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笼寒天水》风间灵月

22、第 22 章

　　两人同时看过去，只见一个三十八、九岁的男子就站在旁边，长衫飘飘，面带微笑。
　　红绡怒道：“你是什么人？放手！”
　　那人还未开口，旁边已有人回答：“这位是陵安城主，凌琢言。”
　　满堂食客都在看着他们。
　　红绡脸上的表情，分明就是没听过。但杨谅立刻跳了起来：“原来是漠北第一城的凌城主？！久仰大名！”
　　凌琢言缓缓放开红绡的剑，笑道：“两位有话好说，何必动手呢。”
　　红绡“哼”了一声，收剑入鞘。
　　杨谅抓抓一头乱发，笑笑：“一点……小误会而已。”
　　“既然是误会，不如听在下一言？”
　　红绡抿了抿唇，不说话。
　　杨谅道：“凌城主请说！”
　　“既然是误会，两位不如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罢？”
　　杨谅刚要点头，红绡已道：“不行！”
　　凌琢言转向红绡，微微笑道：“姑娘方才是不是在找客栈？”
　　“不错。”
　　“的确如掌柜的所言，现今扬州的大部分客栈都客满了。不过，如果姑娘不介意，在下倒可以为姑娘腾出几间空房来。”
　　红绡终于开始正视他：“真的？”
　　凌琢言点点头。
　　“好。那本姑娘今日就暂且放过他。”
　　凌琢言一笑，对身旁一人道：“带这位姑娘去楼上，收拾几间房出来。”
　　那人低头拱手，应得干脆俐洛：“是！”
　　转而又对红绡一拱手：“姑娘请！”
　　红绡狠狠瞪了杨谅一眼，迟疑了一下，才又对一旁的凌琢言道：“多谢。”说完，跟着那人上楼。
　　掌柜的长长吐出一口气，连声对凌琢言道谢。
　　杨谅对凌琢言一抱拳，笑道：“多谢凌城主。”
　　凌琢言望着他，笑道：“不必客气，举手之劳罢了。更何况，即便在下方才不出手，兄台也能轻易躲开的。”
　　杨谅睁大眼：“什么意思？”
　　“没什么。”凌琢言摇摇头，“既然兄台不愿说，就不必勉强了。”
　　杨谅嘿嘿一笑，拍拍头：“凌城主的眼光真是厉害，佩服！佩服！”
　　凌琢言也不接口，笑了笑，又坐回了桌边。
　　杨谅往楼上看了一眼，耸耸肩，也抱着酒壶回去坐好。
　　大堂中原本等着看好戏的人见有人插手，只用短短几句话就化干戈为玉帛，都忍不住露出失望的神情。当下各自回头，整个大堂转眼又变得热闹起来。
　　解决了住店的问题，红绡就去接了水依然过来。因为知道水依然的脾气，她只说了凌琢言礼让客房的事，对于方才和杨谅的冲突，直接略过。
　　于是，水依然一进客栈，就对凌琢言笑着点了点头。
　　凌琢言回之一笑，却立刻发现刚才热闹非凡的大堂忽然间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
　　水寰宫主的骄傲和美貌同样冠绝武林，凌琢言身在大漠，因此只是略有听闻，此刻看到满堂众人的表情，终于明白。
　　水依然只是一笑，已几乎令所有人屏息，更何况她周围十二个少女，个个都是娇丽俏美。
　　十四人穿过大堂一路上楼，走到哪儿，食客们的目光就跟到哪儿，直到她们消失在楼梯口，才慢慢回过神。
　　可惜，自始至终，除了刚进门时那一笑，水依然都未再露出过多余的表情，也未向四周看上一眼。
　　是夜，风清月和，云动星沉。
　　水依然坐在桌前，了无睡意。
　　从窗子望出去，二十四桥遥遥在目。
　　月光如水，水如天。
　　扬州的夜美到极至，却又变化无常，方才还是明月柳稍，春风横渡，转眼就浮云渐浓，开始细细碎碎地下起了小雨。
　　一时间，十里楼台尽掩，变得雾雾蒙蒙，影影绰绰。
　　水依然轻叹一声，站起身去关窗，刚到窗边，忽然就看到楼下的人。
　　烟雨蒙蒙，那人连伞都没撑，就那么静静地立在雨中，仰头看着她的窗。
　　暮芳轻雨，烟柳红尘。
　　夜色下，四目相对，她瞬间忘了呼吸。
　　天很暗，那样的身形，那样的眼，她再熟悉不过。
　　他似乎也未料到她会突然出现，微微一愕，身子倏地纵起，却是沿着长街掠去。
　　她还未及细想，已不由自主地飞身跃出窗外。
　　夜雨纷纷扬扬落在身上，一阵清寒，水依然足尖一落地，立刻向着他离开的方向追去。但几个起落之后，却相隔得越来越远。
　　又追过几条街，已不见人影。水依然停下脚步，忽然有些怔忡。
　　追上他又如何？问他为何不辞而别？问他为何要对她做那样的事？
　　都问不出口。
　　雨映花灯，澹澹生烟。
　　街头偶尔往来三三两两的行人，路过她，都忍不住望上一眼。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人走到她面前。
　　她回过神来，看清眼前的两人，忽然一怔。
　　青花竹伞下，左边的男子云缎锦衣长衫，右边的女子红衣如霞，手中抱着个婴儿。竟是言昕和萧飞雨夫妇。
　　两人见了她，似乎也有些意外。
　　看到箫飞雨，水依然第一个想到的，竟是踏月。
　　那日雪山顶上，踏月死后不久，言昕终究还是来了，箫飞雨一意要将踏月带回天涯山庄安葬，她也没有阻止。但之后，不知是不是刻意忘记当日的情形，虽然同在洛阳，她总是下意识地尽量避着天涯山庄的人。所以，三年之中，竟再未见过萧飞雨。
　　避开了人，却避免不了有关天涯山庄的消息传来。
　　一年后，言昕迎娶箫飞雨，成了天涯山庄的女婿。再不久，萧老庄主将天涯山庄庄主之位让给言昕。天涯山庄不再避世之后，名声越来越响。
　　江湖人都知道，天涯山庄的庄主言昕是个真正的大侠。他正直，宽容，沉稳，干练，具备了一个大侠的所有品格。
　　如果说“琴剑双绝”的月公子是江湖新秀的传奇，那“一掌乾坤”的言昕，就是江湖新秀的榜样。而他的夫人、天涯山庄的大小姐萧飞雨，与月公子一战成名之后，也被江湖人称为“绛玉仙子”。
　　而今再见，前程往事一起涌上心头，三人面对面站着，竟都不知该说什么。
　　沉默许久，还是言昕首先开口：“水宫主，真巧。”
　　他微微笑着，神情语气都把握得很好，既不过分疏离，也不过分热情，隐隐显出一庄之主的风采。但他身边的萧飞雨却有些踌躇，面上的表情不断变化，最后才轻轻点头，道：“水…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