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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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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这座荒废的小公寓,就是我妈留下的遗产。周围丛生的杂草,昭示着许久无人居住的苍凉。
成人之年,我的爸爸送给我最大的生日礼物。
你已成年,赐你一座房,独自闯荡去吧。此后是生是死,便都与我再无瓜葛。
这不稀奇,也并不意外。如今,我只是换所房子居住而已,其他,好像并无什么两样。只是,我本就敏感到变态的心灵,突然折射出一个巨大的想法。
我乔恕,不是乔威亲生的。
应该是吧。
是的。
我的脑仁一阵疼痛,好像在罢工。停止思考,我拖着行李进了门。里面的家具虽有些老旧,但都尚为完好。
横扫一圈,我叹口气,垂下脑袋。厚厚的,到处都是厚厚的灰尘。从卧室开始,我卷起衣袖裤腿,蒙上报纸,弯腰劳动起来。
待到灰尘呛得我咳嗽着,一滴眼泪落入水盆,发出悦耳的声音之时,我才发觉,我哭了。
原来被扫地出门的感觉,还是痛的,比这十几年来被所有人视若无睹为透明人,还痛。因为这意味着,我这个不受亲人欢迎的累赘,终于被抛弃了。
迎来了她必然的下场。
独自一人踏上北上的火车,我生出一种,如释重负。原来这座城市给我的,全是不安与压抑,还有刺痛。
乔威说,我妈还给我留下了一笔保险基金,受益人,写的是我的名字。但这笔资金暂时安放在他手里,每年除去学费,还留下一笔可观的生活费。
所以,我与乔家的联系,除了我姓乔,还剩下每年元旦那日,银行卡上平白多出的一笔钱。那个数字的变动,倒是提醒着我,我曾经,并非孤儿。
把妈妈的照片夹进书中,我背起书包,走出图书馆。又是一年隆冬,只不过和南方的阴柔不同,这北国的大雪鹅毛般纷至沓来,倒给人一种视死如归的壮观感受。
我撑起一把伞,在步入第二个台阶的时候,呆呆顿住。
仿佛一瞬间,就又回到了那个冬日的午后,他满眼愤怒,揪着我的校服衣领,咬牙切齿的时候。
忘了说了,或是不想承认,那时的他,眉眼如画,勾人魂魄。
如今,顾向阳就站在我的眼前,千真万确。伞内,是一丈之内的波涛汹涌,伞外,是一丈之外的咫尺天涯。
明明这么近,他却那么远。
大雪阻碍了我的视线,所以我并不能看到他的表情。只有他身旁的那抹酒红,像是这冬日怒放的花,闪瞎了我的双目,刺疼了我的心。
也哽咽了我的喉咙,酸涩了我的鼻尖。
他从南方的艳阳里走来,追寻到北国的大雪纷飞,只为博得红颜一顾。如此这般,倒也没有辜负他浪荡公子的雅号。只是未曾想到这世界如此之小,竟然遇见了我。
蓦然清醒时,我已与他擦肩而过。只剩下残存的久违而又熟悉的味道,才足以说服我,我又见到了顾向阳,千真万确。
后来无意中得知,那日在他身旁的那女生,与儿时亲眼目睹他激吻着的女生,是一人。
嘴里嚼着柚子的我,听到宿舍里对校花男朋友的八卦,一个不小心,咬住了舌尖,生疼。瞬间,我的眼睛,涌起一团白雾。
宁可他万花丛中过,也不愿他心系一人。
只是事后,我还是清醒的想明白。原来没了不得已的牵连,他是早已将我抛在脑后的。而少时负气的争斗,只有我当了真,没承想,他对我,是真的讨厌。
眼泪“吧嗒”掉在书上,我的手机也同时响起。
“乔恕?”
我耸耸鼻子,道了声:“我是乔恕,你是?”
远远望去,咖啡店的玻璃窗上爬满了白雾,与这漫天的白雪相映,倒生出一股子巧夺天工般的不谋而合。
我推门而入,一股暖意扑面而来,老友的笑容,也映入眼底。
“怎么这时候到这里来,不怕变雪人?”我小碎步跑上前,一年未见,多少激动。只是又突觉不对劲:“你们,是一块来的?”
