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小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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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暇离开幽云居的前一日。
“今日不练琴了，崇儿，谦儿，芸儿”为师今日请你们在幽居吃饭如何？
“好啊好啊，师父，我还没吃过你亲手做的菜呢”谦之连忙吆喝到，边吆喝边拍手，似要有意打破这悲伤的离别。
“好，我去集市上买些菜回来”崇瑕也跟着道
“不必了，我已差人送到幽云居了，崇儿，谦儿，随我来厨房帮忙，芸儿，你去布置碗筷和桌椅”
“哦，是……师父”
“嘿，想什么呢，还不去东厢布置碗筷”谦之拍拍芸潇的肩，挑着眉毛笑道。
“怎么，舍不得你崇瑕哥哥对不对”
“我才没有，他都没说舍不得我！哼”这句话一出口，芸潇才反应过来，好像刚才的话根本没有经过自己的大脑，是心口发出的，芸潇立马羞愧的满脸通红。
院子的空气似乎停滞了片刻……
芸潇转头便扎进了偏门走向东厢去了。
芸潇不知道，崇瑕白色的身影，在这七月暑热难耐的庭院。因为芸潇这句话，怔住许久，那瘦弱的肩膀，似乎还有微微颤抖，但跟在师父幽栖居士身后的脚步愈发沉重。
“师哥，自己选择的道路，便是再难也要走下去”谦之上前，低声对崇瑕道
崇瑕垂眸，看着谦之，谦之又继续道
“不要像我，连选的机会都没有”
“恩”崇瑕喉咙里的一句应允，夹杂着沉重
“若要我帮忙，尽管往城西沈家宅邸送信”谦之拍了拍胸脯
崇瑕没有回答谦之，他望着谦之似有谢谢你之类的字眼，却说不出口，寡言少语的崇瑕，面对任何感情的交流，想正面回答，却总似思踱良久。
头伏的夏天，夜晚因起了一股风格外凉爽，在东厢的小凉亭里，藕荷色帷幔徐徐飘摇，华灯初上，隔着一条小河的镇上是每月二十的热闹集会，小镇人头攒动，烟花烂漫，倒映在河里的灯火与烟花一起闪动，如同漫天星火，小亭里，四盏茶刚刚沏满，一双纤细的手指在拨弄着茶壶。
“师父，师哥，请……”
“我们芸儿真的越来越乖了，人也可爱”谦之忽然短起茶笑道
“以后找你说亲的婆家，一定挤破你家大门”
哐当，芸儿手里的茶壶忽然歇了一下，芸儿用手去接，茶壶歪歪的倒在桌上，露出一点茶水，“哎呀！”芸潇忽然被身边的一只手握住了手腕用力一扯，身子一斜，
哐当，茶壶落在地上，碎成一片一片
“人都要烫着了，管那茶壶做什么！”崇瑕生气道，芸潇此时才发现崇瑕用力捏着自己的手腕，极用劲儿，手腕感到一股生疼。
崇瑕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捏着芸潇的手腕，四目相撞，芸潇发现自己半边身子都靠在崇瑕身上，立马站起到
“师哥……我”
“你别再逗她了……”崇瑕冷冷的看着谦之，真生气了一般
噗嗤，谦之笑出了声，好好好，不逗小姑娘，师哥，你可是成年了，你家可曾提过亲事？
崇瑕狠狠的棱了谦之一眼
“好好好我错了，我去把这满地碎片收了……”谦之立马知趣到，可仍然藏不住脸上挂着的笑。
“他还是那样讨厌，喜欢开每个人玩笑，哼”芸潇在谦之背后小声与崇瑕道
此时，师父端着一盘青笋烧鱼而至“来，我们开席吧”“莫误了这良辰月色”
“哇，好香”芸潇道“可是放了八角和紫蔻？”
“哦？芸儿，你若有心，随我学完琴也可学了厨艺去”师父道
“好啊好啊，我明日就抄菜谱去”
“哈哈哈哈”师父笑道“那年你父母亲送你来幽云居时，你八岁，我记得你乘的轿撵都是四人大轿，你父母如此疼爱你，怎舍得你去厨房劳作”
“家父常对我说，要锻炼我的意志，并不愿意我做无才无德的女子，家父母亲都赞成我念书，学习，才送我来幽云居。”芸潇向师父行了礼，正色道
“哈哈哈好，芸儿。”师父道“你可知，你是我唯一的女徒”
“我知道，师父本不愿收我，是父母亲求情才收的，师父是叶州数一数二的琴师，选徒弟自然很严格，芸儿觉得自己很幸运”
“为师选你，也并不是全因你父母，也许你再大些便会理解，一切是缘，是那把琴，芜瑟琴，选择了你，也是你刚好那天弹了它，它选择了你……”
“师父，你们竟然不叫我私自开饭”谦之收拾完残片回来，便不满道
“哦对，快吃菜，否则凉了。”师父连忙道
“师父，请”
“师父，您先请”
“师父……”芸潇夹了一块笋在师父的碗里
