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达AK]羁绊》碧若冰玄

7、回不去的地方

　　在plant的第一个夜晚基拉睡得很安稳，感觉就像在家里那样，因为他知道阿斯兰就在身边，在伸手就能触碰的地方。很希望每一个夜晚都能够如昨夜般宁静而安详，无需顾虑所谓的敌我，无需思考未来的去向，无需面对战争的残酷，只是两个人简单的依靠，用拥抱温暖彼此的心灵。幸福就应该犹如这样的夜般天长地久地持续，然而幸福却也在阳光来临时被彻底粉碎，无法用双手紧握的梦幻。

　　当耀眼的光芒透过白色窗纱在地毯上留下细长的金色丝线时，基拉突然有一种美梦被惊醒的感觉，纵然阿斯兰还在自己的身边，纵然他只要伸手就能够触及他皮肤的温度，可是却仍旧虚无着，像被阳光穿透的雾。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永远沉睡在梦里不要醒来，但却有那个被称之为现实的东西无情地摧毁一切。当从美好的梦中醒来，不得不去面对真实的残酷严峻时，才会真正感受到人生的无奈，甚至连自欺欺人都不被允许。

　　坐在汽车里，基拉告诉自己要好好将窗外的景物印记，也许这会是他最后一次踏足这里，所以应该好好记住。其实plant和赫利奥波利斯没有太大的区别，一个个小型的人造城市，受电脑控制的天气，虚假的蓝铺盖天空，也荡漾于海面。

　　驾驶座上的阿斯兰有些无法忍受这样的沉默，他和基拉之间不应该如此。他们曾经是无所不谈的朋友，对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为什么现在却有咫尺天涯的感觉？一场战争到底在无数的流血牺牲后，又改变了些什么？他们是不是再也回不到过去了？那些快乐烂漫的日子，只要紧握对方的手就能感受到幸福的日子。过去的理所当然，何时成为了今日的遥不可及？轻轻扭开汽车的电视，仿佛是上天故意的玩笑，跃于屏幕之上的竟然是阿斯兰现在最不愿意提及的人——拉克斯.库莱恩。过去无数次让自己心境平和的歌声现在却让他不知所措，不想要过于刻意地关掉，也不愿意继续这样的尴尬。

　　“阿斯兰知道这首歌的名字么？”反倒是基拉先开的口。他没有忘记，克鲁泽在升降梯里说过的话，那仿佛是刻意告诉自己的话，带着某种令人畏惧的恐怖，毒药一般。

　　“Quiet Night，”能够安抚灵魂的歌，在寂静的夜里聆听，似乎真的可以被歌声救赎，如若天使降下的怜悯。

　　“阿斯兰的未婚妻是个很棒的人，”特别是和自己相比而言，大概是天壤之别吧，“如果有机会的话，可以介绍给我认识么？”如果真的有那样的机会，或者，即使没有，自己也会祝福的，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默默地。

　　“基拉关于订婚的事情……”急切地想要说明什么，可是却再次被打断。

　　“阿斯兰和她一起就会幸福吧，”曾经的自己也许还会期盼能够双手将幸福送到阿斯兰的面前，可是现在……或许真的不行了，到底是天意弄人，还是自己从一开始就做错了选择？想要回头，想要重新回到原来的怀抱中，才忽然醒悟，一切都已经不再。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基拉，”所谓的婚约不过是父母的一厢情愿，他从来没有……没有忘记过要和基拉在一起的誓言，一次也没有。

　　“我想去阿斯兰常去的地方，可以么？”刻意地回避了问题。

　　“很长一段时间都待在军校里，没有去过什么特别的地方，”有些无奈，阿斯兰知道基拉在逃避，就好似自己想要逃避不愿意面对的问题那样。只是他们能够逃到哪里去？当不顾一切地想要躲开，不顾一切地奔跑时，他们把什么落在了身后？

　　“是么，”他似乎又提起了不该提起的，阿斯兰不像自己那样是被赶鸭子上架的，所以定是在zaft的军校了学习了一段时间吧，为了和地球军作战。“那参军以前呢？阿斯兰在哪里上学？”plant的学校大概和赫利奥波利斯的差不多吧。

　　“学校啊，”阿斯兰的表情瞬间沉寂了下来，曾经在屏幕上看见的火光再次浮现眼前，“在尤尼乌斯7，和妈妈一起……”被炸毁了，变成再也无法辨认的烟尘。如果不是因为被拉克斯的事情而被父亲叫来这边，大概他也要在那场攻击中随着母亲一起离开。人原来如此渺小，无论如何努力，都有可能因为自己所无法改变的因素而一无所有，这就是所谓的命运么？偶然的相遇，必然的分离，一切都是注定么？

　　“抱歉，”低下头，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紧握拳。基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庆幸，庆幸那时阿斯兰不在尤尼乌斯7上，否则他们便要天人永隔，只是这真的值得庆幸么？到底有多少人因为那次的攻击而是去最重要的人，又有多少人因为后继的战争而牺牲？这一切到底为的什么？单纯的普通人和协调人的区别么？抑或战争根本不需要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过是某一部分权力者的利欲熏心？

　　“没关系，”加入Zaft不是为了报仇，因为单凭仇恨不能化解任何事情。他只是不愿意让悲剧重演，如果战争真的只能依靠战争来平息，那么他会毫不犹豫地开火，为了心中永远和平的世界。

　　“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去看看阿斯兰的妈妈么？”那个总是温柔地微笑的妇人，只要在她的身边就会很安心，即使那双手比自己的还要纤细，却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这就是妈妈的伟大吧。

