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靠高山，面朝大海》疲惫的候鸟

5、家财

　　小区里的那些有钱有闲的中年妇女想改变一下形象，趁着国庆节放假的时候，打算瞒着家里的老爷们，组了团去韩国整容。张慧一向爱美，别人一撺掇，就跟着瞎咋呼的应了。他们打电话串联的时候，被马小叶听到了，也跟闹着要去。
　　张慧不愿意女儿知道这些事儿，很干脆的拒绝之外，还黑着脸训了她一顿。马小叶掉头就把她给卖了，马东平拉着脸问张慧女儿说的是不是真的。张慧也光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承认了，为此不惜跟马东平冷战。
　　事情的起因在刘嫂，刘春也不知道哪根筋搭的不对，收了老婆的权，让她一门心思在家相夫教子。刘嫂是个闲不住的人，她做不来像张慧那样唯夫命是从，只能想着法的折腾别的事情，这次组团去韩国整容就是她起的头。
　　马东平不喜欢女人这么上蹿下跳，容易被人钻空子，这不张慧这个没头脑的就被轰轰起来了，一定要跟他对着干。结果也是张慧胜利了，到韩国垫了个鼻子。
　　张慧由老公陪着提前其他女人一步去了韩国，回来就变成了高鼻梁。刚整完的时候她还挺得意的，但别人却怎么看怎么别扭，鼻梁垫的太高了，杵在脸上跟个擀面杖似的。马小叶讽刺她擀面条直接拿鼻梁摁省时省力，马东平也奚落她整了还不如不整。张慧被打击的不行，越照镜子越觉得没有原来漂亮，一气之下去医院把假鼻梁给取下来。
　　这下更给父女俩添了笑料，花了钱还遭了罪，除了落俩刀疤没得什么好，“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啊，”马东平以这事儿作为教育马小叶的反面教材，告诉她什么叫驴粪蛋表面光，老祖宗说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是有道理的。
　　有了前车之鉴，刘嫂带领的去韩国的夫人团没敢再整鼻梁，大部分人拉个皮，打个针就回来了。就这也让女同志们兴高采烈了大半年，更使得刘嫂的个人威望达到了顶峰，直接当选小区业主委员会的主席。
　　张小曼非常羡慕刘娜有这样的妈妈，每次去刘家玩都阿姨长阿姨短的围着她说半天话。她现在很懂事儿了，知道自己家的情况跟别人不同，在学校很注意躲着这种话题。
　　但小姑娘都爱比，尤其是跟同年龄的女孩子，一个发卡一根头绳都要分出个高下。刘娜的家庭条件很好，刘嫂也依着女儿，什么都给最好的。张小曼知道这些自己比不了，她只能努力学习，在别的地方让别人高看一眼。
　　每次回家，张小曼的心情都要沮丧好几天，看到房间里马小叶的东西，她的眼睛就火辣辣的疼，心里堵得慌。马小叶现在什么都跟她争，连单独睡觉的地方都不给她留下。自己家住着大别墅，还要占她半间屋子，不就是欺负她爸妈不在身边么。
　　张威这个小崽子跟姥姥的关系也越来越好了，全世界好像就她不值得人疼，张小曼不想看到这些，干脆好几个星期不回家。她盼着自己赶紧长大，恨不能一天长三岁，到时候就搬到属于自己的房子，爱睡哪间睡哪间。
　　是的，张小曼就是觉得马小叶老欺负她，她天天住校，回家那两天姥姥心疼心疼她怎么了。但马小叶就是不愿意，她不但给自己争，还给张威这小崽子争，凭什么总是她吃亏啊，老天真是不公平。
　　虽然心里有满腹的牢骚不平，但张小曼不敢面对面跟马小叶吵。现在的马小叶已经比她高一头了，这个野蛮人，不长心眼光长个，一不高兴就抡起拳头威胁人，张小曼算是彻底怕了她，这么个横人就连姥姥都不是对手，更别提她了。
　　马小叶不觉得自己横，她就是不想让张威吃亏。小舅舅脾气太好了，面团似的，受了欺负也笑眯眯的。马小叶经常提醒张威，要去争，争不过就闹，闹不过就打，出了事儿她在后面顶着。
　　张威喜欢跟马小叶玩儿，马小叶也爱随时随地带着他，后来又加上了何伟峰和李暄。每天吵吵闹闹的，日子过得很是没心没肺的有滋味。