幽栖居士在芸潇的记忆里，很少笑过，可是在今天，露出了难得的，慈祥而又悠然的笑容，那笑容，就像一个富有一身沧桑的老人心里，住着的一个幼稚的孩童，那真诚的眼眸，让你无端的想亲近这个人，可是这个一直青丝不老的幽栖居士，似乎从今年开始，两鬓也逐渐斑白，就连眼窝也凹下去许多，芸潇看着师父的眼睛，忽然觉得师父也老了许多。
而叶州城里的父母，自己也有七日未回去住了，他们会不会，也在慢慢变老。
这顿饭吃了很久，崇瑕一直盯着碗里的菜，如他弹琴那般专心致志，谦之在和师父探讨河对岸那镇子上的集市的稀奇物件儿。
而芸潇，一只耳朵听着谦之和师父的聊天，偶尔插几嘴，剩下，全在思考今后的人生
“崇哥哥，崇哥哥，睡了吗”崇瑕刚回屋，还未坐定，敲门声响起，是芸潇的声音。
崇瑕连忙开门，看着眼前的芸潇
“怎么了？”
“崇哥哥，你是不是明天离开幽居”
“只是暂时……来的少便是了，我说过，我会来看你，一定会来”
崇瑕坚定道
“你会离开叶州么？”
崇瑕忽然顿了顿，看着芸潇的眸子似乎闪了一下，又慢慢吐出两个字“不会”
“那你明日何时出发”
“一早，卯时”
“可不可以带我一起？”
“恩？”
“我忽然想家了，我刚跟师父说，我休假五天，回去陪陪父母亲，师父同意了”
芸潇滴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崇瑕“你若不顺路，放我在叶州南城门就好，我走着回去也不过半晌功夫”，崇瑕面露难色
“不……不可以吗”芸潇似乎察觉道
“不是的………可以，明早……我去叫你”
“好！崇瑕哥哥！明日不仅能送你，我还能再多陪你几个时辰了！”
“快去睡罢”崇瑕道
“好！”
“等等……”
“恩？”
“没……没什么”
崇瑕也不知道，其实芸潇，正在渐渐长大……那快乐的的背后，其实也有关于未来的思附，夜深的芸潇，静静躺在床上，手里紧紧攥着一张帕子，她咬了咬嘴唇，看着帕上的字，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乎就是攒着这么一股劲儿的睡去了
农历七月二十，大暑，卯时的天气夹着湿气微微凉爽，幽居外树林的知了大概是叫了一整夜 疲了，只有几声喜鹊和翠鸟的叫声隐约划过
芸潇身着一身淡紫素衫，早早的站在院门口。
“师哥！师哥，我在这” 崇瑕刚准备踏进东厢，便被门口的芸潇喊住
“芸儿……起这么早”
“是啊，我们走吧，咦，崇哥哥你怎么带这么大的包裹？芸潇指着崇瑕身上的大包裹道
“天热，我怕你口渴，多装了些水
“你真是……”
“公子，公子，桓儿在这里！”一声清脆的呼喊打破了竹林的寂静，似乎是打扰了还在歇脚的动物们，这声音背后扑腾扑腾的叶子扑簌了起来
顺着声音看去，一个身着黄衫，腰间缠着淡粉色束腰、梳着朝天髻极为雍容华贵的女子，正站在一架马车旁，缓缓向幽云居走了
芸潇愣住了
“不是说不要来接我么，怎么……”崇瑕也愣住了
“公子，天气这么热，你若是中了暑气，我怎么跟家里交代”
“公子”又一声颔首作揖，旁边一位看起来约二十出头，但是壮硕的小伙子，也穿着极为华贵的绸缎墨色长衫，对崇瑕行起礼来。
“连马夫都这么……高贵”芸潇看着这一人多高的纯白马，便知这不是普通人家的配置，又看看黄衫姑娘，又求助似得看向崇瑕
崇瑕没有看芸潇，而是盯着面前的姑娘，似有责备
芸潇赌气似的盯着自己的脚尖儿
谦之哥哥说的没错，崇瑕哥哥，真的是陆王府的公子……
谦之一直都知道，师父也知道，只有自己……一直不知道
芸潇心里失落极了，她看着自己的素衫，虽然与崇瑕住在一个叶州城里，虽然同在幽居学琴，可是他们的身份差异怎能如此之大
“芸儿，我们上车罢”
“哦……”芸潇似应非应的回了句，失了神，心早已碎成一地的渣
“崇哥哥，这么漂亮的姑娘，你都不介绍下吗”
“我师妹……”崇瑕冷冷道，就手覆在芸潇背上轻推了下，诗意芸潇上车，芸潇赶忙匆匆回了礼，然后就踩着木凳上了马车。
马车内，三人面面相觑
崇瑕坐在当中，面无表情道
“先送我师妹回家，我师妹在南门外龚府”
什么啊，为什么不好好介绍下我，催我上车又催我回家，芸潇心里嘟囔道：一见到这位“妹妹”就差装作不认识我了，就想急急忙忙送回家……芸潇摸着袖里手帕，又往进塞了一些
“姑娘，你不要介意，我哥哥话少……不熟的人呐，还以为他不愿意理人呢，你们一起学琴，他会经常和你说哈，聊天吗”
“还……还好，崇瑕哥哥话虽少，但人很好……”芸潇低头，不敢直视面前这位华贵的姑娘熠熠发光的双眼。
早上的竹林雾蒙蒙，只有鸟声悠悠
吁……一声马嘶显得格外刺耳
马车忽的停住
“来者何人！”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小酌
