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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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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的葬礼办的很简朴,雪山深处一座孤坟,遥遥望着长安。
      李乘风师徒俩赶来华山的时候师父已经下葬了。师父年终不过59岁,老猫他们赶来原本是为了想给师父准备还有两个多月就要到的六十大寿。却未曾想到,人就这么没了。
      张远山有点担心宗珣再寻死,老猫笑了。不会的,师兄不是那样的人,他只是想陪着师父而已。他怎么会有寻死念头,他只是想一直陪着那个人而已。

      冷硬的地上跪了一片宗珣同辈或者以下的弟子,而他们几个则静静地站在最后。看着那个人主持斋醮科仪。宗珣穿着一身庄严正式的道袍站在最前面,手持引魂铃时不时有规律的震动。周围很静,没有人会出声音,只有铃声清鸣在山谷里回荡着,又渐渐消散在风里。宗珣缓缓地开口,雪下起来了,他就站在风雪中吟唱着古老而悠扬的经籍曲调,是为送别。
      宗珣自始至终没有过多的表情,神情保持着肃穆,举止优雅礼仪合度。漫天风雪中,他的声音低沉却清晰。吟唱这种经文是不需要多余的感情的,他也只是合着曲调抑扬顿挫。可这一字一句,却仿佛在被吟诵出口的瞬间蕴含了情谊如泣如诉,像是爱人的低语,倾诉别离。
      纯阳一脉是为修道,何为道?得道的人才懂。修的功德,为的是长生,为的是不为欲求所累,受尽尘世流离之苦。长生也算是修道成功的一项表征,未能羽化登仙,自然是不成的。既然是人,那么终有一死。千百年来修道者何其多,能登仙者又几何?所以,给亡灵诵经成了莫大的功德,能使他们早日断红尘妄念,脱幽冥之境。

      陆江不知道宗珣是怎么想的。
      爱人死在眼前的痛苦,无法想象,无力回天。没人能代其承受,更不要说人心本就不同哪里有什么感同身受一说。
      从小宗珣就显得老成,别人也不太能窥探他的内心。长大后更甚,若不是他喜欢师父,喜欢的毫不隐藏,没人会知道他在想什么。老猫是不担心宗珣寻死的,这点了解还是有的,他是怕他做错什么。老猫不知道,却隐隐觉得不安,师兄看着无碍,可是奉在心头的挚爱就这么没了,常人怕是也要伤痛感悲。平日里交往不多的门人也要,叹息一声珍重。宗珣如何能无恙?可他自从那日被自己从坟坑里拉起之后便在无异常。看着宗珣端庄肃穆的主持着葬典,老猫想,怎么样的感情可以压抑二十多年呢?想想小远山在身边,与他人说笑,交好,自己却不能亲近真是片刻都忍耐不了。陆江忍不住有些担心,他总觉得不是这样的,越是完美越不完美,这样优秀的师兄,骨子里的偏执与疯狂怕是比谁都深重。
      陆江还在盯着宗珣的身影发呆,冷不丁的一只手攀上了他的肩头。老猫一看张远山正费力的搂着自己的肩膀,见他看向自己还冲自己笑。老猫心里那些沉重与后怕顿时舒缓了些,拍拍肩膀上的手,一边示意自己没事儿,一边状似不经意的搂住张远山的腰,自己往旁边挪挪,将人微微提起来拉着往上站一点儿。他俩本来身形就有差距,不过是张远山些微矮一点儿。平时看不出什么的,今日刚好站着的这处地势不平整,陆江站得高些,张远山看他盯着祭台那边面色沉沉,怕是心里顶不好受的。下意识的去搂他肩膀,也并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想抱着他,让他知道,师父,我在,你还有我的。
      平时在人前亲近,张远山怕是早就要羞恼了。可这会儿子他只想着别让师父伤心,早顾不得其他了。况且,他们四个站在最后,也没什么人看着。李乘风今日也不再多言,只是静静的看着自己师父不说话,陆明识眼睛红红的只与自己师父双手交握,也顾不得旁的。
      张远山自己不说,心里也知道,那次老猫表白心意的一吻后两人之间已经无需多言。这一年来两人也不乏亲近,虽说还没到那一步,但老猫也时常没个正行的把人按住一顿亲亲摸摸。张远山老妈子当惯了,真是惯得他。现在除了伺候师父衣食住行,还负责洗白白躺倒给亲给揉。老猫长得倒是白净,干起那档子事来却也是毫不含糊,常常把张远山一身肌肉都揉捏的通红,只玩的腰身酥软,哼哼唧唧没得一点力气方作罢。
      倒也是,两人开窍晚,张远山来的时候还是个小屁孩儿,老猫根本起不了什么心思。再后来慢慢长大,起了心思也不知如何表达。总有师徒□□的违和感,更有碍于两人心思并不互通,就这么磨磨蹭蹭的消磨了好几年。如今两人心意相通,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这档子事儿,就只是亲亲摸摸也自是没个够的。
      现在想想,一回到家,就有个人热乎乎的腻歪着你,你做饭菜,他挂在你身上,你铺床铺他黏在你身后,你去沐浴他也要挤进去…… 一只大猫冲着你露出软乎乎的肚皮,不断地跟你亲近与你示好。这真是,怎么想怎么都觉得心里软成了一团。张远山心里真是高兴啊,虽说师父四体不勤,可是那又怎么样,徒弟孝顺师父理所因当。他这么喜欢他,顺着他些又何妨?就养着这么一只大懒猫,心里也是顶欢喜的。
      想着想着,张远山心里也不禁难受起来。师祖那样好的人,这么多年的感情…… 师伯怕是更不能忘了。这一生都无法宣之于口的感情,该有多苦?若是师父也先他而去…… 张远山真不敢想象,自己是否还能撑得住,是否还有心力去支撑着完成一场葬礼。想着想着,张远山手从老猫肩头滑落。
      老猫也不甚在意,顺手就揽着人的手放在自己腰上。
      张远山看着自己师父那么自然的动作,心中一揪脱口而出“师父,我,我不管,你得比我后死。”
      乍闻这一声,老猫低头看着小孩儿紧张又后悔失言的样子,却还是忍不住眼含期盼的偷偷望着自己。顿时笑了,他们家的小远山这么乖,竟也学会使小性子了?真是可爱。
      张远山这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任性了,且不说这是什么场合。就说曾师祖刚刚仙去,自己竟然说出此等大逆不道的话来已经是…… 张远山又是后悔又是难堪,自己堂堂七尺男儿竟说出这般胡话,当真不知羞耻。
      老猫没说什么,低头偷了个香。脑袋微微侧低错开,吻过张远山抿紧的双唇,笑意还在眼里,轻声应道“好。”
      张远山听这话,又羞又窘,只抱着老猫不说话,脸都埋进去,留下一双透红的耳朵。看着老猫心生欢喜,不住安慰似得一下下顺着张远山后颈上的软毛。

