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时分》秋淮

1、约会

　　一
　　钟楼里准时传来六声钟鸣，s高放学了，学生们很快成群结队地从校门口涌出，这其中也包括裕。还是炎夏，从他身边经过的s高学生无一例外穿着白色短袖衬衫，只他一个人身上罩着深色外套，在人群里独自推着自行车走着，显得格外刺眼。

　　“你也溜得太快了吧！”蒙喘着气跑向裕，将手臂重重地压上他的肩膀。

　　“体育课，没什么好上的，”裕不以为然地回答，用劲拨开他肩上的手。“倒是你，放学不要训练么？”

　　“这两天体育馆器材检修，放假！”他贼兮兮地笑着捅裕的腰，“这么难得的夜晚，不来点活动？”

　　“有话直说。”蒙的心思一向全写在脸上，早就看穿他的裕白了他一眼。

　　“其实是我今天把原约出来啦！咱们晚上一起撸个串去？机会难得啊！”蒙的眼里闪着光。

　　“我对肉过敏，”裕对此事显得毫无兴趣。“你不是不知道。”

　　“那也是你们同班同学，交流交流认识认识嘛！你喝点什么饮料，我请客呗！”蒙嬉皮笑脸的。“你这家伙这么冷淡，要不是多亏了小爷我陪你，每天还不得落单啦？”

　　见裕不作回应，蒙更加热切地拍着他的肩，开始叨叨：“我可是跟原都说了你会来的啊！这么漂亮一姑娘，放人家鸽子不大好吧？况且人家也挺想有个机会认识你一下呢，你说你这同班都一个多学期了连个招呼都没跟人打过，是不是也太不礼貌了啊？”

　　“行了，一会巷口见。”裕不耐烦了，迅速跨上车拐进巷子里。

　　“就知道你够意思！”蒙兴奋地冲着他的背影大喊。“七点啊，不准放我鸽子！”

　　夜市里烟味与食物的香味和谐共处着，裕和蒙穿过一张张油腻的木桌和光着膀子的男人向约定的地点走去。没想到是原先到了，桌上也上满了菜。她换下了校服也松开了马尾，穿着浅蓝色的衬衫裙，原本就五官清秀的她在昏黄的灯光下有种朦胧的美。

　　“你们来啦？”她的脸上立刻露出标准的微笑，“我不知道你们爱吃什么就随便点了点，不够再叫啊！”她是s高篮球队的经理，虽然从不上场，却可说是整个球队的灵魂。凡是与她接触过的人都可感觉到她身上的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魔力，这大概是与生俱来的。毫不夸张地说，几乎整个篮球队都是她的追求者，蒙如此为她神魂颠倒实在不算稀奇，但邀请裕实在是使人费解。这两人一个是呼风唤雨的交际花，一个是沉默寡言的书呆子，从任何角度来说都是毫无瓜葛。

　　显然，她的魅力并没吸引到裕，连对视都没有他就直接拉开凳子坐下，将原正对面的座位留给蒙，招呼摊老板要了一瓶汽水。

　　而蒙盯着原的脸，紧张地搓着大腿，磕磕巴巴地讲了几句冷笑话。原倒是都配合地给了笑脸，裕始终沉默不语。

　　许是看出情形有些尴尬，原适时地将话题转移到了裕身上——“裕同学一直都给我感觉十分神秘，说真的我有点惊讶，原本没抱希望你会同意过来呢！”

　　裕喝了一口汽水，点了点头不作回答。

　　原并没这么快就放弃，又转向蒙：“你们倆感情真好，平时裕都只和蒙你一个人来往，一定是最好的朋友吧？真羡慕啊！”

　　“是啊是啊，我们两个初中同学。他这家伙每天放学都一个人走，怪可怜的，小爷我不就勉为其难陪陪他了呗！”蒙憨笑着往嘴里塞肉串。

　　“没想到你还这么善良，我又发现你一个优点了！”原显出十分热情的样子给蒙夹菜，“前段时间训练也是，那么拼命，快多吃点！”

　　蒙的脸都红到了耳根，囫囵吃着，而裕除了汽水什么也没动。没过几分钟，蒙脸上突然露出痛苦的表情，捂住了肚子：“……我有点……吃坏肚子了，去趟厕所……”说罢便弓着腰起身，向厕所的方向逃也似的离开了。

　　“呐，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原撑着脸，用天真的笑容面对着裕。“支开他可真不容易啊！不过倒没想到药效起得这么快呢~”

　　裕低着头，看起来有些犯恶心，他现在除了离开没有别的想法。

　　“全班就只有裕你一个人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话，”她的手慢慢靠近裕的手臂，“啊，不只是我，其他的人也没有跟你交流过呢。我一直都很好奇啊，为什么你会这样拒绝和大家交往呢？”

　　不等原的手碰到自己，他便触电一般地缩回自己的手臂，站起身：“抱歉，我要先走了。”

　　“你最好还是跟我聊聊吧。我知道的哦，”原悠悠地说，“关于……觉。”

　　……

　　等裕反应过来的时候，事情似乎已经无法弥补了。

　　桌椅都已被掀翻，菜洒了一地，而他的手正用力揪着原的领子，几乎要把她提起来。

　　原的脸近到了从未有过的距离，她微张着嘴，抑制不住的惊愕，大概从未见过如此狰狞的裕。

　　而蒙刚好回来，站在裕的背后。

　　“你干什么呢！”蒙缓了好几秒，惊讶和愤怒交织。

　　裕顿时如泄了气，松开了手。他怔怔地按住自己的太阳穴，喃喃道：“……我……不是故意的。”他扶起身边的椅子，又将桌子也摆放回原位，随后留下一句“对不起，我可能需要一个人静一下。”留下惊魂未定的两人转身离去。

　　翌日。

　　“你昨晚……到底怎么回事？”蒙在教室门口截住裕。“你知道么，原被吓坏了，哭了好久，劝都劝不住。还是我把她给送回家的。”

　　“是她在你的菜里放了泻药。”裕神情淡漠。

　　“你怎么能这么说！原是个善良的姑娘，我不相信她会干这种事。你吓到她了还要怪她？”

　　“你爱信不信。”裕似乎不想多解释。

　　见裕态度如此坚决，蒙沉吟片刻，缓缓地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说，但是不管怎样，你得跟她道个歉。我知道你经历了一些不愉快的事，但原她什么都不清楚，她是无辜的，你不应该冲她发火。”

　　裕盯着蒙的眼睛：“如果你是我，不见得还能这么说。”说罢径直走进教室。

　　“早呀——裕、同、学~”原蹦蹦跳跳地来到裕的桌前。“既然我们昨天已经说过话了，那么今天总可以打招呼了吧？”

　　“你到底想怎么样？”一想到蒙说的话，裕就冒出冷汗，这人实在是太能演了。

　　“不想怎样啊，跟你做朋友不行么。”原撅起嘴，手指绞在一起，一副委屈的模样。

　　“不行，请你离开。”裕重重地将书本拍在桌上。

　　“诶，这么热的天你怎么还穿着外套啊，不脱了么？”原说着开始动手拉裕的袖子，被裕用力打开。而就在他无意露出的一小截手腕上，原看到了深红色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