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靠高山，面朝大海》疲惫的候鸟

34、转折

　　马小叶母女很快就回了青岛，并且下定决心以后不到万不得已不回来。但她们能管得了自己，管不了别人。张婶子下雨天摔了腿，料理不了自己的生活，需要人伺候。这么奇葩的事情它就是发生了，张娴不能再拿老娘当吉祥物供着了，一天二十个电话的催妹妹回家伺候老人。
　　张慧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个机会，怎么可能如张娴的愿。她就是不回去，借口是现成的，老的重要，小的也重要。马小叶学习再不好，高考也是关系未来的事情，在这种关键时候，她绝对不会为别的事情分心的，谁说也不管用。
　　再说，老太太是因为张娴家里没人，上楼去帮着关窗户才摔的腿，在谁家出事本来就应该谁家负责，凭什么出了事儿找她啊，她也不是专门负责伺候人的。张慧拧上了，谁来电话说都不行，后来干脆把手机关机，爱谁睡，反正她不管。孟姨夫被逼的没办法，开车带上老太太直接到马小叶学校门口堵着。
　　孟姨夫之所以这么办，也是无奈之举。他们家阴盛阳衰，向来是老婆和女儿出门顶头过日子，他在家里当坚实的后盾。搭理家事给老人做饭的事情都归他管。
　　但现在他们家里的情况有些不妙，他没心情管了。刘娜大学毕业真回来了，规规矩矩的跟着刘春天天上班。在这个节骨眼上，赵国跟张小曼正式提出分手，不管张家怎么闹，他愣是僵着脸搬出了山上的别墅。
　　这下张娴家里冰火两重天，以前人来人往的热络景象不见了，换成了门前冷落鞍马稀的破败。张娴气不过，憋着劲儿要替女儿讨说法，每天一大早就出门活动，酿声势，造舆论，势必要把赵国宣传成一个千百年来王屋镇上谁都比不上的白眼狼。倒是张小曼很稳得住，用尽全力没有留住赵国，之后就安安静静的住在别墅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娴没心思管生意上的事情，孟姨夫就得接着，这样家里的事情就管的少了，张婶子十天八天的不洗澡是常有的事情。这么热的天，张婶子的腿又不好，谁过来看看都皱眉头。
　　孟姨夫也受不了张婶子身上的酸臭气，偶尔有时间的时候，他满身疲惫的准备好东西，让丈母娘擦个澡。张婶子一点都不见外，三下五除二把身上的短衫脱了个精光，等着女婿伺候。孟姨夫忍者羞臊给她洗了澡擦完身，回到家就做椅子上生闷气。过得这叫什么日子啊，自己亲妈都没这么伺候过。要是老太太脾气好也行，忍忍也就过去了。但张婶子自家里老头走后，脾气就没正常过，那个劲儿一上来，男人女人的生殖器翻着花的往外倒，话脏的不能再脏。
　　孟姨夫自诩文化水平跟张家人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哪里听得了这个，跟老婆嘀咕嘀咕吧，一说就吵架。孟姨夫越想越堵得慌，张婶子两个女儿都健康快乐，他这个女婿干嘛越俎代庖啊，他干脆也甩手不干。
　　要不说孟姨夫也是个巧妙人呢，人家只凭一张嘴就把丈母娘这个烦人精给推出了门。闲话言语间，他很轻松的把张婶子的一腔爱女之心全给勾起来了，不用自己提，张婶子自己就闹着要去青岛看二女儿。
　　孟姨夫做事滴水不漏，考虑的很周全。马小叶刚考完试出了校门，坐在轮椅上的张婶子就出现了。张慧当时气的眼圈都红了，老太太还以为是二女儿亲她，笑眯眯的拉着她的手要跟着回家。
　　马小叶佩服死孟姨夫了，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怎么人精子都往一家跑呢，幸亏孟超手上没数，蹲监狱去了，世上少了一个祸害。
　　孟姨夫被马小叶不阴不阳的笑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叶子，我们家现在事情多，实在没时间照顾老人。正好你姥姥想你们了，闹着要过来住两天。”
