
“你!”我惊道。竟然是贾封!
贾封一见我脸,立时呆了。半晌,怔怔站起身,却惊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怔了会儿,叩头道:“请您放过家兄。“
贾封一惊,强忍了来扶我的念头,道:“好!”
贾封出现在这里,其实原本是我的意思,我曾提过,将势力扎入各国最易的法子便是商之一道,且具体拟出了好几条针对各国势态的方案。但未及实施,尘沿寒月便开战了。
但这时不知我身份的从人们却楞了,不知这位主子意欲何为。
我道:“多谢!”真的多谢。
“不过,”贾封道“还请小姐于庄上住一段时日。”
众人释然,原来主人看上了这位清秀的姑娘。
我正欲应下,却听得云焰叫道:“不可!”而后身子一晃,晕了。
我惊呼:“哥!”忙为他把脉。只觉他脉象紊乱,气息不定。
“请,请您帮帮忙,”我央道“帮帮我。”
贾封点头,自有人抬了云焰去休息,又有人去抓了药来。
贾封请我入了书房,正正一礼:“侯爷。”
我侧身让开,苦笑:“奉元兄为何如此多礼?”
贾封叹道:“陛下终日念着侯爷…”
“我并非什么侯!”我淡淡道。
“云浮大功于寒月,谁人不知?陛下即位之初,曾旨下全国寻你而不得,又盟请中山,寂之二国寻你,亦不得,无奈之下,陛下封侯于你,号安平,不过愿你安然而归罢了。而且,云浮,你可还记得初始之言,平四境,安天下。可如今,你何为之?陛下已为人君,德兼天下,若能得你之助则大事必成,霸业可兴,我不明,你为何不归?”贾封顿了顿,续道“莫非你仍觉陛下薄待于你么?”
“不”我摇头。
“那是为何,你若归来,定是位居三公,你既不为此,又是为何?”
我垂了头,无从解释。
是呵,我要怎样解释,当初所为之事,皆只为留在那人身旁,护好了那人,而如今…
我心下一痛,惨然笑了。
如今,我已不配伴在那人身侧,还怎么归寒月?怎么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