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楔子（下）后果即前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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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皆说，神仙长生不老、不食人间烟火诸类云云。这长生是真，不老却假，神仙不过是体质稍微特别些，能减轻伤痛、延缓衰老罢。且十年方长一岁，顾葙茗故此至今仍一副及笈待嫁的花季少女姿容，活像一天山童姥。顾葙茗自打上天以来，更明了了一点：世上并无“天日地年”之说，时间在任何空间里的流动都是一致的。唉，可怜的凡人们，被蒙在鼓里了那么久，怎就没人求真过呢？至于不食人间烟火这一条，也只能说凡人太高看咱们神仙一族了。莫说师父他老人家平日里为老不尊、常常饮酒作乐，即便是她顾葙茗自己也依然对人间美食垂涎三尺、难以抗拒。纯粹是图个高雅罢……天界的饮食起居也如人间般精讲细究，且有专门的天官严加管理。惟一非凡者在于天界集地灵、境美、人和、物奇于一身，使得此处万物生灵皆为上等、极品。
顾葙茗在过去的五十年里，一直生活得很随性，白老意识到她“生活不能自理或保障”后，果断地从凝云谷掳了位神兽——慕守月上来给她作灵宠，做着做着也顺揽了保姆一职。直到现今，伺候沐浴食寝等日常务活，顾葙茗已是万万离不了慕守月的。
“月月，你真是凝云谷神兽——苍羽？”顾葙茗趴在氤氲着雾汽的浴池边上，盯着慕守月看了老半天，笑颜和煦如春风。慕守月只轻“嗯”了一声，手里仍不停地往浴池细洒露甲花瓣，顾葙茗顿时喜笑眉开，“哈！没想到，古书中凶狠乖戾的苍羽神兽原来是个这么有个性的小美女……”顾葙茗鼻间忽觉异香，轻嗅了嗅，“咦？什么花瓣？这么香！”又禁不住拾起了一小片放在鼻间细闻。只见慕守月仍慢条斯理地动作，面无表情地应答：“这是露甲，也叫瑞香。是我从凝云谷带来的，有药用价值。”
——瑞香，为花中祥瑞。俗称千里香，偷得百花之香集于一身，香飘千里。性甘无毒，可入药，有清热活血等功用。
顾葙茗闻言更笑得欢，“噢，原是花贼露甲呀！世谓之花贼，他花闻其香辄萎死。好得很，我喜欢！”
——幽香结浅紫，来自孤云岑。骨香不自知，色浅意殊深。
翌日，晨光熹微，阳光正好。
素正宫的东西两厢房阔大且雅静，各列东西，风水都很不错，仅有一芳华园之隔。但芳华园内总难得一丝清静，因这满园子的琪花瑶草们，整日里窃窃私语、谈笑风生。今日一大清早便有熟客到访此地，那些红娇绿媚别提有多兴奋了，正因此人乃谦谦君子、翩翩公子——廉子虚是也。
廉子虚徐步走来，远远瞧见一着暗云纹茶色短罗衫的妙龄女子一手提着盛有仙露琼浆的玉壶在浇花，另一手则握着金剪子修裁着残枝败叶。待他认清那是师姐顾葙茗的常服，近步上前正欲喊声“师姐”问好之际，那背对着的女子冷声喝道：“小主人在东厢房，要找去那找！”
廉子虚闻言先一惊，微微一滞才醒悟道：“原是慕姑娘，实在抱歉，在下打扰了。”廉子虚轻叹一声，讪讪离去……
行至东厢房后，却不见顾葙茗在室内，正纳闷间头顶便传来鬼鬼祟祟的女子脚步声，一抬首入眼的即一着飞雪衣彤色留仙裙、笑靥如花的曼妙少女，在屋顶房檐上自言自语。
“师姐，早。”廉子虚轻笑道。
那少女微愣，回首示意廉子虚噤声，继而脸带微笑……蹑手蹑脚地趴着梯子爬将下来，那梯子时不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唏嘘低吟。