　　马小叶点头承认，“恩，姥姥也吃了你们家两年多的饭了，来我们家伺候两天也是应该的。”
　　孟姨夫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凭什么老人出了事儿只让大女儿管啊，他们家管的够多了，也该二女儿尽尽孝心。但这话被马小叶用一种特有的语气说出来，谁听谁别扭。但孟姨夫不愧是老江湖，很快就自己找了个道德制高点站上去。他觉得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做成这样已经不错了，走过东南西北，翻遍古今中外，哪里有让女婿伺候丈母娘的先例。外甥女这样跟他说话就不对，没有长幼尊卑的东西。
　　于是孟姨夫心里也来气了，反正人已经交出去，他也没必要讨没趣，不咸不淡的告别才符合他的身份，“时间也不早了，我也忙，先走一步，叶子，以后没事儿就回家看看，你大姨和表姐都挺想你的。”
　　“姨夫再见，让表姐也保重身体。”马小叶笑着看孟姨夫的车屁股冒烟，走的远了，心里很担心她的笑面虎衣服过跨海大桥的时候不小心，一头栽进去。
　　想想张婶子也可怜，她年纪轻活蹦乱跳的时候，可能也会觉得伺候老人吃亏，各种纠结郁闷不舒服的情绪肯定少不了。但谁没个生老病死呢，这下轮到她的女儿们糟心了。
　　马小叶低着头想，张慧要是老了，她会怎么做。推而广之，要是她以后老了，她的子女会怎么做。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不能自拔的时候，当了很久隐形人的孟庭叫住了他，“马小叶，考的怎么样？”
　　马小叶愣了愣，发现是他，打眼往后一扫，发现孟爸爸正在后面慢悠悠的跟着，看来这是经过家长允许的探视啊，孟庭真是个乖孩子。
　　“肯定不如你好，具体怎么样我心里也没数，反正从来没好过，我什么结果都能接受。”马小叶脸上的笑容是真诚的，她的高中生涯终于结束了，这是最值得高兴的一件事情。
　　“放心，我们学校考出去的学生，不会很差的，”孟庭一直是学校老师的宝贝，所以对母校有很强的自信。
　　马小叶点点头，她和孟庭之间的距离就像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差着十万八千里呢，根本聊不到一块去，她也不想跟孟庭聊，孟妈妈做人非常不地道，让人反感。天天以为她儿子学习好，是个女人都要垂涎三尺对他有想法。跟这种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讲道理是没用的，只能远远的离开。
　　孟庭本来以为马小叶会不理他，没想到还能搭上话，他很受鼓舞，继续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发挥，“那你想报哪里的大学啊，心里有打算吗？”
　　马小叶奇怪的看了孟庭一眼，这关他什么事，按她的基础和成绩，只有学校挑她的份儿，“没有，等成绩出来再说吧，走的越远越好，正好到处去看看。”
　　孟庭很高兴，“我想报北京或者上海的学校，要不咱们一块吧。”
　　“那我不是自取其辱么，肯定考不上。”马小叶心说这孟庭真有意思，想让她表示崇拜也不用这么个表达法吧。她心里有些烦，不就是念书好点么，至于这样喋喋不休的侮辱人么。
　　“你觉得这两个城市哪个好？”孟庭的眼睛很有光彩，他早就盼着离开家了。
　　“都挺不错的，听说上海的漂亮女孩多，你还是去上海吧。”马小叶笑嘻嘻的打趣他，“顺便带个漂亮女朋友回来，一举两得。”
　　“我哪有那个资本。”看快到家了，孟庭憋了很久的话才出口，“马小叶，我妈这人吧，是个粗人，受的苦太多，看谁都是坏人，你和阿姨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放心吧，不会，我和我妈在这小区也待不了多久了。住在这里主要是为了上学，现在好不容易毕业了，过几天就回老家呆着去。”
