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实验基地① ...
-
“动作都快点儿！磨磨唧唧的干嘛呢！”
“那个不带，带重要的东西就好了。快点儿！”
“都长点儿眼色！看清楚了哪些可以留下，长点儿心别带漏了！”
冰冷的金属质感的房间，充满未来感的设计，然而简洁明亮的配置却没法缓解这里紧张的气氛。
来来往往的都是还穿着白大褂的实验人员，他们还带着护目镜和尚未摘下的消毒口罩，好像刚刚还在进行实验，然而此刻却都抱着大包小包，来回疾跑在各个堆满实验报告和观察记录的桌子前，收拾着各类文件，一副要搬家的样子。
一张还凌乱摆有许多纸质文件的办公桌前，三个静立着的人与实验室里忙碌的氛围格格不入。
为首的是一个把自己从头包到脚的人，连头发和鞋子都没有露出来，一声不吭的坐在桌子前。另两个人站在那里，其中一个正是早已被赶出五十岚家的琉璃。
他站在那里一脸嫌弃地看着另一个壮实的男人粗鲁得催促着来往的实验人员，不屑与他为伍一般，与为首的人物低声说了几句，得到首肯才后转身离开。
琉璃一路越走人越少，匆匆路过的实验人员像是没有看见他一样，没人在意他去哪里，偶有打招呼的也是简单略过，就急吼吼地去收拾东西。
最后，他停在一个单独的房间前，这里看起来与两侧的房间没有什么不同，只是门上安装有密码锁。
他伸手扫过指纹，看着门上的灯由红变绿，然后缓缓向两侧打开，收手的时候动作隐蔽地在密码锁下方粘了一个干扰器。
电子门在他进去后就要重新上锁的。但在门关上后，代表上锁的红灯并没有亮起来，依旧保持着绿灯的可通行状态。
房间里面是布置得很简陋的一间卧室，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洗手间，房间四个角落里都明晃晃地装着监视器。
靠在墙边的床上躺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看起来有些虚弱，伸在被子外面的手腕还扎着针头，床头立的一个挂水的架子上正挂着一小瓶葡萄糖，还剩小半瓶。
值得注意的是，她身上穿着审神者统一配发的巫女服。
琉璃轻手轻脚地走到女孩旁边，坐在床沿上。
“……”
“……你来了？”女孩连睁开眼都有些费力，看到是琉璃，挣扎着侧了侧头，看着他，带着几分雀跃，连声音都轻快了些许：“今天还讲故事吗？”
“……抱歉，今天没有故事。”
“这样啊……”女孩想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沮丧，但还是架不住她太小，还不会掩饰情绪，“那能这样坐一会也不错。”
“我给你把药换上。”琉璃说着，从衣兜里拿出一支手指长短的注射器，站起来把里面浅蓝色的试剂注进药瓶里，原本透明的葡萄糖被沾染上了浅不可见的蓝色，几乎察觉不出来。
女孩抬着眼看他动作，一点也不担心这种不知名的药液会是什么不好的东西，满心满眼的信赖。
琉璃将针管一类的东西收拾好，一股脑塞进外侧的衣兜里，犹豫了许久，在女孩期许的眼神中说到：“那，我把昨天的故事说完吧。”
“昨天的故事？”女孩想了一下，似在回忆昨天的内容，“那个故事还有后续？”
“当然有……你要听吗？我可能讲不完。”
“嗯哼。”女孩一听有故事，很开心的轻轻点了点头。
“昨天讲到，那个少年的母亲找到方法救治了他的父亲，两人将家业交付给少年，让他带领家族继续发展下去。而少年也确实做到了，不负多年栽培，成为了一个出色的家主。”琉璃一张口就是一个成人向的结局。
这种故事一听就不是讲给小孩子的，但是说者不觉听者不嫌，两个人还就着这种根本不合适的内容颇为融洽的相处着。
“当然这一切都是美好的设想。父母健在，闲来无事四处游玩，自己继承父业，成为家主，几年后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他们之间不需要有感情，和平相处就好……一切的一切都是少年对将来的憧憬。
“现实却是，少年的父亲并没能熬过那次病灾，早在他还没能撑起这个家族的时候就撒手人寰。”
女孩听到这，小小的惊呼一声，不由为故事中的少年担心起来。
琉璃听到，安慰性地捏了捏女孩的手，继续说道：
“为了保住丈夫的家业不被分家和长老会蚕食鲸吞，同时也为了能保住母子二人的安身立命之所，少年的母亲不得不凭一己之力支撑起一整个庞大的家族。
“少年印象中柔弱如菟丝子的母亲在一夕之间强大了起来，力排众议，掌握了家族内部的理事权，镇压躁动不安的各个分家，勉力稳住了两人的地位和应有的权力，但是少年他却十分的不安。”
琉璃顿了顿，看了眼床头的吊瓶，还剩瓶底一点了。
“母亲所展露出来的他所不熟悉的一面让他感到莫名的惶恐，同时母亲忙于事权的博弈争夺，无暇顾及痛失父亲的少年，这又让他感到十分的，怨恨……”