　　“嗯，妈妈会很高兴看见你的，”一直都说要带基拉来，可是一直都没有兑现承诺，可是这次，妈妈终于可以看见基拉了，所以会高兴吧。午夜梦回的时候，阿斯兰常常会回到过去三个人一起生活的日子，那种无忧无虑的开心快乐。每当作着那样的梦时总害怕醒来，害怕发现一切不过是梦时的那种空虚和落寞。睁开眼睛，原来从来都只有他一个人，只剩他一个人。

　　即使不是自然形成的风仍然透着大自然的味道，淡淡的青草气息，远处飘来的不知名的花香，泥土微润的味道。公墓占领了一大片山头，放眼望去是静谧的白，没有莫名涌动的悲伤，心情竟是出乎意料地平静。这里埋葬了大部分尤尼乌斯7的死难者，还有因此而爆发的战争中的牺牲者，看着墓碑上一个个陌生的名字，基拉突然为自己还活着而感到庆幸。不管这个世界变得如何，他们都应该为活着而欣慰，因为逝者被永远剥夺了改变的机会。广阔的空间为风提供了驰骋的领域，发丝零乱了，衣摆被吹得飞扬，就连手中的百合也似乎随时会随风而逝。当他们在为自己的生命而庆幸时，逝去的人们是不是也能够找到自己的幸福？所谓的天堂真的住满了天使么？是不是抬头就能够迎来金色的祝福？

　　在其中一个墓碑前下脚步，基拉缓缓地将手中的鲜花放下，双手合十。墓碑是冰冷的，刻着再熟悉不过的名字，曾经温暖心灵的拥抱和微笑被永远带走了，仅剩记忆让时间消磨侵蚀。所以他是幸福的，即使赫利奥波利斯在战斗中被摧毁了，至少他还能够深信父母已经安全获救。突然某种情绪涌上心头，泪水便不由自主地滑落。他没有忘记自己对父母的怨恨，恨他们为什么将自己变成调整人，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如普通人那般活着。然而这样的恨或许只要一个阴差阳错便永远没有冰释的机会，最终留下的大概只有无法挽回的遗憾。

　　“基拉，”虽然基拉低着头，可是阿斯兰还是看见了闪动的泪光。面对逝去的人们他们是不应该哭泣的，因为活着的人必须更坚强地走下去，必须微笑着走下去，这是义务。所以他不哭，不悲伤，而是微笑，努力地微笑。

　　“对不起……阿斯兰……对不起……”就连基拉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道歉，而这一句句对不起又是说给谁听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只是想要道歉，为了宣泄心中快要灭顶的潮涌。任由泪水没有节制地落下，啪嗒啪嗒滴落在墓碑上，花瓣上，洒下一地的晶莹。

　　“这不是基拉的错，”将那不停颤抖的身子紧紧地拥入怀中，就连阿斯兰的鼻子也突然一阵酸涩，“从来都不是基拉的错。”他们只是被动地接受一切，被动地做出回应，就像被某人牵扯的玩偶，演出着编写好的剧目。想要伸手将身上的丝线剪断，却发现那千丝万缕不过越缠越紧，到最后动弹不得。

　　“阿斯兰，”从对方的怀里抬起头，闪烁着泪光的紫眸倒映着阿斯兰的样貌，“这样的战争能够结束么？”真的能够结束，当有一天炮火的轰鸣停歇的时候，人心的背离是不是也能够消除？真正意义上的战争是永远也无法停歇的吧，大概。

　　“我们只能尽力去做自己能够做到的，”至少现在为止，他们的力量还太薄弱，根本不足以去改变任何事情。但是如果因此而什么都不做的话，那就真的什么都无法改变了。“我相信父亲的选择，只要努力总会迎来和平的。”他是这样相信的，也希望基拉能够这样相信。

　　“什么才是和平？”不断响彻天际的炮火声能够带来和平么？无数的鲜血和泪水能够带来和平么？“为了它再多的牺牲也无所谓么？”所谓的和平啊，本是人们期盼的安居乐业，可是为什么却偏偏是需要用鲜血铺砌的道路？生活于这在尸体之上堆砌的城市里，踏着献血染红的土地，我们就真的能够幸福么？

　　“为了那个未来，牺牲是无法避免的，”没有人愿意看见鲜血淋漓的画面，没有人愿意在痛苦的呼喊中生存，可是他们别无选择。不是他们选择了战争，而是战争选择了他们。

　　“是么，”因为无法避免所以不得不如此，他们竟然可怜至此啊。宝贵的生命在战争面前到底能算是什么？一棵青草，还是一片孤叶？

　　天空蔚蓝得有些虚伪，阳光刺眼却冰冷，他开始怀念曾经，那种明净的透彻，那种璀璨的温暖。巴掌大的鸟儿在空中飞过，清脆的叫声还在耳边缠绕，仿佛又想起了什么，过去的情景。

　　“Tori还在大天使号上，”自言自语般说着，眼睛没有离开苍蓝的天。

　　“呃？！”阿斯兰没有想到基拉会突然提起这个，微微一愣，随即说道，“如果基拉喜欢我再做一只给你吧。”绿色的，会飞的，还会叫的机械小鸟。

　　“Tori是唯一的，”阿斯兰不明白Tori的重要，就好像他不明白牺牲不是必然那样。即使能够做出一模一样的东西，却再也不是原来的事物，为什么不明白呢？通过无数的战争，无数的流血牺牲而得来的和平，真的应该被称之为和平，并心安理得地幸福下去么？

　　“基拉，”还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话语却埂在喉咙里，为什么此刻的基拉那么虚无？明明就在自己的身边，明明只要伸手就能够抓住，却仿佛梦幻般。

　　“我们回去吧，阿斯兰，”即便那段幸福的过去是我们永远也回不去的地方，但至少它存活着，在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