　　马小叶小学毕业的那个暑假，孟超考上了青岛大学，张娴适时的回到娘家，开始装修张小曼名下的那套房子。而张小曼则参加了学校组织的欧洲旅行，去国外开阔眼界。装修房子的这段时间，张娴就暂时住在娘家。张威不愿意在那里呆着，天天跟在马小叶屁股后面跑前跑后。
　　马小叶急了就骂小舅舅笨，说的多了，就连张慧也觉得张威反应有点慢，看起来好像真是缺点什么，于是给他们在临近的大学里找个老师学打乒乓球，看看能不能锻炼的机灵点。之后，马小叶再也不说张威笨了，没球台高的张威每次都把她打的满地找牙。教练也对张威赞不绝口，说他有天分，还给他推荐给了一个专业教练。
　　于是，马小叶上了初中之后，就多了一项任务，每天放了学就带着上小学一年级的张威到大学里训练一小时。而张慧则带着马东平开始频频出入医院，他的身体又出状况了，不得不做脾脏摘除这种大手术。
　　张慧忙着医院的事儿，瘦的都脱了形，顾不上马小叶。就连姥姥和大姨也摒弃前嫌，跟着轮班去医院帮忙。马小叶能做的就是管好自己和张威，不让大人操心。
　　她仍然喜欢隔壁的李暄，每天必然到邻居家转一圈才放心。她坚持在自己家里住着，张威跟着她每天到李暄家吃饭。李暄比马小叶大三岁，在大学附中上高一。他学习优异，是个龟毛，爱干净，又很自律的好孩子。
　　李中豪暑假的时候来青岛，想跟大儿子缓和关系。但李暄不吃他那一套，直接离家出走。马小叶在大学里的人工湖边上找到了他，然后两个人一块失踪，去开发区泡了一晚上温泉。李暄觉得马小叶这个朋友很靠得住，张家的大人忙着看护病人的时候，他自觉地督促马小叶和张威的学习。马东平出院回家的那天，全家人都很高兴，张威还拿出了他人生中得到的第一张乒乓球比赛的奖状送给二姐夫，祝他身体健康。
　　马小叶顶着大姨看她如看贼的眼光，领着张威住在姥姥家。张威害怕张娴，不敢一个人回去。但马小叶神奇的发现，姥姥竟然开始烦她大姨，看张威的眼神也不再跟以前似的，阴一天阳一天的不定性，好像真把他当个亲儿子对待。
　　孟超到姥姥家过周末，张娴大早上起来就在娘家忙活。马小叶却不让他进门，一口一个杀人犯的叫着，把四邻八舍的人都惊起来。张大头的离世的确与孟超有脱不开的关系，马小叶视他为仇人，看到她就两眼冒火。
　　孟超在这里待不住，扭头就走，张娴心疼儿子，跟着恶声恶气的骂马小叶没家教。马小叶咬着牙眯着眼，说出的话却是诛心，“我再没家教也没让花姥姥家的，不像有些人，每天吃饭的钱都不拿出来。”
　　张婶子当时捂着脸哭了，她觉得世界上就没有比她更憋屈的人了。老头没就没了吧，临死之前却带回来个小儿子，她都是看孙子的年龄了，还要捏着鼻子给别人养儿子，心里那股气都快把她憋死了，坟够不愿意给老头上。
　　但现在又想到有老头的好处，起码两个女儿都有个怕的。大女儿现在一心想着她手里东西，变着法的从她手里抠钱。张小曼一年好几万的学费，吃穿都要名牌，就这样还不够，张娴竟然还想低价买她名下的一套大房子给孟超娶媳妇。二女儿倒是不要她的东西，但两家的关系却处的跟个仇人一样，远远地见着面都要躲着走。她越想越亏的慌，越哭越想哭。
　　马小叶不理那些看热闹的，关上门坐着看电视，不理旁边的鬼哭狼嚎，这种场面她见多了，就当姥姥唱歌给她听。张威没马小叶想得开，站在张婶子对面，呆呆的看着。马小叶皱着眉喊他，“小舅舅，你的拍子呢，颠几个球我看看。”
　　张威回过神，回房间拿球拍去，张婶子自己哭的没意思，身边没人劝也慢慢住了嘴，马小叶赶紧倒杯水给她，“姥姥，你歇歇就去下饺子吧，我和张威都饿了。”
　　“饿死你们活该，都是些没良心的。那是你亲大姨，对着脸就给撵出去，你小小年纪怎么这么横。”说着拿起边上的扫把就要往马小叶身上招呼。
　　马小叶反手抢过来，扔到阳台上，“他们那时心虚，不心虚干嘛走。再说我又没说错，她们家要是不贪心，我姥爷能摔那一下么。孟超还有脸到这家里来，就是不能让他进门，只要有我在，看见一次撵一次。”张婶子掐起腰来就准备骂人，张威颠着球出来，“妈，你怎么还不做饭，我都快饿死了。”
