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笼寒天水》风间灵月

26、第 26 章

　　江湖人都知道，武林有三城：陵安城，黑白城，康宁城。陵安城居大漠，黑白城与康宁城处北海。三年前黑白城与康宁城在火并中同毁，剩下的，就只有陵安城。
　　一山不容二虎，况是江湖？陵安城与孤鹜宫同在大漠，恩怨也是由来已久，但个中详情，却无人能知。
　　孤鹜宫不屑解释，陵安城不愿解释，于是，便成了一个谜。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其他三个台子都成了摆设。
　　凌琢言俊面含笑，双手背在身后，慢慢走过去。
　　齐飞忽然抱拳，道：“凌叔叔，别来无恙。”那恭敬的神情客气的口气，就好像真的是晚辈给长辈请安，完全没有当日在酒楼的桀骜。
　　凌琢言点点头：“你爹为何没来？”
　　“家父早已决心不离开大漠，出门前嘱我，若是见着凌叔叔，必要问候。”
　　“你也是为盟主之位而来？”
　　“盟主之位，能者居之。既然盟主贴中并未规定不欢迎孤鹜宫，小子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
　　此言一出，众人又起议论，五大门派的掌门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若是让一个自诩魔教的门派当上了武林盟主，整个江湖还有什么面目可言？但他说的话，却也是实话。
　　凌琢言淡淡地道：“大会规矩，你若是败了，就不能再比。”
　　齐飞一笑：“我知道。”
　　“你自信可以打败我？”
　　“可不可以，试过才知道。”
　　“连你爹都未必敢说这样的话。”
　　“爹老了，我还年轻。”齐飞笑起来，“难道凌叔叔看不起我？”
　　“好。我给你这个机会。”
　　凌琢言说完，后退几步。虽然仍背手而立，神情却已变得凝重。
　　他从来不是个自大的人，无论面对怎样的对手，都不会轻敌。他很清楚，身为一城之主，犯下任何错误都有可能导致无法挽回的后果。
　　他从不冒险。
　　可齐飞却忽然道：“等等。”
　　凌琢言微微一愕，台下已有六人纵身上来。落地、拔剑，一气呵成，快速而流畅，一看就是久经训练。
　　六人一上来，立刻在凌琢言身边围成圈。他们手中的剑比寻常剑短而且细，或横、或垂、或指天，六人也摆成各异姿势。
　　台下又再哗然！
　　已有人叫道：“以七敌一，不公平！”
　　齐飞又笑了：“大会并未规定必须一对一的打，若是觉得不公平，为何不问问五位见证人？”
　　这话也没说错，但通常来比试的人都多少会顾忌到江湖规矩，不会如孤鹜宫这样，故意作出自毁形象的事来。
　　五大掌门脸色更是难看，却发作不得。
　　凌琢言倒是神情自若，仿佛根本没有看到身边的六人，笑道：“若是没看错，这剑阵是专门用来对付我的？”
　　“凌叔叔好眼光。这离魂剑阵是新练出来的，就请凌叔叔来做这试剑第一人罢。”
　　话落，六人已开始围着凌琢言缓缓转动起来。
　　台下，兔儿悄声道：“姐姐，那天好像没见到这几个人。”
　　洛非夕淡淡笑道：“当时若这六人在，纵然有那黑衣人出手，你们要脱身怕也很难。”
　　兔儿一吐舌头，与燕儿对视一眼，道：“幸好！”
　　洛非夕却又笑道：“不过，在酒楼那样人多拥挤的地方，要摆出这个剑阵也会束手束脚，难以施展了。”
　　洛盈似乎也来了兴致，好奇地道：“爹，这阵法真有那么厉害？”
　　洛非夕点点头，道：“这六人的阵法很奇特，看似毫无关联，却丝丝相扣，一动而全动，要找出破绽，似乎不容易。而且，那个叫齐飞的年轻人还在一旁随时准备出手，不知道有什么招数。”
