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雪》东门栗

1、一

　　大年初三，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响个不停。姜燕看看表，都11点多了，海潮还在没起床。她都喊过她好几次了。
　　“海潮。”姜燕敲着门喊道。
　　“妈妈，再让我睡一会。”海潮翻个身，头缩回被子。
　　“你快给我起来，祝阿姨一家马上就要到了。”姜燕生气地推开房门，拉开海潮的被子。
　　海潮十分不情愿的坐了起来，叹了口气，又没梦到他。
　　“坐着干什么？赶快洗漱去。记得穿那件粉红色的羊毛衫和灰色的裙子。”
　　“好啦，知道啦。”海潮迷迷糊糊走向洗手间，厨房里面传来嗤嗤啦啦的声音，石佑诚正在炒菜。她走过去，抱着石佑诚的脖子，懒懒地打着哈欠，“爸爸，辛苦了。还是你最好，从来不催我起床。”说罢，把头搁在石佑诚的脖子上，闭着眼睛。
　　“你总惯着她，她还没嫁出去也怪你。”姜燕生气埋怨道：“你总是做好人，我总是做恶人。”
　　“丫头，听见没？你妈妈生气了。赶紧找个人嫁了。”
　　“咳，爸爸，你怎么学妈妈那样，想赶我出去啊。我现在还不想嫁。”
　　“哼，现在不想。将来想嫁都嫁不出去。”姜燕唠叨着。养了个24岁的女儿，还没有男朋友，现在流行剩女啊，叫姜燕怎么不着急。姜燕也一直搞不明白海潮为什么没有男朋友。海潮不难看，应该说很好看。工作也不错，在一家大型出版社做中文编辑。真是搞不懂她怎么想的。

　　姜燕以前是鼎鼎有名的警花，当时追求她的人很多，可是她偏偏嫁给了名不见经传的石佑诚。刚和石佑诚结婚时，经济拮据，生活过得很苦。石佑诚哪忍心让娇妻陪自己吃苦呢？狠心辞了公职，下海经商，经历不少波折，最后生意慢慢做大起来。姜燕便辞职做家庭主妇了，姜燕性子急，虽然石佑诚在外面是XX董事长，回家照样还是给姜燕呼来呵去。海潮的性子却随了石佑诚，做什么事总是不紧不慢的样子，总惹得姜燕在家不停唠叨，尤其是关于恋爱和婚姻的事。最后姜燕干脆逼着海潮相亲。海潮见的人倒是不少，然而就是没成。

　　祝美美和姜燕以前是同事，两家都住在单位的筒子楼里，是上下楼。祝美美有个儿子，叫郭凯，大海潮4岁，以前两家关系不错。后来石佑诚下海，石家就搬离了筒子楼。两家来往就少了。直到姜燕年前逛商场，正好碰到也来这里买东西的祝美美。两个人多年未见，十分亲热，谈起各自家孩子，都叹气，原来祝美美也是操心郭凯的婚事。两人对对方的孩子都互有好感，最后一致约定撮合郭凯和海潮。于是有了这次郭家来石家的拜访。

　　海潮穿件浅蓝色的毛衣走出来，姜燕见海潮没有穿她指定的粉红色毛衣，又数落道：“你这孩子，不是叫你穿那件粉红的毛衣么？快去换。”
　　妈妈就是这样子，这么大了，海潮连穿什么样子的衣服都没有自由。她从小到大，一年四季从来都是穿裙子。
　　门铃响了。
　　姜燕去开门，海潮也趁机没有去换衣服。
　　海潮和郭凯最近的一次见面还是海潮刚上大一。她和郭凯念的是同一所大学，他过来找她，请她吃饭，海潮觉得饭吃得很别扭，因为郭凯老盯着她不说话。后来郭凯再找她，她就说有课，或者说跟同学约好要出去玩。没过多久，郭凯就出国了。

　　6年过去了，郭凯变化不少，多了些成熟男人的气质。
　　祝美美一见海潮，拉着她的手，直夸道：“海潮是吧？长得真是好看啊。还记得祝阿姨么？上次见到你，你还是上初中呢。”

　　两家人分别问了好，然后很自然地，两家父母坐在客厅沙发一头说话，把海潮和郭凯单独留在另一头。两家父母倒是谈得很热闹，可是郭凯和海潮这边却谈不起来，海潮想到人家是客人，自己得先找些话说。就问：“吃苹果么？”
　　“哦，谢谢，不吃。”
　　海潮呆了一会，还是找不到话说，于是拿起水果刀开始削苹果。
　　她削好苹果，递给他，他拿了一个。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不怎么爱说话。”他说道。
　　她心想，哼，那是遇到你，才没有什么话说。然而她口中却道：“你倒是变化很大。这次回国要呆多长时间？”
　　“不打算再去了。已经毕业了，准备在国内发展。”
　　“记得你的专业好像是理论物理？那么回来做什么工作？”
　　“当老师，做科研。”
　　这个时候，海潮特别想问问他，关于她的困惑，她的那些奇怪的梦。最后还是忍住了，没有问。说道：“做科研是孤独的事业，需要强大的内心，而且要学会自得其乐。”
　　郭凯笑了笑：“我倒是觉得你挺自得其乐的。平时都不怎么出去玩么？”
　　“是啊，海潮好静，平时在家就喜欢写字弹琴的，不怎么出门。”姜燕插嘴说道。海潮忍住笑，还有一点妈妈没有讲，那是因为她喜欢呆在家里睡懒觉，她实在太能睡了。
　　“嗨，现在很难找到这么乖巧的孩子了。不过总是闷在家怎么行呢？凯凯，明天你带着海潮出去走走。”祝美美说道。
　　什么时候这帮父母们自己没有说话，都听郭凯和海潮的谈话了。
　　“你喜欢去什么地方？”郭凯问道。“去西山看雪景怎么样？还可以滑雪。”
　　“好啊。”海潮欣喜地回答道，虽然她不太愿意和郭凯一起出去，但是她渴望去看雪山。最后一次梦到他的时候，就是漫漫的雪地里。
　　然而姜燕反对道：“滑雪？太危险了！”剧烈的运动姜燕是从来不允许海潮参加的。“换个其它的吧。去喝喝茶，听听音乐，不是很好么？”
　　海潮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好的，伯母。我们就听您的。”郭凯爽快地答应着，末了偷偷朝海潮眨眨眼睛。海潮心领神会，也偷偷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