　　“一个个就知道气我，都是讨债的，养你们有什么用，天天就知道吃吃吃，也不怕噎死。”张婶子去厨房做饭。张威则跟马小叶发牢骚，“大姐又偷偷给张小曼买新衣服了，标签上的价格好几千呢，你回去告诉二姐，以后也别想着她了，就给你自己买。”
　　马小叶不想张威学些小鼻子小眼的毛病，“不就一件衣服么，爱买买去，谁穿不是穿。你也别老翻张小曼的东西，这习惯不好，专心练球，抽个时间我带你去开发区球馆跟人约战。”
　　张威高兴了，“真的？有奖品没。”
　　“不知道，反正先赢了再说。”
　　张婶子的饺子下好了，张威喜滋滋的去端碗，马小叶挑着毛病吃了个肚儿圆，回家跟爸妈打了个招呼就去李家那里报到。
　　张慧不知道女儿哪来的那么多精力，一天到晚的各处溜达，她有些担心的问，“老马，叶子这样跟兔子似的乱跑，能安下心学习不，以后可怎么办啊？”
　　马东平的脸色还是不好，身上没力气，说话很简短，“花点钱吧。”
　　“要不我们也把她送张小曼那学校去，放假了还能出国游学，多好。”
　　“不行。”
　　“为什么，又不是没钱，还省得高考了。”
　　“胡说八道。”
　　张慧沉默。
　　马小叶冲到李暄的房间，听见浴室里哗哗哗的流水声，啪的一声打开门。李暄正光屁股洗的正欢，被马小叶看了个正着，慌的李暄赶紧用手捂上，冲着她大吼。
　　马小叶哈哈大笑，啪啪啪的跑下楼跟李老先生显摆，“李爷爷，你家孙子的光屁股被我看到了。”就一阵风似的跑走了。
　　回到家，还没进屋呢，就冲爸爸妈妈喊，“我今天看到李暄的大屁股了，”还没说完呢，进了屋就被张慧黑着脸拧上了耳朵，“喊什么喊，这么大姑娘了，你也不嫌害臊，你不要脸人家李暄还要呢。”
　　马小叶被提溜着踮起脚尖走路，抽冷子就把耳朵解救出来跑了，边跑还边喊，“又不是没见过，暑假的时候天天在一块游泳，不就多个泳裤么。”
　　张慧跺着脚跟马东平抱怨，“你看看你女儿，这不是耍流氓么。这么大了还不懂事，以后可怎么办啊。”马东平微笑不语，他觉得女儿挺好的，起码吃不了亏。
　　马小叶觉得姥姥对她的态度好的出奇，还塞给她零花钱用，有空就打听她爸爸的身体好不好，这让她觉得很不对劲，回家偷偷告诉了张慧。
　　张慧现在最反感有人拿马东平的身体说事儿，她找了个马东平休息的时间，回了趟娘家。把张婶子和张娴骂了个狗血淋头，又红着眼圈走回家。后来这事儿被马东平知道了，反倒激起了他的心劲儿，身体一天强似一天。
　　刚刚缓和的关系又倒退了，张慧打算彻底跟娘家人决裂，一门心思的照顾老公孩子。马小叶倒是常去姥姥家，周末就带着张威去开发区的一家运动俱乐部打野赛，输一局五块钱，俱乐部抽两块钱。一年之后他们就打出了名气，成了俱乐部的招牌。
　　张威在上二年级的时候，被开发区的业余体校选中，开始正规的乒乓球训练。他只上半天文化课，下午坐上公交车去体校。张慧怕孩子的身体受不了，变着花样给他补身体，后来张威基本就住在二姐姐家。
　　张娴现在在单位办了内退，回到娘家后正赶上开发区的一家新建的建材商城招商。她婆家那里烧瓷出名，有好几家大型的瓷砖厂。她老公帮着联系了两家，租了店面开始做代理。
　　趁着开发区大兴土木的东风，张娴的生意顺风顺水，做梦都能笑出来，以前还把老娘手里的几套拆迁房当成宝贝，现在想想不过如此。这时候，她才意识到妹夫的家产有多么雄厚，大学对面的丰宝商城可都是马东平一手建的，更别说还有个日进斗金的加油站。
　　张娴一直盯着马东平的一举一动，她眼红妹夫的千万家财，不过马东平不是个好相与的，乱伸手的后果可能是被打一顿。所以她只能等，熬到马东平不行了，张慧肯定还要跟娘家和好，到那时候才有她使力的地方。
　　不过马东平根本不给她机会，他的蔬菜基地转手之后张娴才得到消息。据说很多人都盯着那块地，成交的价格又让马东平赚了一笔。张娴急的直瞪眼，掉过头来想跟妹妹妹夫缓和关系，但每次去都碰一鼻子灰，马小叶那小崽子看她的眼神都带着鄙视。
　　张娴气的要死，没过了一段时间，有风言风语传到张慧耳朵里，说有人看到马小叶跟个小男生谈恋爱，而绯闻的对象就是邻居家的高中生李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