　　“那爹有办法破解么？”
　　“盈儿，若是你，如何破？”
　　洛盈想了想，拍手道：“等我武功厉害到他们六个联手都不是我的对手时，不就破啦？”
　　洛非夕摇头叹道：“盈儿，武功高低并不是最重要的。武功再高，也终有你对付不了的人。那时你该如何？有的时候，时机稍纵即逝，没有人会等你有能力打败他时才出手的。”
　　“不靠武功？那靠什么？”
　　“靠判断。”
　　“判断？”
　　“无论什么武功，无论什么阵法，都一定会有破绽。只要能抓住，必可胜之。”
　　如雪在旁笑道：“非夕，你现在对她说这些，是不是太早了？”
　　洛盈连忙扯着洛非夕的衣襟，急道：“我要听！我要听！”
　　洛非夕赞许地看了女儿一眼，接着道：“这个离魂剑阵既然久攻不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擒贼先擒王。”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一般，台上原本一直在与六名剑手纠缠的凌琢言忽然纵身而起，手中寒光一闪，已多出一柄长剑，直刺向立在剑阵外的齐飞！
　　齐飞刚想错身而过，凌琢言的剑已至，立刻将他罩在剑网中！
　　他一动，剑阵也跟着动。六人阵行不变，同时移过去，可这样一来，齐飞也被围到了剑阵里。
　　凌琢言一改先前的被动，竟完全无视那六人的攻击，一剑快似一剑，剑剑不离齐飞。
　　齐飞被逼得无法，只得一边躲一边还招。那六人不敢伤他，必须时刻小心，招招制肘，剑阵顿时变得散乱不堪！
　　洛盈拍手笑道：“哈！我知道啦，原来这就是擒贼先擒王！”
　　洛非夕道：“不错。与其防着齐飞随时可能出手，不如化被动为主动，先下手为强。完整的剑阵里忽然多出一个人，阵不成阵，自然也不攻自破了。”
　　台上忽然连声惨叫，那六人被冲散了剑阵，立刻伤在凌琢言手下。没了剑阵的威胁，齐飞终究不是凌琢言的对手，也随后挂了彩，捂着手臂退出战圈。
　　凌琢言并不紧逼，收剑回身，如初时一般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笑容淡定：“离魂剑阵，果然不凡。”
　　人群已然看呆了，此时才轰然叫好！
　　齐飞恨恨地看着他，咬牙道：“你别得意，有本事单对离魂剑阵试试！”
　　“你已经输了，照大会的规矩，败者是不可以再与人挑战的。”凌琢言淡淡笑着，“孤鹜宫若是不肯遵守规矩，那么，不必我出手，五位掌门也绝不会容你。”
　　台后五大掌门今日被孤鹜宫连连挑衅，早已怒在心底，又碍于对方所言都没错，无法阻止，如今闻言不由得齐齐颔首。
　　“你——”齐飞差点暴跳起来，却到底害怕激起众怒，硬生生将气咽了下去，“我们走！”说罢，带着身后六人纵身下了台，也不停留，直接离开了会场。
　　凌琢言对着台下抱了抱拳，慢慢走下来，回到人群中，站在水依然身旁。
　　水依然转过脸，对他嫣然一笑。
　　接着又有人相互邀战，台子上重新热闹起来。
　　洛盈忽然指着右首第一个台子叫道：“咦，上来一个红衣服的姐姐！”
　　女子主动挑战今日还是头一遭，兔儿和燕儿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连如雪也忍不住好奇地望去。但她们离右边的台子较远，在这样阴沉的天气里，根本看不清面容。
　　但仅是如此，却也足够。
　　雨润清风，密密碎碎。
　　远山如黛，如同将要化入雨中的浓墨。
　　一袭红裳在台上恣意张扬，那女子的声音也如划破雨幕的利剑，明亮而又清脆：“秦楚，你给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