“咳，咳咳，怨恨？”女孩有些疑惑，在少年略微有些迟疑的语气中发问：“……为什么是怨恨呢？”
“其实，也不全是是怨恨，”琉璃说着，话语间带着一些无所谓的释然：“只是那个时候少年还没办法理解母亲的执念。不过后来他发现，其实理解与否，根本不重要。”
他并没有正面回答女孩的问题，转而言他，成功带开了话题：“因为他清楚的意识到，一切都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了。
“母亲不经意的漠然与忽视已经彻底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即使他理解了母亲的所作所为，也不可能原谅她。那段时间对他的伤害可不是事后的道歉可以弥补的。”
“他从那一刻起，举目无亲。”
琉璃边说，边低头看着开始有些呼吸困难的女孩：“你要知道，有些事一旦犯下，是不可挽回的。”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个道理不需要我给你解释吧。”
琉璃动作温柔的为女孩整理着被子，然而女孩已经开始缺氧到面色发红，开始不由自主的挣扎。
“所以他就不去理解了，干脆来想想如何让自己好过一点。”
女孩感受到每一次的呼吸都仿佛吸入的是滚烫的岩浆，从鼻腔到肺部，灼烧一般的疼痛。她的头也开始一阵一阵的疼痛，太阳穴一跳一跳的仿佛要炸开，同时却感觉有只棍子在脑子里搅来搅去，让她没有丝毫的注意力去听琉璃在说些什么。
“不再学习贵族的礼仪，抛弃所谓的世家仪态，离开这个已经算不上家的地方……”
女孩难受地开始试图抓住什么东西求救或者是让她好受一些，一把挣开了手上的针头，堵不住的针眼冒出零星的血迹，蹭到她所挣扎触到的各处；床头的架子也被她一把推倒，已经空了的葡萄糖瓶子磕在地上，打着转滚到了琉璃的脚边。琉璃捡起药瓶，后退几步拉开距离，远远的站在床边。
“然而少年试过了很多方法……他没有办法彻底和这里脱开关系，到头来还是被她攥在手里，陪她参与这可笑的计划……”
那只试剂，那只蓝色的试剂绝不是什么正常的药剂。
女孩现在很难受，难受地揪起了床上的被单，用细嫩的手去扣着墙壁，呜咽着出声，用近乎自残的方式转移着注意。
过了一段时间，女孩挣扎的动静渐弱，已经精疲力竭，脸上带着些许泪意，却也始终没有哭出来。
琉璃这才动作僵硬地上前，跪坐在床边，尽量轻柔地将已无力挣扎的女孩揽抱在怀里，整理着她凌乱的头发，心疼地亲了亲她的额头，将下巴轻搭在她的头顶，轻声道：“不疼了不疼了……忍一下，过去了就好，马上就好……对不起……”
他就这样一直保持着将女孩抱在怀里的姿势，不断的重复着语序不清的话，直到女孩彻底不再有动静，如同一个被剪断牵线的人偶散落在他的怀里。
少年絮絮不清的话语渐低，最终将脸埋在了女孩的发顶，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然而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他很快的收拾好情绪，将女孩放回到床铺上躺好，给她掖好被子，最后看了看女孩因为疼痛而苍白的脸色，再一次轻吻了她的额头。
“对不起。”
临了他出门时，扭头看了一眼墙角的监控器。沉思了一下，还是回身毁掉了墙角上的四个，拿走了监控器里的影像储存芯片，任由监控器的“尸体”散落在地上，昭示着它们惨遭分尸的命运。只留下一个正对着门口，却照不到床铺的监控。那个监控器的位置比较隐蔽，安在正中央的照明灯后面，不把灯拆下来是发现不了的。
他又看了两眼，有些不放心一般，拿针头卡进灯和墙壁的缝隙间撬了一下。虽然只一下针头就被崩断了，还只造成了不到头发丝粗细的一小道刮痕，稍微离远了些就分毫看不出来。
但是他觉得这样就足够了。
等到他回到刚才的实验室里时，资料基本上已经收拾完毕，只留下犹如台风过境一般的糟乱现场，桌子上地上散落着各种无关痛痒的实验报告，甚至报告很多都是残缺不全的，就算全都被人收集起来也未必能看出他们在研究什么。
“大人，这已经都收拾完了，您看……”较为壮实的男人虽是对着琉璃说的话，眼睛却不老实的时不时瞅向捂得严严实实连男女都看不出的那位领头人。
“直接走吧，这里就不用管了。”琉璃说着，带头走向传送阵，紧跟其后的就是那位领头人。
“好的好的……都听到了？快点儿的！”
大厅里的数十个人两两一组走到传送阵里，手里简单抱着最为重要的文件，剩下的大小箱子通通堆在脚边。
等所有人都站好，领头人抬手启动了传送阵。
随着他们的离开，实验室里所有的显示器都跳出一个为时三个小时的倒计时，莹莹的绿色照着空无一人的屋子，平白添着一股让人发怵的不详感。
*****
“……还好吗……大人！……”
……是谁？
“……没什么……安眠成分……”
我在……哪里？
“……叫醒……时间要到……带回去……”