      不远处陆明识皱着眉,对上李乘风的眼神,示意他看那边。李乘风一眼就看见老猫师徒俩腻腻歪歪的抱着,顿时那份伤感都冲散了,刚要说什么却感觉衣袖被扯了。
      拽拽自己师父的衣袖,陆明识皱着眉,“他,怎么这么难过呀?我都没哭出来,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他记得中原人送葬仪式很盛大的,有子孙的要让子孙跪拜哭灵,没有子嗣的也要花钱雇人来做孝子贤孙。只因为算是道家,宗珣自己主持仪式又注重庄严肃穆没得这些俗世的章程。这会儿看张远山这样,想必是哭了。陆明识便觉得自己这样不好,明明曾师祖待自己也是那样的好,临了自己却不能为他哭一场。心里又着急又难过,原本就红红的眼眶不多时便盈满了泪水,衬着玉一般的小脸儿,当真我见犹怜,委屈的很。
      心头那点儿个疼痛郁结这下子算是彻底散了。李乘风又好气又好笑的搂着自家徒弟“傻孩子,哭什么,你曾师祖必定也是不希望你们难过的。”边说,便微微躬身给陆明识擦眼泪。

      葬礼一天就结束了,他们四个又守灵整整守了九晚。这下什么仪式都做足了,结束了。老猫他们的意思是还要多陪着宗珣一段时间,可宗珣并不稀罕。直言道,有师父就够了,旁的人皆不需要。于是他们歇了几天,等彻底缓过来了就准备走了。
      老猫还是有点不放心,可宗珣并不领情。师父不在了,他自然没有必要再做一副温和有礼的样子,也就冷冷冰冰并不亲近客套,直接表示嫌烦撵他们走。他随着老猫他们下山,准备整理一下师父在长安的老宅子。
      李乘风邀老猫他们去东都洛阳,看看现在生机勃勃的天策府,逛逛草原马场也能心情畅缓一些。
      老猫师徒俩跟李乘风回了天策,住了一年有余,接到宗珣的信。宗珣收拾完了长安旧宅就回纯阳守孝去了。守了一年,便觉得身有外物心在红尘,便出外游历去了。当然这话是送信的小道童说的,这傻孩子实诚,跑到山里发现老猫他们根本没回来过,又想起说是送到东都府李乘风处也可,一定跑去洛阳亲自把信送到了才算完事。
      宗珣的信极其简单,就一句话:一年守孝之期已到,走了。
      老猫不知道宗珣去了哪里,想去哪里。只是想起小时候,师父去哪里他们就跟着,宗珣也只看着师父的背影从不过问。就觉得,其实,这样也好。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归宿,从应不拘泥于形式,人若能随心便是大自在了。若是心苦,在哪里不一样?
      便这样吧,这样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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