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笼寒天水》风间灵月

23、第 23 章

　　虽是一直有心不见，但真正碰面，水依然也没有逃避的意思。她稍稍定神，便笑道：“真是巧，想不到你们也来了扬州。是为了这次的武林大会么？”
　　“是。”言昕看了妻子一眼，道，“原本天涯山庄不打算插足武林盟主的争夺，但少林方丈特意发了帖子邀请，我们也不好太过拒绝，所以，此番前来，只是为了见识一下。看来水宫主也是如此了？”
　　“言庄主果然是侠者风范。”水依然眼波轻动，笑颜如花，“不过，恐怕你猜错了。”
　　“水宫主是为了武林盟主之位而来？”
　　“当然。”
　　言昕淡淡笑道：“既如此，在下先祝水宫主得尝所愿。”
　　水依然也笑道：“多谢。”
　　言昕点点头，伸手轻轻揽住萧飞雨的肩，道：“看来水宫主还有事在身，我们就不打扰了，就此别过。”
　　“好。”水依然说话间，忍不住又看向萧飞雨。
　　萧飞雨也正看着她，与她的目光相触，却又有意无意错开。
　　心中的芥蒂根深蒂固，恐怕再过三年，也未必解得开。
　　水依然心下有些沉沉，目送二人消失在雨中，才施展轻功，回到客栈。

　　第二日，天已放晴。
　　用过早饭，水依然独自出了门，沿着长街一路行去。
　　烟雨江南，最是扬州。
　　繁华的街道旁，便是柳岸湖堤。
　　兰亭掩翠，湖天一色。
　　湖岸边，柳絮翻飞，燕绕檀梁。二十四桥横跨湖面，碧水映桥，潋滟生辉。
　　水依然慢慢走上桥头，凭栏而望。
　　风拂在脸上，湿湿暖暖，没有丝毫凉意。
　　眺望许久，她才幽幽叹了一口气，准备离开。可刚转过身，忽然看到一个人走了过来。
　　除了踏月，她对任何人都是一种表情。此刻，也不例外。
　　“凌城主，那么巧？”她唇轻扬，淡淡微笑。
　　凌琢言点头笑道：“水宫主也是来看风景的么？”
　　“洛阳不比江南，难得有如此景致。”
　　“哦？可在下听闻水寰宫也是建在水上，并不比这扬州逊色。”
　　“凌城主身在漠北，竟然也知道水寰宫？”
　　“无忧谷，水寰宫，黑白城并称武林三大禁地，恐怕很少有人不知道。只可惜，黑白城在三年前与康宁城一战中毁了，只剩下两处。”
　　“的确可惜。”
　　“在下冒昧问一句，水寰宫为何会成为禁地？”
　　湖风春色，日照花林。
　　桥岸相衔处，梨花飞雪，翠色和烟老。
　　水依然笑了笑，未说话。
　　水寰宫成为禁地，是踏月搬进来之后的事。
　　那个时候，水寰宫就是她与踏月唯一的世界。
　　其实踏月并不知道，那个时候，为了避免他平静的生活被打扰，她甚至下令将所有敢于进入疏林的人都格杀勿论。于是，一时间江湖传言纷飞，水寰宫从此成了无人敢踏足的地方。
　　那样的结果，是她一心想看到的，可惜，她却无法看到未来。
　　该来的，总是会来。踏月走出水寰宫的那一刻，她终于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烟横水漫，波心荡。
　　湖舟一叶，舟人倚槁独立，行经处，袅袅几声清歌。
　　仰首，天际空阔，鸿雁低飞。
　　凌琢言见她神情微微变化，虽不知是为什么，却也知趣地不再继续话题，又道：“水宫主独自一人么？”
　　水依然轻轻一笑：“凌城主不也如此？”
　　“难得都有雅兴，不如同舟一游？”
　　水依然稍一迟疑便笑道：“好。”
　　两人并肩下桥去寻游船。离开不多时，便有个小小的人影冲过去，将他们刚才所站的地方占据。
　　那是一个小女娃，粉雕玉琢般的小脸，两个冲天小辫一甩，可爱十足。
　　她奔到桥上，一下子跳起来，张臂就抱住栏柱，身子悬在半空，探头往下看，一边看，一边还兴奋地叫道：“哇！好漂亮！”
　　话音刚落，便被随后而来的中年男子一把拎住：“洛盈，说过多少次，不许那么疯。”
　　被叫洛盈的女娃正要回嘴，忽然看到男子身后的人，立刻嘴一扁，作势要哭，翻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
　　一见她这表情，男子想都不用想，叹了一口气，放她下来。
　　洛盈双脚一沾地，直接越过他，扑到身后走来的中年美妇怀里：“娘——！”
　　男子转过身，看着眼前母女俩，摇摇头，无语。
　　中年美妇将怀中女娃拉出来，抿嘴一笑：“盈儿，为何又不听爹的话？”
　　洛盈嘟起小嘴：“爹凶我……”
　　中年美妇一指点她额头上：“你爹这是为你好。哪个女孩子家像你这样成天疯疯癫癫的？”
　　洛盈挣开少妇的手，一蹦一跳跑开：“等我当上无忧谷少主，我天天出去玩儿。”
　　中年美妇一愣，随即“咯咯”笑开。
　　男子叹道：“如雪，女儿都被你惯坏了。”
　　名叫如雪的中年美妇眼波一横，轻拈兰花指，娇笑道：“洛非夕，好话都被你说完了。宠女儿，难道你就没份么？”
　　洛非夕看着不远处小小的身影，也笑了。片刻，才淡淡地道：“此次武林大会，比往年更加热闹了。”
　　“武林大会我可不感兴趣，倒只愿这次带盈儿出来别闹出什么岔子。”
　　“盈儿将来毕竟要接掌无忧谷，早些出来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非夕，难道无忧谷就注定要一直这样维护江湖的平衡么？”
　　“这是创建无忧谷的前辈们的意愿，身为无忧谷主，自是义不容辞的。”洛非夕看向妻子，目中流露出温柔之色，“如雪，若是将来盈儿长大成人，我将这副担子交给她，你不会怨我吧？”
　　如雪笑笑，轻轻靠在他肩头：“傻瓜，要是怨你，早不嫁你了。”
　　洛盈不知何时已跑了回来，站他们面前，双手一插腰：“嗯哼！爹，娘，这是在外头，你们也不知收敛一点，真是……”说着还摇摇头，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模样。
　　话未说完，如雪已是一把将她扯过来，嗔道：“口没遮拦！待会还想不想去瞧兔儿姐姐和燕儿姐姐了？”
　　洛盈双眼一亮，叫道：“想啊！想啊！我们什么时候去？”
　　“若再淘气，就送你回谷里去。”
　　“啊——！娘——！”
　　“好了好了，别闹了。只要你乖乖听爹的话，待会儿我们就去醉望楼。”
　　“兔儿姐姐她们在那里么？”
　　如雪看了夫君一眼，笑着点了点头。

　　扬州，醉望楼。
　　噪杂纷扰的酒楼，两个清丽可人的少女坐在二楼曲台上，橘衫少女抚琴，翠衫少女唱曲。
　　笙歌动人，十里皆闻。
　　唱罢一曲，满座掌声。翠衫少女盈盈起身，笑着拿起身边的铜盘，走到客人中间。
　　食客们纷纷解囊，铜盘叮咚不绝，碎银铜板很快堆高。
　　少女笑意更深，这边一一谢过，又转到另外一边。不料铜盘刚递出去，左手忽然被人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