　　“干嘛要搬走了啊，这里住着挺方便的。”孟庭失望了，他还想和马小叶一起出去玩儿呢，反正高考已经考完了，家里也没有借口再反对他和马小叶在一起。
　　“这里又不是家，”马小叶不想聊了，本来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乱套什么近乎啊，“我先走了，”她笑了笑跟孟庭再见，早一步拐弯进门。
　　孟妈妈正被众星捧月般的站在小区门口等着儿子回家，周围都是些关心孩子的家长。她看到马小叶，眼里的白眼快要把马小叶洞穿。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被白眼翻一下也不会死人，马小叶示威似的对她灿烂一笑，还了一个更大的白眼。
　　回到家，张婶子已经睡了，张慧打开门，娘俩无言枯坐半天。本来她们都打算好了，考完试之后就出去旅游，好好轻松一下，现在肯定都泡汤了，老老实实在家伺候病号吧。
　　“李暄不是在香港么，要不妈给你单独报个团，出去长长见识？”事情已经这样了，她自己肯定哪儿也去不了，但女儿可以去。
　　“等报完志愿再说吧，李暄那边挺忙的，我去了也是添乱，还不如趁着现在有时间把家搬了？”马小叶打算提前安排好家里的事情，以后去济南上学。
　　张慧赶紧摇头否决，她可不想刚弄好的新房子里住进去个病人，“那房子味儿还很大，冬天通了暖气空烧几个月再说，不然住进去不健康，还要买些家具，做做窗帘什么的，都还没弄好，不着急。”
　　马小叶对这些不太懂，以为是真的，“我们这房子八月底到期，要不就再续租一年吧。”
　　“不用，”张慧随手拿了几颗瓜子磕着，“等送你上了大学，我就带着你姥姥回王屋住着，还省钱。”
　　马小叶惊诧了，她没想到妈妈打这么个主意。张慧看着她含蓄一笑，“你姥姥刚才说张小曼和赵国分了，两家正扯皮呢，这事儿肯定一时半会儿的解决不了，我回家看看热闹去，心里也痛快痛快。”
　　“你行不行啊？”马小叶有些担心的问，“别看热闹不成，把自己给绕进去。”
　　张慧白了女儿一眼，“我回家什么都不带，全用你姥姥的。现在镇上人谁不知道我被自己外甥女坑了一把，把老本都赔光了，不会再有人盯着我不放的。”
　　马小叶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知道张小曼讹她的事儿没瞒住，到底让妈妈知道了。她笑了笑，话不自觉的软了下来，“姥姥会答应么，你还是别跟着瞎掺和了。”
　　“放心吧，闺女，我会做你姥姥的工作的。妈妈就是回去看场热闹，不看白不看。”张慧站起身，不给马小叶反对的机会，看来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回去一趟。
　　马小叶想了一晚上，觉得这未尝不是一个翻盘的机会。按照张小曼的脾性，不一定憋着什么坏水呢，跟赵家人肯定有一番龙争虎斗，说不定还能钻个空子把房子弄回来。
　　接下来的几天，马小叶眼看着张慧和张婶子蜜月期过去，开始斗智斗勇，就这么热热闹闹的，马小叶的成绩出来了，480分的好成绩让一家人都欢欣鼓舞，“哎吆，我自己估分只有300多分，没想到考出来这么好，哈哈，起码能上个正规的大学。”
　　虽然在班级里排名还是在后面，但马小叶很知足，交志愿表那天，还送给班主任胡丽梅一套来自香港的化妆品。李暄这家伙隔几天就用邮包表达一下思念，马小叶高兴之余，干脆拿出一份当礼物送出去，感谢岁月又在胡老师脸上留下几道刻痕。
　　胡老师很高兴，不但尽心尽力的帮马小叶挑学校，还把手头上的一份兼职介绍给马小叶。原本这个活是找她的，但九中今年高考成绩不错，学校奖励毕业班老师去欧洲旅游一圈，胡老师作为领队兼翻译，责无旁贷，是一定要去的。
　　就这样，马小叶利用两个月的暑假时间，在一个英语口语补习班赚到了她人生中的第一份工资。有了这个开头，马小叶斗志昂扬的打算大学报道之后，立刻出去找工作。她已经二十一岁了，也该自己养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