高考后,安泽海去了西北,沈小南留在了南方。如何,俩人是不顺路的。
气氛一阵怪异,教我生起兴致:“这寒冷的天儿,离春天,还有多些时间呢吧!”
沈小南抿嘴,嗔怒:“冬天到了,春天不远了。怎么乔恕,雪莱大诗人的名句,你有意见?”她嘴上如实不肯饶人,怎奈何眉眼之间隐藏不住的笑意,和梨涡浅显的娇羞。
这也许,就是陷入爱情里的女子罢。
有谁能想到,骄傲如沈小南,竟也逃不过爱情的魔爪。
安泽海点过咖啡,说道:“没想到你来了这么靠北的地界儿,这怎么也不像乔恕啊,南方的冬天都恨不得裹一床棉被出门的人。”
我说:“坦白从宽,拒绝打岔!”如此明显的要转移话题,真的很安泽海。不过,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宠溺,与默契。
心有灵犀,一点通。
会面仅是这短短的几个小时,我便噘着嘴,目送着眼前的俩人进了机场。安泽海的爸爸被双规,自尽于狱中,留下她和妈妈,准备移居加拿大。沈小南也随着去那里发展,过不得多久,结束了国内的业务,他们举家也要出国定居。
一时间,我不知所措。
所有的,我身边所有的人,似乎都离我远去了。
天气回暖,图书馆里的人流多了些。我去的有些晚,再找空位,已经很难了。好容易在满是黑压压的人头里看到一个空当儿,我脚步加快,在书包丢在桌子上的时候,与桌子配套的凳子,却被另只手拖走。
我转头过去,与一双明亮的眸子对视。
是一个陌生男生,戴着耳机,手里抱着一本摄影杂志。令人记忆深刻的,是他的一双女生般美丽的眼睛。顿了一顿,他转身走掉。
良久,我坐下,然后反应过来。我这是享受了“女士优先”的优待。
从图书馆出来,已时值午后,清晨的寒冷被温暖的太阳光驱散。罕见的晴天一扫多日来的阴郁,连着人的心情都好了许多。
我哼着小调回宿舍,然后在门口,顿住脚步。
多可笑。那只是一个背影,穿着黑色的大衣,左手手腕处微露出淡蓝色的衬衣里衬,我却能够本能感觉出,衬衫袖口的英文缩写。
GCY.
顾向阳,啊...
他不经意间的一个转身,与我对视。我的心口一紧,心跳,已然快了一拍。看着他慢慢走过来,我竟有种想要逃跑的冲动。
这么多年过去,我俨然活成了一个胆小鬼。
“别来无恙,乔恕。”他的气息微弱传递过来,竟让我鼻尖泛酸。
我后退一步,不自觉地把手从口袋里放出来,交叉于人前:“...呃。”
呃。话一出口,我想一巴掌拍死自己。乔恕,你这是怂了么?
果然,他笑了,是轻蔑的笑:“你在---,害怕?”
“你瞎说!”
话音落下,是片刻沉默。随即,我的脸便迅速发烫,火辣辣的,直到耳根。我的心声在不住地抗议:“乔恕,你太蠢了!”
乱糟糟的学校餐厅,我向后转身,仰脸,皱眉道:“你确定,要在这里吃?”
顾向阳没有答话,自顾朝着窗口走去,一会儿停下:“就这个。”
我一看,瞬间气极。他还记得,我确信他记的清清楚楚,我讨厌西红柿鸡蛋面!确切的说,我讨厌鸡蛋,煎炒油炸,任何模样的鸡蛋。
第一次,与他一个桌子吃饭的时候,他给我留下了满满一桌子的鸡蛋。
我不依,掠过他向别的窗口走过去,却被他捉住,夺了卡。两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端上来的时候,我皱眉,他诡笑。
“几顿没吃饭了,好香!”说着,他开始狼吞虎咽。我相信,他是许久没吃饭了。
见我没有动筷,他推开自己已经吃的一滴不剩的碗,问道:“你不吃?”不过他并没打算等我的回答,便拖过我的一碗面去,埋头吃起来。
填饱肚子,他似是很满意。餐厅门口,我说:“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他拉住我,我挣脱掉的同时,怒吼一声:“你女朋友不是在这里吗,缠着我干嘛?”
这一吼,威力着实不小,餐厅门口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聚集过来。连带着,还有顾向阳炸毛般的怒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