“早啊，小廉，我们进屋里说去。”说罢连拖带拽把廉子虚拉进了茶叶香四溢的内室。待廉子虚入座后还未及言语，顾葙茗便泡好了茶给他斟上，好似早早就料到他会来那般准备充足，“来，小廉，尝尝师姐新泡的苦丁茶。”
——苦丁茶，又名皋卢茶，带清香，先苦后甘，具有清热消暑、明目益智等诸多功效。
廉子虚自知盛情难却，便轻抿了一小口，随即凝眉道：“师姐，我今日前来有一正事、与一私事。”因着天界也重男女之别，自打廉子虚入住西厢房以来便很少主动拜访东厢房，除非有甚要紧事。大都是顾葙茗热情似火，三天两头即到西厢房串门，非拉着他教授自己一窍都不通的六艺。不知情的还以为她看上人家小师弟了，想老牛吃嫩草。顾葙茗很无奈，她虽挂着个“红药仙子”的名号，却一无是处，琴棋书画样样不通。背地里被其他天官小仙童耻笑为天界第一笑柄，她只觉愧疚得很，着着实实有愧于师父的厚爱与栽培。就算不为了证明自己，而为了师父他老人家一片苦心，她即便再吃力再闹心也要学这六艺。
顾葙茗只淡然一笑，“你直说，师姐听着呢。”廉子虚也不卖关子了，先和顾葙茗直接言明了此趟前来的本意——师父有命，后日启程下凡历练，第一站为琉璃岛。既而再把一肚子的疑问予她一讲，顾葙茗一番应答倒是淡定自若，明眸皓齿、姱容修态的，兀自生辉。
“第一，我刚刚在檐顶晒睡豆，等它们睡足一百八十天，就可以用了。”这养睡豆靠的是十足的耐性，可不是一般人能坚持下来的，况且这些睡豆将来好用着呢。
“第二，我与月月一见如故，好似前世的姐妹一般，既是姐妹，有好衣物自然要分享的不是？”顾葙茗见慕守月统共就只有那一件翡翠羽衣，好不可怜，而她是最受不了别人可怜的。
“至于第三，你好奇的我也好奇。不过正所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人有相似、物有相同，也在所难免……或许我们不必太较真。”其实她不是不在乎那个答案，只是内心深处坚信总会有比当局者更好奇的旁观者推波助澜直至背后的真相自然而然地浮出水面。于顾葙茗而言，静观其变方为上策。
与此同时的另一头，芳华园内，丛间私语片刻未断。身在曹营心在汉，慕守月无时无刻不如坐针毡……这一趟上天，她实属情非得已。
——糊涂老头，别妄想你能把我困死在你的金笼里面。狗急会跳墙，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慕守月乍时头疼欲裂，额上结印红光闪烁得异常亮眼，旋即猛地松掉了手中的玉壶及金剪子，“咣当”坠地。忍痛的她左手扶额，右手一把紧紧拽住跟前那盆从头到尾一直寡言少语的解语花，两鬓处也沁出了几颗豆粒状汗珠。真是躺着也中枪，解语花一时被扯得生疼，正挣扎间竟被眼前这疯女人连根拔起，下一秒不可思议就发生了——慕守月晕死过去了。这一突变，让原本喧闹的芳华园忽地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这种死寂尤在慕守月昏倒在地之后蔓延得更甚……
解语花死前泪流满面，带着满心的无辜与悲怨饮恨黄泉——这究竟造的什么孽啊？！
夜深人静时，一阵凉风吹过洒满月色清辉的芳华园。藏在里头的千娇百媚都按捺不住激动，纷纷化成人形出来吸取月华、纵情歌舞，此时此刻已无人再记得曾经温柔安静的解语花……
花正开时月正明，花如罗绮月如银。
溶溶月里花千朵，灿灿花前月一轮。
月下几般花意思？花间多少月精神？
待看月落花残夜，愁杀花间问月人！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楔子（下）后果即前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