这是……怎么了？
“醒醒……来不及了，……带走。”
恍惚间，有人把我抱了起来，然后又被放到另一个人背上，背着我不知道去了哪里。
离开了躺着较为柔软的地方，被人背在背上有些难受。我应该是摆出了很难过的表情——有一只手轻轻拍了拍我的头，又给我理了理头发。我的感觉模模糊糊的，但是那种让人心安无比的动作让我好受了许多，便老老实实的趴在那人的背上。
我觉得脑袋里乱哄哄的，话都听不清，也不知道是谁要带我去哪，甚至有一种我飞在天上的错觉，轻飘飘的，全身都没有力气。就更别说判断现在的情况，并分析思考了。
可是，妈妈说过要时刻保持清醒。连长谷部君也是这样嘱咐的……
说起来这个人背着我的感觉有点像长谷部君呢……
接着又是昏昏沉沉地不知过了多久，或者也没过多久，我的脑袋渐渐清醒起来，恢复理智后看到的，是一个女孩子的背影，她在一堆乱糟糟的东西里面翻找着什么。
随后意识到背着我的那个人确实是长谷部，但却不是我的，没有那种熟悉的感觉……那么应该就是眼前这个小姐姐的吧……
桌子旁边的显示器上是一个四十四分钟的倒计时，我愣愣地看着，总觉得那东西给我一种不好的感觉，但是就是想不起来那是什么。
对了，总感觉好像忘了点什么东西……脑袋里面觉得空空的……
话说我是怎么会昏睡在这个地方的呢？这又是哪儿啊……
“啊，审神者大人，这位小姐醒过来了。”长谷部先发现了我清醒过来的事，连忙找了个椅子把我放下来。我还是浑身没劲，只好乖乖的坐在椅子上。
那位忙着翻找东西的小姐姐停下手里的事，回过头来两三步走到了我面前，伸手试我的额头温度，又检查了我的眼睛，一边做着一些简单的询问。
“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我觉得哪里都不舒服，浑身上下都没劲儿，可又说不出到底是痛是痒。所以我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而且我还觉得我能再睡一会……
“长谷部。”
就在视线又开始渐渐模糊时，忽然被喂了一颗硬糖。入口那种酸得没有一点甜味的糖果一瞬间把我逐渐模糊的意识拉了回来。
我觉得我整张脸都是皱在一起的。
#被酸到怀疑人生＝﹏＝#
“？”果然长谷部不是自家的下手就是不一样，好酸啊……
“现在不要睡，可以暂时休息一下，一会儿……和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小姐姐说着，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她的话语听起来并没有妈妈那种温柔的感觉，反而像是家里汇报事务的女管事。但是她的动作轻柔，只让人觉得安心。
于是很自然的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坐在一旁尽量不出声打扰，一边又好奇的打量着这里。
不过这糖真酸……哎呀，好像有些倒牙。
一旁的长谷部估计是看不下去了，伸出还带着白手套的手，托了一张纸巾，低头看着我：“小姐如果觉得不适的话还是把糖吐出来好了。那是大人没收的鹤丸殿的糖果。”
难怪这么酸……鹤球球拿来恶作剧的啊……
于是我毫不犹豫的就要吐糖。
“嘭！”
“审神者大人！敌袭！”
正在这时候，我背后的墙忽然被破开，动静之大吓得我一个不注意把糖卡在了喉咙口，呛得直咳嗽。
这次都不需要小姐姐吩咐，长谷部弯腰一把抄起我抱上就往小姐姐那里靠近。我坐在长谷部的手臂上，好一阵咳嗽，终于……把那颗糖咽了下去。
长谷部还有心思给我顺了顺气，我抬头就看到手拿大太刀的萤丸站在小姐姐旁边，他的帽子已经不见了，身上也多多少少有些伤，明显可以看出是在轻伤状态。但他还是毫不退缩的站在了小姐姐的前面一些。
而小姐姐……
嗯⊙⊙？
小姐姐那是，抽出了一把长剑？
“……大人，”长谷部明显不赞同小姐姐的举动，张口就要制止，然后被小姐姐利落的打断：
“长谷部，带人后退，保护好你们自己。”还未卜先知一般补了一句“这是主命”成功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然后她抬起手腕，长剑在她手里绕了一圈，显得十分灵活，好似没有重量。迈步走到了萤丸身前，挡在了所有人的前面，微微回了头，看向我这边：“好了，现在可是休息时间，小孩子还是睡一会儿，等回去了我再喊你，嗯？”
我现在哪里睡得着啊？！
对面可是敌军哎是暗堕刀剑哎！
然而我却在一瞬间感到了眼皮上的千斤重，恍惚中看到了余光中的绿色显示器上还有三十分钟。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实验基地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